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清麗劍光,東海搖光江紅妝
- 三尺刀鋒問青冥
- 唐三十一刀
- 3360字
- 2020-11-01 03:07:44
長長傷口鮮血噴薄,深可見骨。也正是背后偷襲的一擊,李猿刀稍稍分神,更為險峻的是,強行分勻氣機護住了身后,揮出的晴雪中,氣機略有凝滯,阻擋不了血魔砸出的拳頭,狠狠的揍中了他的肩膀。
修行者間搏命廝殺,氣機盡出拼命時,對于練氣士來說,一口純粹氣機最為重要,分勻氣機是極為冒險的行為。
李猿刀不是不知其中的兇險,可是他只能分出氣機,不分,背后氣刃開膛破肚,分,還有可能再換一氣,從頭再來。
一聲重響。
他被重重地砸回地面,濺起一片好大的血花,喉嚨一咸,噴了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胸襟,冰霜鎧甲也寸寸炸裂,外綻的氣機隨之崩裂,滿堂的凜冽暴風雪,驟然停下。
血魔的一拳頭簡簡單單,直來直往,實則蘊含魔道氣機,魔庭的絲絲縷縷的血腥秘法,順著肩頭的竅穴鉆入體內小世界,翻江倒海,在體內經脈與李猿刀氣機對陣,令他氣海翻滾,氣機絮亂,雖沒有傷及根本,卻也受了極重的傷了。
世間的搏命廝殺,你死我活,涉及到青冥天下,無所不用其極,哪有那么簡單的事。
修行,修的都是殺人技。
于真以單手扶著床榻,勉強的站立于血海之中,一手已然無力的垂下,李猿刀的一刀斬了魔頭的手臂,也讓他一只手臂經脈俱斷。可他未曾發出半點痛苦的哼聲,張著嘴無聲的笑著,鮮血從喉嚨里涌出,猙獰可怖。
血魔張著血盆大口,勾起的獰笑不似魔近乎于厲鬼,抬起腳便要將李猿刀碾進鮮血沼澤中,無數血絲也從鮮血沼澤中鉆出,繞在李猿刀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這一切快的讓謝玄來不及反應,來不及爬起身,將十二師兄拖開血紅大腳籠罩的范圍。
少年面露慘然,滿眼絕望。
他苦澀一笑。
正在他感覺山窮水盡之時,一道青色劍光驀然從頭頂落下,清光亮麗,有數只氣機所化的青鸞在其中遨游飛翔,一抹陽光緊隨青色劍光落在他的臉上,刺眼奪目,溫暖和煦。
小姑娘江紅妝的長劍不周,終于被她拔出來了。
劍光之后,紫衣飄揚。
青色劍光并不顯眼,不過三寸粗細,狹長如鋒,割裂了血海,周邊血光退散。隨著青鋒而落,劍光愈發的明亮刺目,藏在其中的青鸞更是引頸高昂。
聲音清亮。
突如其來的劍光斬在血魔的頭頂,血魔沒有絲毫的防備,如入無物,刀切豆腐的將血魔從頭到尾砍成兩半,可憐血魔之內的于真的一魂一魄,在這一劍下切割的支離破碎,魂飛魄散,來不及給李猿刀踩上一腳。
分成兩半的血魔臉上的獰笑還未收起,就轟然倒下,沒有了魂魄的蘊藏凝神固體,化作血水,大瀑入河濺起龐大血花,血水淋了李猿刀和謝玄一身。
江紅妝穩穩落在血沼澤之上,青鋒不周直指門口的魔頭皮囊,小臉上幾分緊張,更多的則是像心愛的東西被奪走了的憤然,“你個丑八怪,謝玄的人頭是我拿來換銀子的,誰都不許搶!”
謝玄愕然,目瞪口呆的看著莫名其妙出現,救下自己師兄的小姑娘,怎么也感覺不到她對自己的殺意。
魔頭皮囊的小廝如臨大敵,眼色驚愕。眼前的這位小姑娘修為并不可怕,不過三境而已,可怕的是她手上的青鋒,青鋒的品秩,比起李猿刀的晴雪還要高,可怕的不需要氣機,就能威脅到他的遠在萬里之外的身軀本源。
仙兵,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竟荒唐的拿著仙兵!
他行走天下近百年,從未見過區區三境的小丫頭拿著仙兵招搖過市,這不是暴遣天物是什么?
他毫不遲疑的彈出手中的血珠,江紅妝也手按青鋒,青鋒上再起一道劍光。比起他們更快的是李猿刀,身上捆綁的血絲在血魔倒下的一刻就已崩斷,拼著再次重創的后果,強行換了股氣機,抄起繡春刀,高高的躍起,向占據門口的魔頭皮囊一刀劈下。
刀未至,刀氣已至,籠罩門檻。
論青冥天下與浩然人間兩座天下,比起李猿刀底蘊更深厚之人,不過一掌之數而已。魔頭皮囊的五境,遠遠比不上奪取于真一魂一魄的血魔。
待他換了口氣機,魔頭皮囊,僅死而已。
魔頭皮囊與韓依依幾在瞬間就凝成兩尊冰雕,隨后寸寸冰裂,一枚玉佩藏在魔頭皮囊胸口的玉佩隨之掉落,被李猿刀抓在了手中。
一刀就死。
李猿刀臉色微變。
溫玉在手,略有涼意,這枚白色玉佩造型別致,雙魚吐珠。與驚震朝野“魚龍案”中出現的玉佩,一模一樣。
離著闕月樓很遠的地方,一名身負長劍,腰懸風鈴,頭戴道冠的青衣年輕女子煢煢孑立在洛河畔觀水,見洛河向東遙入黃河之處,波瀾起伏,神色凝重。正準備細細推算之時,腰間的風鈴響了數聲,聲音清脆如山澗溪水。
青衣女子臉色微變,大袖卷住風鈴,掐指算了片刻后,突然咬牙切齒的道,“你個小丫頭片子,終于舍得露出馬腳了。”
聲音剛落,女子揮袖卷起一縷清風,御風往洛陽而去。
這女子正是與秦藺有一面之緣的女子。
沒有了魔頭皮囊氣機牽引,蔓延向何處閨閣的血霧迅猛退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幾息之間,重新鉆回了清影閣。
些許的血腥味飄散空氣中,閣中的人們依然在尋歡作樂,奢靡無度,沉浸于溫柔鄉的他們此刻沒有想到,他們的性命已然在鬼門關前晃蕩了一圈。
李猿刀和謝玄,何嘗不是。
從血海之中爬起的謝玄急忙奔到了李猿刀的身前,眼中瑩瑩,關切的問道,“十二師兄,你沒事吧?”
李猿刀一手杵刀,背依墻壁,嘴角的猩紅也未擦去,咧嘴一笑,“你師兄可是昭庭衛十三太保,這種場面經歷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小小意思,能有什么屁事!”
不同于玉簡擋下一拳的謝玄,他可是著實挨了血魔的一拳頭,又強行換氣揮出一刀,體內氣脈崩斷有數十,氣機四散亂竄,受傷極重,這般瀟灑模樣,委實是強撐而已。
少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見師兄虛弱模樣,還是不免有些擔心,將十二師兄的手臂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向昂然站立于血海中的小姑娘拱手抱拳,極為鄭重的感謝道,“謝謝姑娘了。”
救命之恩,如何謝都不為過的。
江紅妝輕哼了聲,高傲的別過頭去,不屑去看與自己同樣年紀的少年。
小姑娘并不是對謝玄瞧不上眼兒,而是在心中暗暗的痛恨自己軟弱哩。
本來打算好了先砍了魔頭,再一劍刺死謝玄,開開心心拿著謝玄的人頭去換那白花花的銀子。可是一劍劈掉魔頭后,卻對該殺的少年怎么都沒有心思痛下殺手。
末了,她冷梆梆的擠出幾個字,沒好氣的道,“謝你個大頭鬼呀謝!”
謝玄尷尬的賠笑幾聲,撓了撓腦袋,怎么也不明白少女此時的心思,感覺說什么也不對,只好移過目光。
少女身后的于真已經死了,軟綿綿的癱坐在墻壁上,少女的不周一劍倚仗劍威將血魔劈成兩半,順便也斬掉了他這位獻祭人的神魂靈魄。七竅流血,空洞的眼神看著頭頂的天空,臉色平靜,沒有功虧一簣的怨恨,也沒有殺賊不得的憤然。
就那么平靜淡然的死了,死前本有時間說上幾句的,可他還是一句都沒說。
謝玄望著于真從容而死的面龐,怔了怔,他在有記憶的幾年內見到了足夠多的死亡,有在大雪里凄慘凍死的老乞丐,也有被惡仆打死的可憐人,可他從沒見過如此平靜安寧的死亡,那雙有太多故事空泛起來的眸中,似乎還有擺脫了詛咒的解脫。
他不由恍惚出神。
覺得有些悲傷,覺得這個人,不該死在這里的,以這樣的死亡方式。
一場說起冗長,實則時間極短的廝殺就此落幕,李猿刀說的輕松,可其中的危險,足以列入他經歷的前三險境之內。
于真蓄謀已久的布局謀劃,是足以讓他置身于死地的,若不是謝玄的一刀擋住了魔頭皮囊的掠陣與收尾,若不是江紅妝突如其來的攪局,他這條命,今天是交代這里了。
李猿刀深深吸了口氣,將手心中的雙魚玉佩收起,深深的看了眼紫衣少女,眉頭微不可查的挑起。
東海武夷搖光宮的三代嫡傳弟子,江紅妝。
他認出了小姑娘的身份,這位小姑娘的畫像可是在青云志中排在最前的那個位置之一,喜穿紫袍,很難讓人忘卻。
來的莫名其妙,說的話也莫名其妙,可是現在的他,若是這小姑娘仗劍殺人,他沒有十足把握攔住。
他灑脫的笑了笑,卻暗地里不顧傷勢更重,預防小姑娘暴起傷人,強行封印了體內崩斷的經脈,匯聚氣機于氣海,站直了身子,準備說上兩句感謝的話兒,闕月樓外,驀然的響起了清亮的聲音,聲音之大,整座闕月樓里外三院皆可聽見。
“李猿刀你個色胚子,爹爹知道你喝花酒錢沒帶夠,特意讓我給你送銀子啦!”
一身黑色精鐵盔甲的李婉兒手牽火云騎,一手高舉著裝滿黃金的袋子,瀟灑的闖入了玉瓊院,嘴角勾笑,往內院走去。
她很開心,說不出的開心。
李猿刀臉色微變,不用分說也知道是宇文翰偷偷的傳了消息回家,怒氣沖沖,拎著刀拽著謝玄就要找自己的親妹妹算賬。
謝玄猛然回神。
“這是勞么子妹妹,這不是敗壞我的名聲么?”李猿刀嘴中念叨著,頭疼的很,沒想到經常訓斥的妹妹,終于坑了自己一把。
堂堂錦衣衛太保,逛青樓銀子不夠,讓妹妹送銀子來。李猿刀臉皮再厚,也丟不起這人。
還沒走出房間,風風火火的鐘離昧和淡定自若的魏安君闖了進來,一見屋內激戰后的情況,頓時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