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貴婦的悲哀

娥姁心里酸酸的，坐在了梳妝臺前。

她瞧了瞧雪梅的背影，再次望向劉季，神情落寞地，“阿季，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老得無法入你的眼了？”一層霧氣，在眼眸中瞬間升騰，凝結成了水。她抹了一把淚水，委屈地，“是不是，你看見我，沒有看見雪梅賞心悅目？”

劉季見娥姁哭泣，一下子慌了神兒。

他摟著娥姁的肩膀，用寬大的手掌給她擦淚，“瞧瞧，想多了不是？家里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擱你，也得多看幾眼啊！”拍了一下腦門，掩飾地，“我想起來了，這丫頭，在岳父家見過。叫雪梅，對吧？”

劉季越解釋，娥姁心里越委屈。

她就這么一直默默地掉眼淚，任憑劉季怎么擦，兩只眼睛就象泉眼似的一直不停地冒水。

劉季見狀，只得使勁兒勸慰，“娥姁，我怎么會嫌你老呢？要嫌，也是你嫌我老啊！我比你大十五歲，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頭子了。只要你不嫌我又老又丑，我劉季就阿彌陀佛了。”見娥姁還在哭泣，遂又解釋，“男人見了漂亮姑娘，就算多看幾眼，那也是人之常情啊。我也就是看看，壓根兒就沒往那上面想。你就是借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娥姁眼圈微微發(fā)紅，含淚凝眸，嬌嗔，“我要是看其他男人，你心里怎么想啊？別說想，看都不準看。你劉季這輩子，就只能想著我娥姁，看著我娥姁。就是遇見了劉肥他娘，你也不能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成婚十多年，劉季似乎還是她初次見到的模樣。

這十多年的歲月，似乎一點也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還是身高八尺，相貌堂堂的那個他。而風吹日曬辛苦操勞的她，卻早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又黑又瘦，一臉滄桑之色。

劉季舉起手，嬉皮笑臉地，“好，我向你發(fā)誓。這輩子，我劉季只看你一個人，只想著我的娥姁。其他女人在我眼前晃悠，我就當看見一頭老母豬。這樣，行了吧？”

娥姁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

劉季見她有了笑臉，遂抱著她，在臉頰上親了一口，“咱們兩口子，好久不在一起了。今晚，我好好陪陪你。”抱緊娥姁，發(fā)自肺腑地，“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我再也不讓你受罪。我是沛公劉邦，你就是沛公的夫人。既然是夫人，咱們們就得有夫人的排場。我給你安排幾個丫鬟仆從，出入都帶著。活兒，都讓他們干。你呀，只管當你的貴夫人就行。”

娥姁的心，稍微暖了些兒。

她窩在劉季的懷里，柔聲道，“你剛剛舉義旗，根基還未穩(wěn)。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鋪張浪費，多不好。有給我買仆從的這些錢，還是花在你那幫兄弟身上。他們死心塌地的跟著你，你才能有大作為。”

劉季點點頭，“話是這么說，我不想再讓你吃苦。”

娥姁笑了笑，“我干活慣了，閑不住。再說，身邊還有雪梅跟著，累不著。只要你能站穩(wěn)根基，有所作為。我娥姁付出再多，也值了。”

劉季彎腰抱起娥姁，朝著床榻走去，“還是你真心疼我。”

娥姁瞧了瞧廚房方向，嬌嗔，“雪梅去做醒酒湯了，萬一撞見了。”

劉季把她放在床榻上，以最快速度關上門，復又回來，急切地求歡。

娥姁心里悄悄嘆息了一聲，由著他胡來。夫妻倆親熱過后，劉季呼呼地睡了。娥姁穿衣起身，打開房門，坐在院子里的涼亭下，一個人想心事兒。

天上，秋月溶溶。

地上，月光如水。

娥姁望著這輪秋月，發(fā)呆了許久。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把她游離的神魂拉回來。她定睛一瞧，見劉元媳婦一個人信步而來，遂起身，笑著招呼，“大嫂，你怎么沒睡？”

劉元媳婦走進涼亭，在石凳上坐下，笑著回應，“我孤家寡人的，夜里睡不著，也正常。你們夫妻久別重逢，夜里不睡覺，倒是有些奇了。”

娥姁苦笑一下，“屋里悶熱，出來透口氣。”

劉元媳婦察言觀色，了悟似的，“你該不會是，吃丫鬟的醋吧？”

娥姁有些驚愕，片刻后，神情落寞地苦笑，“大嫂看出來了？”

劉元媳婦嘆息一聲，“常年勞作，曬得又黑又瘦。你娥姁要是個男人，估摸著，也喜歡看鮮嫩水靈的大姑娘，不想看你我這樣徐娘半老的女人。”嘆息一聲，又道，“阿季是男人，自然有男人的通病。娥姁，大嫂提醒你一句。既然做了貴夫人，就需要承受貴夫人可能要承受的。鄉(xiāng)野間的尋常男人，連老婆都討不上時，沒機會挑肥揀瘦。達官顯貴，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如果不是喜新厭舊，他討那么多妻妾做什么？”

娥姁本來落寞的心，越發(fā)的落寞。

她瞧了瞧劉元媳婦，委屈地，“大嫂，別人不知道，你總見過我年輕時的樣貌。我娥姁十八歲時，也曾有傾國傾城的姿容。若不是在老劉家辛苦操勞，怎會變成這般模樣兒？”眼圈微紅，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濡濕了面頰，“瞧見阿季偷偷瞄雪梅，我心里特別難受，特別委屈。”

劉元媳婦搖搖頭，苦笑，“你的付出，劉家人都瞧在眼里。我相信，阿季應該也不會忘。可他是個男人，喜新厭舊是本性。你若怕他身邊有其他女人，干脆就把他拘在中陽里。若想他開創(chuàng)基業(yè)，光耀老劉家門楣，就只能……”

話說了一半，劉元媳婦打住了。

娥姁卻聽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心里酸酸的，一陣陣刺疼，“大嫂，若你是我，你會怎么做？是讓他待在中陽里，還是跟其他女人共享一個丈夫？”

劉元媳婦搖搖頭，神情悲戚，“我呀，也沒想那么多。只要阿元能活過來，我怎么著都行。就算他有三千佳麗，我也不在乎。只要有人給我頂門立戶，只要有人護著我們母子，只要能遠遠地看他一眼，我就知足了。”用手抹一把不知不覺落下的淚，起身，“天不早了，睡吧。別想那么多，走哪兒，哪兒好。”

劉元媳婦走了，背影落寞。

娥姁看著大嫂的背影，滿眼憐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