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紅煙離開了揚州。靜悄悄地離開了。

飛卿是一大早過來的時候，才知道江紅煙是昨夜就出了城去了。飛卿心里有些傷感，她了解江紅煙。江紅煙的心里一定是萬分難過的，她不敢面對正常的分別和相送，她不想見到飛卿來送她。因為她根本無法從陸恒消失不見的傷悲中走出來，至少現在還沒有。

飛卿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那些都是江紅煙給她準備的年貨，和裳兒慢慢從望風樓走回家。

裳兒道：“娘親，開春了江姨娘還會來吧？”

飛卿有些落寞心不在焉道：“可能會回來吧?！?

李裳看了看飛卿，不再說話。

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飛卿自從那日隨江紅煙回到揚州，便沒有見到北闊，也沒有收到北闊的消息。只有裳兒和她的父親李青山和母親梅鳳溪在家里等她。家里被梅鳳溪收拾的妥妥當當，飛卿和北闊的房間尤其被裝點了一番，看起來屋內非常的溫馨和喜慶。院子和前堂的房屋上還掛了燈籠，紅紅的燈籠，看起來很喜慶，燈籠每到夜晚便發出溫暖暈黃的光輝。

飛卿知道，梅鳳溪在夜晚點亮燈籠，一是在等她回來，一是在等阿來回來。

阿來回來了。阿來在燕家堡的時候叫撿來，大家都說他是撿來的孩子?？墒撬约褐雷约翰皇?。因為他到燕家堡的時候已經七八歲了。他記得，是他的母親梅鳳溪帶著他到了燕家堡，將他托付給燕家堡的燕云飛，也就是他的師父。從那時候起，正式入了師門，他就是北闊、飛卿還有其他師兄弟們的小師弟。

那時候，他雖然還是個瘦弱的孩子，但是他已經懂事了，記得當年的那些事情了，記得自己的母親，也記得自己的妹妹。再說每年飛卿都會帶著他去看望他的母親梅鳳溪，他當然知道自己有母親，只不過母親的身體不好，要到山上的惠云寺的廟里靜養。他也知道自己有父親，只不過父親棄她們而去罷了，他對父親的印象不深罷了。

阿來還在燕家堡的時候，飛卿帶著裳兒一起生活，阿來那個時候還是能經常見到她們的，他也知道裳兒就是自己的親妹妹。雖然裳兒對飛卿的稱謂對阿來來說是復雜了些，不過飛卿體諒裳兒的感受，裳兒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她從不阻止她。阿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譬如裳兒愿意叫飛卿娘親，那也隨著裳兒的意思，她愛叫就叫吧，沒人阻止她。就是飛卿雖還是未出閣的女子，她也從來不曾阻止過裳兒。而阿來還是認認真真叫飛卿師姐。但是他的心里記得飛卿的好，將他的妹妹照顧的就如同親生女兒一般，他永遠都會記在心里。

對于父親，阿來的母親梅鳳溪似乎從來沒有抱怨過那位棄他們而去的父親，所以父親在他眼里就是遙遠了些，但也并不存在什么憎恨?？赡芪ㄒ辉骱匏麄兏赣H李青山的人就是飛卿，因為飛卿了解梅鳳溪當年傷心的慘狀，知道當年李青山離去的真相。

現在的阿來已經離開了燕家堡，他被師父燕云飛送到了少林寺。他至少要在少林寺待足了五年才能回來。此次阿來回來，就是個少林寺俗家弟子的模樣。等到年后，阿來還是要繼續回到少林寺去。

還在兩天前阿來就回來了。最高興的看起來似乎是裳兒，裳兒從小就知道這是她的親哥哥。

阿來是個英俊有些青澀的帥小伙，他騎著他的大黑馬，很快就找到這個叫北院的地方。李裳當時正在廚房里膩在梅鳳溪的身邊吃著東西，北院的大門沒有關。

阿來下了馬。他還是禮貌地扣了扣大門的銅環。

李裳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過來，大叫道：“哥哥。”

阿來放下手中的馬韁，跨進門來，一把把李裳抱起來，臉上洋溢著少年般開心的的笑容，大人一般的嗓音道：“裳兒又長高了。”

梅鳳溪倚在廚房的門口，微笑著看著阿來把李裳抱起來，聽李裳大笑著叫道：“哥哥，哥哥……母親，哥哥回來了。”

李青山早已經從后堂走到前堂的門口，微笑著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歡笑成一團。

阿來放下裳兒，拉著她的手寵愛道：“等哥哥見過父親母親再陪你玩?！?

阿來見過李青山，他走到李青山面前跪下道：“阿來見過父親。”

李青山伸手去扶，忍不住眼睛紅了，伸手將阿來扶起來。上前抱了抱阿來，道：“來兒長大了。”

梅鳳溪走過來，也抱著阿來，拍了拍阿來的背，道：“來兒辛苦了，快進屋吧?！?

李裳雀躍著拉著阿來的手道：“哥哥可是餓了？先洗洗手吃東西吧，今日母親做了很多好吃的?！?

阿來捏了捏李裳的臉，拉著她進了屋。梅鳳溪張羅他洗漱完了，換了身舒適的衣衫，才讓他坐下來。

李青山早已經沏好了茶，放好了點心，等著阿來和李裳過來吃。

阿來坐下來道：“師姐和師兄不在家里嗎？”

李裳坐在阿來的腿上道：“你說的是娘親和爹地嗎？我娘親在盂城，爹地出遠門去了。”

梅鳳溪笑道：“裳兒說的對，卿兒去了盂城，有朋友受傷了，去幫著療傷去了。你大師兄，闊兒他有事，和他的兄弟出門去了。”

阿來喝了茶，道：“大師兄的兄弟？可是丐幫三騎他們嗎？”

梅鳳溪笑道：“是他們，三個都是很好看，很懂事的孩子。”

李裳道：“我母親喜歡他們的很，前日還給他們做了好吃的?！?

梅鳳溪又是忍不住笑了，道：“我們裳兒什么都知道。”

李裳離開阿來，蹭進梅鳳溪的懷里，咯咯地笑。

李青山見她們母女笑成一團，笑著問阿來道：“去了少林寺這兩年，可是有很多收獲？”

阿來道：“頗多收獲，少林寺的武功如汪洋大海，頗讓孩兒開了眼界。少林寺的師父人都極為良善，對孩兒知無不言，言傳身教，頗讓孩兒受教?！?

李青山點頭道：“可有什么師父親自傳授你武功？”

阿來道：“第一年去的是膳房的六師父傳授武功，一年后是禪房的三師父傳授武功，住持大師說，過了今年，明年的開春，他會親自傳授武功給我?！?

李青山微微地笑了。連梅鳳溪都愣了一下。阿來這在少林寺是多么大的榮耀啊。不知道他們的阿來這個青澀的傻小子知不知道這是一份榮耀，知不知道這份榮耀在少林寺是多么的珍貴。

梅鳳溪和李青山在內心也是嘆息的，他們的阿來是要多么優秀才能得到這樣的榮耀。他們知道，少林寺這樣培養一個少林的俗家弟子，也許他們期待阿來以后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同凡響吧。

接下來的日子里，就是他們短暫又快樂的家庭時光。清晨指導李裳的武功，吃了飯就是李裳的習字課。無事時李青山就和阿來下下棋，梅鳳溪就和裳兒說說話，教她做一點女紅。

一日三餐都有隔壁的張嬸幫著一起做，馬匹有隔壁張叔幫著照看，一家人安閑又快樂。

冬日濃濃的夜色，讓天氣更加寒涼。

因為天氣寒涼，屋內就尤其顯得溫暖舒適。院子里就越發顯得溫馨祥和。因為院子里點亮了暈紅的燈籠。

梅鳳溪教裳兒女紅的時間總是很長。裳兒有時候就會嘟囔：“母親教的似乎是一套劍法吧？”

梅鳳溪總是笑道：“裳兒天生聰慧，記在心里吧。這落針和引線，裳兒好好記得吧，等著這枕頭繡好了，裳兒自要留在身邊，就當做母親在身邊一樣，可好?！?

李裳露出白白的小牙齒笑道：“好啊，母親，我要去峨眉山了，會帶著母親給我繡好的枕頭，還有母親給我的大銀鐲子呢，就如同母親在身邊一樣?！闭f著就起身來抱梅鳳溪。

李裳的大銀鐲子里有上好的天山烏蠶絲。對她來說雖然龐大又重了些，但是里面機關彈出的烏蠶絲線讓李裳愛不釋手。梅鳳溪每天總是要教她很久這亮亮的烏蠶絲的用處和這大銀鐲子的用法。

飛卿回來，家里陡然就更熱鬧了。

李裳放棄粘著梅鳳溪，瞬間就像個尾巴一樣粘著飛卿。

飛卿忍不住笑道：“裳兒，娘親是不是要在身上掛個鉤子，然后將你掛在我身上？”

李裳笑道：“那豈不是要劃壞娘親的衣服？”看的梅鳳溪遠遠地笑。

阿來體貼地給梅鳳溪拉了拉衣衫。他多病的母親能這樣歡喜，讓他很欣慰。而這些歡喜，飛卿功不可沒啊。

飛卿和梅鳳溪有很多話說，飛卿和阿來也有很多話說，獨獨李青山略顯得有些閑著無事。

北闊還沒有回來，也沒有消息來。飛卿略略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快過年了。江紅煙選擇了離開揚州，回到老家過年。飛卿也就不用再費心照顧她。閑下來，飛卿就老想著北闊怎么還沒有回來的消息。

那日，飛卿和李裳從望風樓回來，帶來了很多的點心和熟食。

梅鳳溪迎出來道：“江姑娘還好嗎？”

李裳忙著去廚房放東西，阿來接過飛卿手里的東西也去了廚房。

飛卿有些落寞道：“她回了老家，昨晚走的，可能是不想我來送她。”

梅鳳溪輕輕地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飛卿嘆息道：“她一定心里很難過，不想我去送她。所以她選擇晚上走了。唉，陸老板對她來說很重要?！?

剛好是個好天氣，梅鳳溪想和飛卿一起去逛逛街，再買些過年的年貨回來。飛卿同意了。她想陪著梅鳳溪出去走走，梅鳳溪來的這些日子，她從來也沒有陪她出去過，總是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她感覺自己總是將梅鳳溪一個人扔在家里。

在梅鳳溪來的這些日子，李裳是最快樂的小孩。她看到梅鳳溪和飛卿收拾停當準備出門的時候，竟然非常反常地說：“你們出去吧，我不去了。”

梅鳳溪朝著飛卿笑了笑，似乎是松了口氣。飛卿也笑了，道：“今日裳兒是走累了嗎？”

李裳道：“我不想打攪你們，我在家里有哥哥，有父親，萬一爹地回來，我好陪陪他?！?

梅鳳溪又笑了。飛卿心里知道，李裳這孩子心里也惦記著北闊了。她不想出門，她感覺北闊要回來了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