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大禍臨門

災難突然降臨，每個人都惶恐不安。

娥姁本想一個人抗下一切禍事兒，護劉家老小平安無事。劉元媳婦和劉媼的話語，讓她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那種悲涼從心底滋生出來，一點點向四肢百骸擴散。長姁告誡她的話，適時地在耳邊響起。

“你拿他們當一家人，他們未必這樣想。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心思，各自為各自的利益罷了。別不相信，人心是最復雜的東西。哪天，你遇到事兒了。瞧瞧他們如何讓做的，你就明白了。”

這么多年，劉家各房都跟她一個鍋里攪勺子。不是因為他們拿她當一家人，而是因為可以沾她的光。在苛政與災荒肆虐的年月里，他們之所以黏著她，就是害怕餓肚子而已。如今三房出事兒，他們便露出了本來面目，急著跟他們三房撇清關系。

人心，原來真的這么復雜。

人性，原來真的這么自私。

撇清關系也好，省得都被抓到牢里去，老的小的都跟著她受罪。牢獄之苦，她一個人承受就好了。實在沒有必要，她下地獄，也把劉家人拉下去。

思及此，娥姁不由得嘴角微牽，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到了這個時候，劉家人都想撇清關系。她倒好，還想著劉家的老老小小。想想，真是有點犯賤。說起來，上房的老的，經過這十幾年的歲月，確實是變老了。劉湍本來就有點駝的身軀，更加的駝了。她眼里的小的，其實已經不小了。劉信已經二十歲了，正在議親之中。劉濞劉廣也都十七八歲，早已經是身高八尺的大小伙子了。劉肥雖然比幾個哥哥小一些兒，也已經十五六歲了。真正小的，是她娥姁的兩個孩子——劉樂劉盈。劉盈才三歲，跟劉肥初來劉家時的年紀相仿。劉樂十一二歲，個頭雖然不低了，可終究還是一個不能照顧自己的孩子。她若進了大牢，只怕劉樂劉盈這倆孩子要受苦了。

劉濞接到母親的眼色，佯裝誠惶誠恐地，“官爺，我娘說的是真的。我們二房和他們三房早就分開過了。”劉濞見劉信娘倆被押著除了東廂房，似乎看到了救兵，“不信，你問問我奶奶和大娘，我們是不是已經分家了？”

劉媼磕頭如搗蒜，“官爺，他們說的是真的。老劉家人多，一個鍋里吃飯不方便，早就分家單過了。”

劉元媳婦跪在地上，本想跟西廂房的一樣，趕緊撇清自己。沒想到，兒子劉信卻搶先一步開了口，“官爺，我是劉季的侄子。要抓，別抓我三嬸。我是老劉家的長孫，要抓，你抓我啊。”

劉元媳婦見了，知道再說什么都無用了，索性閉嘴沉默。兒子既然成了出頭的椽子，她當縮頭烏龜就成了大笑話。與其兩頭不是人，不如一條路走到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怎么說，娥姁也跟縣令有親戚，未必進了大牢，就再也出不來了。

劉信出頭，娥姁心里稍微暖了些兒。她瞧瞧領頭的官兵，笑著開口，“官爺，您別聽這孩子胡說。我們三房，確實跟他們分家了。我們三房的事兒，也輪不到其他人頂罪。不是要抓人嘛，我跟你走就是。”

領頭的官兵，瞧了瞧劉家人，“其他人，都放了。”指指劉湍和娥姁，“這兩個人，一塊兒帶走。”

縣令要抓人質，鉗制劉季。帶走兩個重要的人，也就行了。抓太多不相干的人，也沒什么用。

士兵應了一聲，押著劉湍和娥姁就走。一直躲在床底下的劉樂劉盈，突然見從南屋跑出來。哭著，喊著，“別抓我娘，別抓我娘。要抓，把我也抓走。”

娥姁看著這姐弟兩個兒，不由得紅了眼圈。兩行眼淚怎么都止不住，撲簌簌地滾落下來。骨肉血親，終究是骨肉血親。別人不在乎她的生死，劉樂和劉盈卻想跟她生死一處。劉肥也是她養大的孩子，是三房的長子。遺憾的是，當大難臨頭時，這孩子躲在床下面，連出來的勇氣都沒有，果然是親疏有別。

娥姁含淚微笑，叮囑兩個孩子，“樂兒，盈兒，不哭啊。娘沒事兒，就是去縣衙看看你大姨，過幾日就會回來。你倆要是不放心，可以去你姥姥家暫住幾日。等娘走親戚回來，就去姥姥家接你們。”

劉盈年紀小，不懂這事兒多嚴重。

他見娥姁說的輕松，遂破涕為笑。

劉樂年紀大些兒，知道娥姁被抓，不同往日的走親戚。于是，就哭著道，“娘，我聽你的。待會兒，我就帶弟弟去姥姥家。”

娥姁點點頭，叮囑，“去了姥姥家，記得告訴你姥爺。讓他派人去一趟芒碭山，把你爹抓回來，送到縣衙去。樂兒，記住了嗎？”

劉樂含淚點點頭，“娘，我記住了。”

官兵押著劉湍和娥姁走了。

劉肥才從南屋里出來，怯怯地，“走了？”

劉喜媳婦從地上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我說這劉季是個禍害，你們還不相信。這下，信了吧？私自放跑徭役，還聚眾為匪。他自己不想活，也不讓我們活了啊？不害死我們，他這是不甘心啊他！”

劉濞冷哼了一聲，“呵呵，在家里威風八面，天天欺負我們二房。如今，看他還威風不威風？他當了土匪，這輩子都得被官府絞殺。老婆被抓進了監獄，也得老死在獄中。以后，看看三房還怎么耀武揚威，還她還怎么抽我鞭子？”

劉信看不慣劉濞母子，冷聲揶揄，“劉濞，你有點兒良心好不好？要不是三叔罩著咱們老劉家，你能在家里逍遙自在？早就被抓走，去驪山做苦役了。”

劉濞有些語塞，硬著脖子，“誰說，是他罩著我們老劉家了。他不給老劉家惹禍，我們就阿彌陀佛了。禍害，他就是個禍害。你跟他一個戰壕，早晚得禍害死你。”

劉樂氣呼呼的，“劉濞，不許你這么說我爹。”

劉濞呵呵一聲，“我就說了，你能怎么著吧？你以為，還是你娘當家的時候啊？她這一進大獄，就再也別想回來了。記住，以后少在我跟前指手畫腳。”

一直沉默的劉喜，突然吼叫了一聲，“劉濞，你閉嘴。”

劉樂抹了一把眼淚，“劉盈，我們走。”

劉信瞪了劉濞一眼，“樂兒，我送你們姐弟倆走。”

在劉元媳婦路上小心的叮囑下，劉信駕著馬車，載著劉樂姐弟倆走了。劉媼和劉喜媳婦都匆匆回屋，簡單收拾一下，迫不及待地回娘家避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