第十三章 月華化雪，皎皎來客

回去后，靈玉跟王管事問起姜珞：“王老，白日我與齊歆遇到一個叫姜珞的同輩，他帶我們參觀了附近的山頭，我想他應該是貴門中人，特來問問。”

王管事輕嘆一聲，說道：“他是在熒惑峰修行的弟子，八歲時被帶回山中，聰慧非凡，得山主真傳，卻不曾想是先天氣損之體，修得個筑基圓滿后便再無精進，之后便一直在此地休養，真是可惜了他的天資！”

又言：“不過他既然與你們投緣，也可多多結交。”

靈玉點頭而應，又道：“他曾說夜時再帶我們去參觀一番，不過到現在還沒半點消息。”

“應該是他身體有恙，在府中休養吧。”王管事回道。

正說著，遠處一玄衣少年踏劍飛來，在殿前停下后走了進來。

少年身長七尺，俊逸不凡，面容剛毅，天生一股陽剛之氣。

那少年原來是姜珞的同輩，亦是在熒惑峰修行，名為風陽，正好給姜珞傳話，姜珞便請求他過來給靈玉二人報信，告知靈玉他身體不適，才提前離開，并一同傳達歉意。

靈玉說道：“既然姜珞不便，那便改日再約吧，只是我擔心他的身體，可否去探望探望？”

風陽回道：“自然，他在章臺峰上休養，獨自一人，有時也頗為寂寞，你們去看望一下，想必他也是十分樂意。我們這些同門，平日里都在修行，都沒有閑暇時間。”

風陽傳話后，便即刻告辭返還。

靈玉則與齊歆商量著次日一同去探望姜珞。

夜深。

將近子時，齊歆從屋中出來，去了山崖臺上打坐修行。

丹道玄門中，筑基法門千差萬別，而男修女修又各不相同，男子修成不漏精，謂之“降白虎”，女子修成不漏精，謂之“斬赤龍”，又有男子太陽煉氣，女子太陰煉形的說法。

齊歆已修煉至筑基圓滿，卻也不肯松懈，依舊修行引氣吐納的法門。

齊歆找了處方位偏僻，又居上位的崖臺坐下，心神寂靜，運起法訣，周天氣流，與天地自生感應。

正閉目修行著，察覺到附近若有異動，少女睜眼一看。

不遠處，不知何時顯現出一道素白身影。

那白發少年披著霜華，皎潔如月，正巧對上齊歆的目光，他咧嘴一笑，喊道：“喲！”

“你是......蘇靈玉？”少女有些遲疑，這個皓首童顏的少年與靈玉的長相有七分相似，不同之處在于，這白發少年是男兒相，而靈玉是女兒相，但她在這個少年身上感受了一種與靈玉別無二致的氣息，便試探地問道。

“是，也不是。”少年踏著輕快的步子走過來，說的話卻含糊不清。

“有什么事嗎？”齊歆站起身來，有些警惕，她并不覺得在深夜里，孤男寡女同處野外會有什么正常的事情發生。

“沒什么，出來走走，正好見著一個可憐的謊話精，就過來看看。”白發少年悠悠地說道，放緩了腳步，一步步地靠近。

“你在說什么。”少女警惕地問道，這個漸漸逼近的，高出一個頭的身子讓她不由有種壓迫感。

齊歆不由地后退，但撤了幾步后，卻已經感覺到后背傳來巖壁的堅實之感，再往前看時，少年已經蓋住了自己，她已經無路可退。

她仰頭看了一眼少年的面容，又撇過頭去，眼光躲閃，游離不定。

“看著我的眼睛。”少年緩緩說道。

齊歆聽著，便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直視這個白發少年。

少年的眼眸如寶玉般璀璨，閃爍著晶瑩的光彩，比月華更加皎潔，齊歆不由地呆住了。

“我這雙眼睛能夠看穿人心，在你的心底，我看到了一團厚重的陰影。”一身凈白的少年皺了皺眉頭，撥開少女眼角剛剛垂下的一縷青絲，憐憫地說道，“真讓人心疼呢。”

少年悲憫的目光讓齊歆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慌忙地推開少年攔在自己頭上的手臂，往一旁跑開。

沒有了那雙眸子的壓迫，齊歆心頭才松，不由地喘了幾口大氣，再轉身回望，神色中警惕更濃。

“不必擔心，我雖然知曉你說了一些謊話，也看出你有個悲傷的過去，但我還不是他心通明的天仙，能直窺心神。”白發少年輕輕一笑，不緊不慢地說著。

“你到底想干什么。”齊歆與那少年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沉聲問道。

“我不是說過了，只是出來走走而已，聊聊天嘛！”少年笑得天真無邪，看不出一絲說謊的痕跡，說道，“憋了好久，太難受了，況且說不定過些時日又要睡一覺，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醒來。”

齊歆琢磨不清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冷冷地說道：

“可是我并想與你閑聊。”

“看來我是冒犯了姑娘，十分抱歉，還望見諒。”白發少年抱拳謝罪。

齊歆冷哼一聲，顯然不領情，她還是對這白發少年方才所言之語耿耿于懷，說道：

“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你究竟又知曉了什么？”

白發少年并未直言，在少女面前信步左右，邊走邊說：“圣人說，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注1）我嘛，就是生而知之者。”

少年停住，看向齊歆，笑道：“因此有些神通，自然也不足為奇吧！不過你要說我到底知曉了何事，那我真心實意地告訴你，我確實也看不出個所以。”

“那你與蘇靈玉又是什么關系？”少女又問道。

“這我不也是說過了，我是他，也不是他。”白發少年回道。

這個少年的話總是云里霧里，讓齊歆琢磨不透，只能不停追問：

“什么意思？”

“你這么在意嗎？”白發少年反問道。

齊歆沒有說話，依舊注視著他。

“啊，不好意思，我正巧要回去了，”白發少年敲了下頭，說道，“我也不與你細說了，反正日后你也能夠知悉，你只需記著，若是在他面前，我也能看得到你。”

“好了，我這時間不多了，就不打擾了，告辭！”白發少年說完，轉身一躍，凌虛飛渡而去。

齊歆見那道皎潔身影離去，默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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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