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礪刀前行,少年揮刀鍛體魄
- 三尺刀鋒問青冥
- 唐三十一刀
- 3259字
- 2020-11-01 03:07:44
“那就別廢話了。”納蘭若輕聲道,手抵那柄極為普通的繡春刀刀背,青色飛魚服,從馬背上飄然而起,掠向前方數十人。
萬般皆籟,火云騎長嘶之聲在夜空下蕩去極遠極遠。青衣飄袂,翩若驚鴻,如一葉剎那芳華的清萍。十年不出昭庭樓,出樓之日,即便你是韓王如何?即便你有數十專門用來獵殺修真人的斷命弩又如何!
我們錦衣衛,當真怕了這座天下不成?
李猿刀緊隨其后,一刀橫空,在沖向人群的間隙中,回過頭,瞧了眼身后洛陽。
洛陽淹沒在無盡的黑暗中,看不見,卻幾百年來一直矗立在那里,悠悠歲月中,冷眼旁觀著圍繞著她,圍繞著她中央處,那張九龍大椅上冷酷的廝殺。
隨后,一抹刀光,驚艷了這片璀璨的星空。
昭庭樓中小小的廂房內,江紅妝從瞌睡中醒來,瞥了眼挑燈看書的謝玄,撇了撇嘴,“莫得看書,本姑娘見到書就頭疼,那些字兒像一尊尊上玄天尊,他識得本姑娘,本姑娘卻是不認識他的。”
謝玄笑了笑,繼續琢磨著《三十臨仙》里面的招式,“看總比不看要好的。”
江紅妝起身向門外走去,實在不想見到書上的字兒,哪怕出去打坐修行也好。走至門外,復而又探出腦袋,看了眼謝玄認真觀書的背影,嘆氣道,“我師父曾說過,天下事不盡意事十有八九,所謂修行,其實求得不是顧道長生,而是能夠再能平定心中一二分不意事。”
小姑娘無心的話語如一道閃電劈落在少年的心海上,少年轉頭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想起她驚艷絕倫的一劍,怔怔無言。
是啊,自己若是有她的修為,白日面對那一場伏殺,怎會那般的無助,又怎讓護住自己的師兄受重傷!
他突然生出了幾分的恨意,恨自己的弱小無能,恨自己的不能為師兄分擔哪怕半分的職責。
燭火恍惚,臉色在燈火中明暗不定的少年,突然的,生出了要變強的強烈渴望。
少年不知,這座世界,本就是強者的世界吶!
求仙修道,有多少為人為那虛無縹緲的長生而修?縱觀大楚大晉王朝八百年,又有誰白日飛升,位列仙班?
修行者,他們求的,亦是驛站的兩名驛卒大叔所求的,不再生不由己,能持三尺青鋒,斬盡心中不快事!
夜色漸深,燭火燃盡。
呼呼大睡的黑貓兒突然睜開眼,黑色深邃的眸子望向窗外樹影婆娑,貓須動了動,忽的低聲自道,“修道求真,何為仙?何為真?皆為虛妄罷了。”
聲音平淡,看似對深睡中少年所說,實則自嘲,于他而言,仙只是黃粱。
終是黃粱一夢。
謝玄是被江紅妝吵醒的,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昭庭樓外廣場的時候,白玉石鋪砌的廣場金燦一片。打坐修行了整宿的小姑娘便奮力拍著謝玄的房門,啪啪作響,囔囔著肚子餓了。
謝玄從睡夢中驚醒,趕緊的洗漱后,睡眼惺忪的去了廚房,腳步有些飄忽的。昨夜睡的并不好,江紅妝那句無心的話語一直在耳畔回蕩,輾轉反側到半夜方才入睡。
做好早飯下了樓,清風依舊,樓中清凈。納蘭若著青色飛魚服,衣擺鋪開如蓋,一如往日的徐徐翻看書頁泛黃、言辭晦澀難懂的古籍善本,令謝玄意外的是,李猿刀師兄居然也在,伏在另一方書案之上,一臉苦色的埋頭奮筆疾書。
“三師姐,十三師兄早的。”謝玄道。
待近了一瞧,原來李猿刀正在抄書,擺在身前的,除了那一本叫做《寒山高令》的古籍外,旁邊堆著幾十塊相同大小的鐵卷,鐵卷錚錚,上面寫滿了蠅頭小楷,似是用刻刀生生刻下的,筆鋒如刀。
令謝玄驚奇的是,李猿刀所用并不是刻刀,僅是最軟的素筆羊毫,上面也無半點的墨水,潔色如雪。
他也不知道師兄用了什么法子,竟在鐵卷上生生刻字,這種神通,簡直匪夷所思。
李猿刀抬眼瞧了瞧滿眼好奇小師弟,沒好氣的道:“小師弟,莫看了,在看也是這般,以后你遲早也會有這一天的。”
“放心的,這一天也是不遠。”
他的心情郁悶,本以為昨夜在清河鎮大打出手一番,好好讓那群家伙們長點記性,更重要是將功補過,彌補闕月樓內讓小師弟深陷險境的過錯,不料三師姐太過強悍,這該死的丹書鐵卷,抄還是得抄的。
刀意長存,橫亙天地,敢與向夜中明月爭輝。一刀將數十精銳甲士斬做齏粉,一刀讓數十江湖散修身首異處,一刀破開清河鎮迷障,救出被陷陣軍設伏鎮壓的秦藺和那尖牙利齒、嘴上最不饒人的婆娘。
若是所用是那柄“蜀素”,一刀足矣。
僅僅是最為普通的繡春刀,即便三師姐刀意通玄、馭意已是游刃皆虛,可那柄繡春刀,終究還是浩然人間的繡春刀。
李猿刀是不曉得的,納蘭若與他一起前去,未有讓他出手與人廝殺的打算,李猿刀新傷未愈,再對敵廝斗,難免會加重傷情,她所要的,僅僅是讓他帶路而已。十年未出昭庭樓……她認不得去清河鎮的路。
雖救出了秦藺和黎薇子,可來清河鎮公辦的袁文召還是死了,仍死在了風雨樓的殺手手里,牽扯到文谷鎮之案明面上之人,都死了,誰也不知道那兩位安瀾驛的驛卒,究竟交手了何種東西。
李猿刀收回出神,今日回來的消息中,在清河鎮曾出現了十二監豢養的江湖散修。這件事兒,恐怕沒有大師兄楚白所料的僅僅是士族與后黨之爭那般簡單。
這浩然人間的風云早起了。
“哦,曉得了。十二師兄,這很難么?”謝玄點點頭,將粥擺在桌上。
“嘿,小師弟要不試試?要知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鐵卷,名作雪犁……”李猿刀放下了筆,張口便要說道這丹書鐵卷的根腳,以及僅憑一縷氣機在上面刻字的難度。
“別廢話。”端起小米粥的納蘭若只是斜睨一眼,李猿刀立即閉口不言,唉聲嘆氣的繼續抄書。
惹不得,惹不得。
喝完清淡的小米粥,納蘭若將碗筷放在書案邊緣,輕輕揮袖,無風自起,昭庭樓門扉大開,只見那寬闊的白玉石廣場上,竟有一座刀山,長長短短,各種繡春刀不下千把,在陽光下反射著陣陣森冷寒芒。
謝玄瞪大了眼睛,如此之多的繡春刀,剛要出聲詢問,納蘭若便清冷道:“謝玄,這便是你日后的功課了,練刀。”
昨日一戰后,謝玄既見生死,便知刀意該當如何,那便可以礪刀了。
李猿刀臉色不禁一喜,覺得自己偷懶的時間到了,便開口絮絮叨叨的解釋了一番,這叫做礪刀,是霸刀一脈修行的必經之路,說起來簡單,就是匯聚刀意斬出一刀,來淬煉刀意,養出霸道無匹的大道,這么多刀,都歸你了。
謝玄聽的暗暗咂舌,這么多,該礪至何時?
見納蘭若沒有打斷的意思,李猿刀又繼續細碎的說道著一些礪刀之中需的注意的事兒,礪刀一路,求得的刀行直,意念通達,以無匹意氣養刀意,一如既往一如所終一往無前,握刀在手,前有山岳攔去路,應該力劈山岳!身前有大江洪流,定當橫刀斬江!
握刀于手,身前僅有刀而已。
謝玄聽的認真,不時的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直到最后,實在找不到適合扳扯的東西了,李猿刀這才意猶未盡的擺了擺手,“去吧,小師弟。”
“哦,謝謝師兄。”謝玄點點頭,微鞠向師兄道謝,闊步走了出去。
廣場空蕩,刀光凜凜,謝玄落身在刀山之前,閉眼將師兄李猿刀所講的內容仔細的回想一遍,確定沒有差錯遺漏之處,深吸一口長氣,抽出一柄刀背狹長的繡春刀,握在了手中。
一刀在手,他如李猿刀所說,身前視若無物,開始提升氣勢,不見了處事謹小慎微的少年,而是“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絕世刀客,體內刀意順著經脈肆意游走,如涓涓細流,直往各處竅穴而去,刀意透體而出。
“小師弟,開!”李猿刀遠遠的喊了句。
納蘭若淡淡的瞥了眼李猿刀,一揮衣袖,刀意破袖而出,李猿刀橫飛出去幾丈之遠,“別廢話,當真受傷了就不需挨揍了?”
李猿刀默默的爬起身來,回到書案上繼續抄書,腹誹不已,怪三師姐太偏心,這么長時間了,小師弟竟是沒挨一次好打,真是咄咄怪事,也真是人人不同命吶!
他也只能話在肚子里說了,三師姐論起實力,打他十幾二十個李猿刀不成問題,昭庭樓中僅次二師兄扶余,惹不起惹不起。
謝玄揚起手,揮出一刀。
刀意綻放,手中繡春刀陡然迸發出三寸刀罡,罡氣明亮卻輕浮,透著湛藍的顏色,遠沒有凝成實質,卻有凜然霸道之意。揮在空中,徑直落下,劃過一道圓弧,刀路殘留有湛藍刀罡,隱隱有風雷之聲。
他收起刀,收斂起心神,感覺方才的一刀并不圓滿,遠沒有師兄所說的刀前無人的境界,反而有些拘束,于是便孤零零的站在刀山之前,思索著到底何處出現了紕漏。
這一刀,遠遠比不上清影閣中向那魔人揮出的一刀。
許久,朝陽升起,薄霧消散,少年站在刀山前仍是動也未動。吃過早飯的江紅妝推開窗戶,好奇的瞧著樓下的少年,眉毛挑起,覺得這家伙就是個憨憨的傻子,與師伯所養的那只仙鶴相差不遠了。
一刀不行,換一種法子便是嘍!可不能心神受困于心法。
修行嘛,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