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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背劍少女,昭庭樓中迎新客

  • 三尺刀鋒問青冥
  • 唐三十一刀
  • 3192字
  • 2020-11-01 03:07:44

下樓不過一半,有名黑甲少女從闕月樓大門中闖了進來,一眼望見了正在下樓的三人,腳步滯下,嘴角勾起幸災樂禍的笑意迅速收斂,秋水長眸中,滿滿的都是深切擔憂。

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

她沒想到,原來哥哥來到闕月樓,是辦案的。

少女生的秀麗,眉宇間極有英氣,正是謝玄在宣武門見過一面的將軍之女。少女向前踏出兩步,挑著長眉又仔細打量幾眼,見到自己的不良哥哥慘雖慘矣,精神還不錯,心弦頓時松下,焦急神色散去,腳步緩了幾分。

謝玄瞥了眼身邊的李猿刀,大概明白這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就是他口中的妹妹了,露出笑意,點頭打了個和善的招呼。

李婉兒卻也不理會謝玄,徑直走到李猿刀身前幾步外站定,抬頭望著自己虛弱到都需要人攙扶的哥哥,又心疼了,淚眼婆娑。

她何曾見過不可一世的哥哥這般狼狽的慘樣。

李猿刀同樣支使謝玄停下腳步,兄妹倆隔著幾層木臺階,兩兩相對,兩兩無言,唯有清風縈繞身側,顯得有些怪異。

過了會兒,李猿刀開口沒好氣的道,“我還沒死,你哭什么,不晦氣?。 ?

李婉兒低頭沉默不語,擦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再過了片刻,她才抬起頭,“哥哥,有時間回家看看?!?

“好?!崩钤车洞藭r沒有像往常般的岔開話題,更沒有拒絕,只是沉聲答應了。

李婉兒這才笑了出來,嫣然笑容粲然如皓月,讓李猿刀的眉眼間都沾染了幾分淺淺笑意。她向謝玄感激的看了一眼后,忽然露出個促狹捉弄的淺笑。

謝玄莫名其妙,李猿刀暗叫不好,可沒等他來得及阻擋,李婉兒就已拎起腰間沉重的錢袋子,一把拋向了謝玄,朗聲向著這座闕月樓道,“李猿刀你個大色胚,瞧中了哪位清倌人,帶回家便是,哪里還用扭扭捏捏,躲躲藏藏,我這當妹妹的不嫌棄,也不丟人!”

李猿刀勃然大怒,沒等他拔刀,李婉兒早有準備,頭也不回的跑了,翻越樓梯護欄,跑的飛快。

腳步輕靈,鎧甲的甲片撞擊交織,如鈴鐺般脆響。

謝玄怔怔的抓著錢袋子,看著李婉兒小跑出了闕月樓,覺得這對兄妹很有趣,忍不住笑了出來,笑中帶著幾許的羨慕,可羨不可及。

李猿刀沒好氣的拍了下謝玄的肩膀,“笑什么笑,走走走。”

少年扶著他下樓,猶聽見他在耳畔絮絮叨叨的抱怨,“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今天終是栽大了,得尋個機會報答回去。話說斬草除根,婉兒今年十五,在洛陽外也是……”

說到這里,他猛然停下話語,撇頭意味深長的打量著自己的小師弟。

謝玄被瞧得毛骨悚然。

幸好這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久,李猿刀被聽見李婉兒刻意大聲的言語,推閣門而出露頭看熱鬧的貴公子們吸引去了注意力,那些但凡半點新鮮事就能鬧的滿城皆知的家伙們沖著李猿刀指指點點,壓低聲音交談。

有嘲笑堂堂錦衣衛銀子不夠出來逛窯子的,有艷羨連青樓女子都敢帶回家的,當然還有驚訝敢一擲千金為清倌人贖身的,全部都是不嫌事兒大的主子。

不用分說,不出明日下午,李猿刀定能在洛陽城再次揚名立萬,成為京都民眾茶余飯后的談資。

李猿刀聽的心煩意亂,目光冷冷的掃視四周,厲聲道,“錦衣衛辦事,閑雜人員滾蛋!”

“如若不從,詔獄伺候!”

探出的無數腦袋忙不迭的縮了回去,“啪啪”一陣亂響,閣門關閉。這些人說閑話可以,有時候八卦是八卦了些,若臭名昭著的錦衣衛發怒,還沒那個膽子直面怒火,委實是怕了這些瘋子。

縱你有靠山如何?這些不講道理的道理的瘋子,能將你身后的靠山一并砍了。

心情惡劣的李猿刀隨著謝玄出了闕月樓,甫一出樓,早早等候在門畔,心中著急難耐的溫酒便迎了上來,往闕月樓中瞥了眼,低聲問道,“沒事吧?”

謝玄搖了搖頭。

李猿刀擺了擺手,面色卻有幾分凝重,“幸是沒出什么大事?!?

溫酒松了口氣,瞧了瞧好奇的在院中亂看的江紅妝,又問道,“這個小姑娘是?”

“救了我們一名的客人。”李猿刀道,將手臂從謝玄的肩膀上放下,“小師弟你帶著姑娘,先在這里等上片刻?!?

說罷,拖著步子,神色凝重,緩緩走向仍被禁錮在原地的趙齋子,低聲說了幾句后,隨后解開了神仙錮的法術,趙齋子便與他罵了起來,似是要沖過來,又被李猿刀攔住。最后李猿刀實在不耐煩,拽著他去了另一邊好生說道。

趙齋子被拽行之中,睜眼回頭往這邊瞧了一眼,有無盡的話語,都容納在黑色的瞳仁中。

眸中凄涼。

溫酒目送兩人的背影遠去,縱然以他這般爽利的性子,也不由嘆了口氣,既然那位名作離雅的清倌人沒有隨著出來,結果如何顯然明了。

死了,涉及到魔庭的案子,死人再正常不過,活下來,或許還不如死了。

情字易結卻難解。

哪怕是單相思,苦單戀,誰又能保證,那一心復仇的女子,對趙齋子沒有半點的情?

他隨后踏入了闕月樓中,鐘離昧與魏安君并不能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妥當,有些繁瑣的事兒,還是需要他們這些除卻昭庭衛的四衛來收尾的。

見到趙齋子最后那復雜萬分的眼神,謝玄不理解那究竟是何種情緒,卻覺得有股氣機堵在胸口,說不出的不痛快,走回了亭中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悶悶的喝了一大口。

茶水的清香四溢,縈繞鼻尖,碧水就像是于真死去的那雙眸子,想起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謝玄再一次出神。

那個人,在求死。他忽然明白了眸中的含義,可更大的迷茫撲面而來:他為何求死?

闕月樓總管雙手放在腹口,拘謹的立在亭子的石柱邊,袖間十指翻動,不時的瞥向謝玄,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幾名錦衣衛大爺倒是平安了,可他這位闕月樓的總掌事,心中那叫一個惴惴不安。

不知闕月樓中毀損何種程度,不知那些惹不起的公子貴胄是否受到波及。前者最壞不過丟去頭頂上的帽子,尚有回寰的余地,若是后者,他性命難保。

可他不敢問,眼前的少年看起來性情溫良,但不敢保證會不會一個不高興,強加給他個“私通魔庭”的大帽子,那樣他可真的要欲哭無淚了。

謝玄手中茶盞尚未放下,眼前殘影一閃而過,在看時已經落入了江紅妝的手中,小姑娘頗有幾分的興趣湊鼻嗅了清茶幾下,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別之類的倫理,昂起頭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不好喝,跟我家的差遠了?!毙」媚镞七谱?,毫不客氣的評價道,將茶盞扔回了桌子,“喂,還有更好的茶葉嗎?”

回神過來的謝玄撇了撇嘴,有些萬事索然,覺得這茶已經夠好了,老老實實說道,“很不錯?!?

江紅妝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無不鄙夷的道,“你個土包子,就這等破茶,給老……不,本姑娘洗腳都嫌差?!?

謝玄啞然,只好將目光詢問的看向闕月樓的總管,總管暗暗腹誹這背劍的小姑娘是從哪座仙山洞府出來的,好大的口氣吶,可又不敢得罪,不得不苦著臉說,“上仙,這茶水已經是小的這兒最好的了?!?

江紅妝不滿意的撅了撅嘴,大馬金刀的坐到對面的石桌上,百般聊賴。

少女雙手托腮,目光散漫,心思神游物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咯咯的笑出聲來。

笑聲清脆如鈴鐺。

謝玄默默的喝茶等著,不時的抬頭瞥向江紅妝,覺得這個小姑娘好生的奇怪,行為處事,天真爛漫,無憂無惱,輕靈跳脫如空中的紙鳶。等手中茶水稍涼的時刻,李猿刀才與趙齋子從角落中走出。

趙齋子只是隨著李猿刀蹣跚走了幾步,便站定在原處,抬著頭,怔怔的看著富麗堂皇,極盡奢華的闕月樓,沉默著,神色凄然。

他手中緊緊的抓著錢袋子,沒有來得及花出去的金色袋子上,有幾許猩紅。

“趙哥沒事吧?”謝玄站起身,關切的問道。

心情同樣沉郁的李猿刀嘆了口氣,“這一關只能他自己走出來了?!?

隨后,他便道,“走吧,回去。”

他說著,任由謝玄攙扶住了自己,小姑娘江紅妝在前,往著外院走去,腳步緩緩。

即將跨過兩座闕樓之時,謝玄掛念趙齋子,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趙齋子依然癡癡的立在那里,孤獨一人面對著闕月樓,也面對著支離破碎的心。

秋日陽光明媚,卻也凄涼。

這座天下,有著太多不講道理的事兒,情字如此,大晉與大燕的針鋒,同樣如此。

少年只見趙齋子失魂落魄的背影,卻沒能見的更多,沒能見到陽光中悄然露出真切崢嶸的殺機,也沒能見到碧空萬里的浮云中,是如何的波詭云譎,更沒能見到,如水面洛陽城一般平靜的小池塘下方,是如何的波濤暗涌。

遠在萬里之外的魔庭,殺的不僅僅只是李猿刀與謝玄,這場大費周章的殺局,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今年洛陽的秋天,遠不會像往年那般安逸。

幾人回到昭庭樓已是黃昏時分,昭庭樓斜影長似劍鋒,落日余暉灑在昭庭樓前的廣闊空地上,金光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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