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好心總會有回報

夜半十分，死牢里越發黑暗陰森。

偶爾一聲慘叫，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獄卒當班的地方，點燃著一個巨大的油燈。油燈發射出來的光芒，能照亮不大一片地方。一張八仙桌上，擺放著幾碟子下酒菜兒，一壇子女兒紅。

一個獄卒抬頭，醉眼朦朧地看著審食其，“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趴下了?！痹捯粑绰?，人已經趴在了桌幾上。審食其拍拍獄卒的肩膀，低聲呼喊，“張大哥，來，再喝一杯。”見獄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遂機警地看看四周。見無什么異樣之處，遂拎著藏在角落處的飯菜和傷藥，點燃一個火把，疾步朝著死牢走去。

他行至娥姁和劉湍關押的牢房前，輕聲敲敲木柱子，“姐，姐，醒醒?！?

閉目假寐的娥姁，起身迎過來，驚喜地，“兄弟，你來了?！?

審食其把飯菜和傷藥遞給娥姁，壓低聲音，“今兒，我去了呂府一趟，見到了呂公。他讓我給姐姐捎個信兒，劉樂劉盈已經到了呂府，有人照顧倆孩子，吃住均不用姐姐擔心。還說，他已經派你大哥去了芒碭山，給劉季那伙人送錢送吃的去了。芒碭山那邊，你也不用擔心。還說，他去了縣衙，見了縣令。縣令不但不讓他進大牢探視你，還說，近期要帶兵攻打芒碭山，抓劉季歸案。”見娥姁目露焦慮之色，遂又安撫道，“姐姐無須太擔心，我覺得這事兒，可行性不大?！?

娥姁焦急地，“怎么說？”

審食其嘴角微牽，露出一抹笑容，“你想啊，上面又沒有追查劉季聚眾為匪的事兒，縣令自然是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如果他舉全縣之力，去攻打芒碭山，這不是等于昭告世人，他這個沛縣縣令不稱職，讓沛縣出了一個占山為王的匪寇嗎？何況，芒碭山又不在他管轄范圍之內。我覺得，他不會這么做?！?

娥姁心亂如麻，“那他為何要這樣說??？”

審食其笑了笑，“我覺得，他是在嚇唬呂公，不會真這么做。攻打芒碭山，勝了，于他來說沒有什么好處。敗了，身家性命就沒了。當官的，不但怕死，更怕丟了官職。所以，我覺得他也就這么一說。”

娥姁滿臉焦慮，“話是這么說，可萬一……”

審食其壓低聲音，“姐姐，你先別想太多。眼下，先治好你公爹的傷比較要緊。等他能走動了，找個合適的時間，我偷偷把你們放走就是?！?

娥姁有些擔憂，“你放走了我們，他們能放過你？”

審食其呵呵一聲，“我這條命，都是姐姐救的。就算為姐姐死，那又怎樣？”

娥姁搖搖頭，“你先別胡來，讓我再想想。興許，我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審食其點點頭，“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辦法。實在想不出，再按我說的做。”從懷里掏出一塊方巾，遞給娥姁，“擦擦手吧，省得吃不下?！?

娥姁搖過方巾，擦了擦手，拎著吃食走到劉湍跟前，輕聲呼喊，“爹，你醒醒，來，先吃點兒東西。”見劉湍睜開眼睛，遂又道，“有人給我們送吃的來了，多少吃點兒。餓不死，我們才能活著出去?！?

劉湍看到吃食，兩只眼睛有了亮光。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確實是餓到了極點兒。他不顧傷口的疼痛，用臟兮兮的手抓了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嚼了起來。娥姁也拿了一個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想起審食其還在跟前瞧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審食其笑了笑，“吃吧，別顧忌我。我最落魄的時候，姐姐不是也見過？”

娥姁有些釋懷，笑了笑，“也是，餓極了，都不講究吃相。”

吃飽了肚子，又給劉湍涂傷藥。

娥姁脫劉湍褲子時，多少有些難為情。尤其是褲子和皮肉粘連到一起，每褪下一點點兒，劉湍都會疼得大叫不止。娥姁下不了手，用求救的目光瞧了瞧審食其。

審食其四下瞧瞧，見沒有別的動靜，索性打開牢房的門走進來。他幫劉湍扒下粘在傷口上的褲子，細心地幫他涂了藥，方才告辭離去。

劉湍涂了藥，似乎沒那么疼了。

他趴在地上，低聲詢問，“這個獄卒，你認識?。俊?

娥姁怕公爹多心，小聲講訴，“接劉肥回家那天，我帶他來縣城買衣裳。劉肥餓了，我給他買包子吃。突然，從人群里竄出來一個小乞丐，把我包子搶走了?？赡芘挛以僖厝ィ€在包子上啐了一口。我可憐他，就隨手給了他些兒錢。剛好，被我姐夫瞧見了。姐夫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給錢，不如給這孩子一個謀生的飯碗。所以，就把審食其安排在這死牢里當獄卒了。沒想到多年前的一個小小善舉，今兒，居然有了回報。要不是這孩子，咱們爺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怕是真要死在這大獄里了。”

劉湍嘆息一聲，“好心，總會有好報的?！?

娥姁心情沉重地，“希望如此吧?！鼻魄苿⑼模暗?，您睡一會兒吧。瞌睡了，就不知道疼了。我也困了，想瞇一會兒。”

劉湍應了一聲，沉沉地睡去。

娥姁想睡，卻怎么都進不了夢鄉。

她的腦海里，都是亂七八糟的事兒。無論她怎么搖頭，都揮不開這些夢魘似的東西。

凌如玉說了，不讓獄卒給她飯吃，無非是想等她熬不住了，向他低頭服軟，從而達到他的目的。耗著她的這幾天，他或許不會來。等到她大限將至時，想必他還會再來一次。如果她固執己見，他自然也不會可憐她的死活。如果她低頭，答應做他的女人。他興許會按照承諾，放了劉湍，不再追究劉季聚眾為匪的事兒。

遺憾的是，她壓根兒就沒打算屈服在他淫威之下。

可是，她又不是神仙，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估摸著，應該活不了幾天。如果她一直活，凌如玉勢必會疑心。如果因此禍及審食其，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怎么辦？

到底該怎么辦？

想了許久，一個念頭定格在腦海里。她嘴角微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這些天，先給劉湍療傷。等凌如玉再次來大牢時，她應該改變一下策略，不再跟他硬碰硬。她走迂回路線，興許不用禍及審食其，還能把公爹救出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