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婦人之仁

“放箭，別讓他們上城墻。”

“加固城門，擋住他們的進攻。”

娥姁等人被押解到城樓上時，雍齒正在指揮作戰(zhàn)。

他雖然看起來沉著冷靜，眼眸里的絕望卻一覽無余。

消失許多時日的審食其，跟在雍齒左右，寸步不離的伺候著。

娥姁與他目光交錯的一剎那，似乎明白了審食其消失這么久的真正原因。她不著痕跡地轉(zhuǎn)移視線，探頭，朝城下瞄了一眼，見劉季一邊指揮士兵攀上云梯，強行上城樓，一邊指揮將士抬著粗大的木柱懟城門，想要破門而入。

她沖著樓下，大聲地喊，“阿季，不用顧忌我們。這次，你一定要打勝仗，好好收拾雍齒這個小人。”頓了一下，復又道，“我等著，等著給你設(shè)宴慶功。”

雍齒本就心焦神躁，聞言，急沖沖趕過來，一把抓住娥姁胳膊，把她提溜起來，“你敢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把你從城樓上扔下去。”

娥姁心雖然慌，卻還是臨危不懼，“雍齒，別耍狠。我勸你一句，給自己留條后路吧。這一次，你注定要吃敗仗。別說有項羽給阿季撐腰，就算沒有，你也贏不了。”見雍齒面露疑惑之色，遂又道，“阿季信錯了你，吃了大虧。你信錯人，也會萬劫不復。”

雍齒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我信錯了人？你說什么胡話！”

一把明晃晃的劍，橫在了雍齒脖子上。

審食其握著劍柄，正色道，“大哥，你是信錯了人。”瞧瞧正在作戰(zhàn)的士兵，高聲道喊，“放下兵器，都放下兵器。誰敢再動一下，我就割掉雍齒的頭。”一用力，血就順著劍身流下來，殷紅刺目，“去，打開城門，迎接沛公。”

正在作戰(zhàn)的士兵，一下子蒙了。

他們似乎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一個個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娥姁見狀，大聲喊道，“雍齒不仗義，背叛了沛公。落此下場，乃是天意。其余從者，只要不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沛公一定不會怪罪。若一意孤行，必定跟雍齒一個下場。”

將士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兒，一個個扔下了兵器。

雍齒見大勢已去，遂指著審食其，破口大罵，“我?guī)悴槐。瑸楹我@般對我？”

審食其淡然一笑，不疾不徐地，“沛公待你也不薄，你不是也背叛了沛公嗎？”見雍齒疑惑，遂又道，“審某年幼時，曾得沛公夫人相救。今日她有難，我審食其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大哥，真的對不住了。”

雍齒深呼吸了一口，“知道我會敗，但沒想到，居然敗在你小子手里。”瞧瞧跟他背叛劉邦的官兵，設(shè)身處地的，“自古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雍齒雖然敗了，也沒理由帶著你們一起下地獄。誰想投降劉邦，想保命，請自便。”

跟隨雍齒的官兵，多半都是沛縣的人。

他們本來都是尊崇劉邦的，因為編制在雍齒手下，所以不得不跟著他一起背叛劉邦。如今，劉邦既然打回來了，且雍齒又吃了敗仗，眾人自然沒有人愿意再跟著雍齒一塊下地獄，落一個慘烈下場。他們沖著雍齒拱拱手，都快步朝著城樓下走去。

城門打開了。

劉邦帶著人進了沛縣，再一次成了沛縣之主。

雍齒也被審食其用劍押著，押到了劉季面前。劉季給審食其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把劍拿開。等審食其收了劍，繞著雍齒轉(zhuǎn)了一圈，玩世不恭地，“雍齒兄弟，我們又見面了。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是蕭大人把你從牢里提出來充人頭。沒想到，天意使然，我們竟然一起上了芒碭山，一起起兵反秦。因為太過器重你，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都跟我鬧生分。沒想到，我最相信最器重的人，居然背叛了我。還把我爹，我老婆孩子押到城樓上。雍齒，你說，我該怎么回報你呢？”

雍齒瞧著劉季，毫無畏懼之色，“你劉邦能做沛縣之主，我雍齒為什么不能？憑什么，我就得在你手底下當副將，聽你劉邦發(fā)號令？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雍齒既然敗了，就愿賭服輸。別廢話了！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我雍齒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慫包一個。”

劉季又繞著雍齒轉(zhuǎn)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明明是你對不起我，好像是我劉某人對不起似的。”瞧瞧風塵仆仆的盧綰樊噲，又看向蕭何，“兄弟們說，我該怎么處置雍齒？”

樊噲和盧綰齊口同聲，“殺了他！”

周勃跟曹參也跟著，“殺了這個狗娘養(yǎng)的！”

劉季瞧瞧雍齒，“聽見了吧？兄弟們都說要殺你，可見你有多遭人恨！”

雍齒哈哈一聲，發(fā)自肺腑地，“劉邦，知道我為什么背叛你，投靠魏王嗎？就是因為你這幫好兄弟！”指著盧綰樊噲等人，“在他們這些人眼里，我這個囚犯就不配做副將，不配當人上人。他們背著你，天天給我臉色看。不聽我的號令倒也罷了，還成天背后嘰嘰咕咕地作賤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索性斷了你們這伙人的后路，讓他們知道知道我雍齒的厲害！”

劉季瞧瞧樊噲等人，再看看雍齒，“他們都是我劉邦的兄弟，自然不會百分之百的擁戴你這個外人。雍齒，你要因為這點小事兒，就背叛信任你的人，是不是太娘們兒氣了？”

樊噲性子急，“主公，你跟他廢什么話啊？”瞧瞧一旁待命的士兵，吩咐，“拖下去，直接砍了。”

娥姁見狀，急忙阻止，“阿季，不可！”

劉季瞧瞧娥姁，詫異地，“為何？”

娥姁理一下散亂的發(fā)絲，走到劉季身邊，“雍齒背叛你，也算是事出有因。況且，他也沒有虧待過我們這些家眷。數(shù)月來，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念他還有一點良知，還是饒他一命的好。”

劉季瞪著娥姁，久久不曾側(cè)目。

他雖然什么都沒說，眼里卻閃爍著一種怨她婦人之仁的流光。

樊噲和盧綰上前一步，“嫂子，你這是婦人之仁。”

蕭何見狀，走到劉季身邊，壓低聲音，“主公，蕭何覺得，夫人言之有理。不管雍齒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兒，你沛公都不能跟他一般見識。留他一條狗命，讓他自己懺悔去吧。”

劉季猶豫了一下，甩手走人，“雍齒，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