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人心

夕陽落山，彩霞滿天。

倦鳥歸巢，蟬鳴聲聲。

一隊人馬飛馳而來，塵土飛揚。

娥姁駕車迎面駛來，正得得得駕轅的馬，好像是受到了驚嚇，突然見發起狂來，尥蹶子不已。坐在車上的娥姁，嚇得驚叫連連。眼看著馬車要翻，娥姁嚇得閉上了眼眸。正當她做好翻車摔跤的心理準備時，整個身體卻落入了一個寬厚結實的懷抱。

她睜開眼眸之際，與一個長相粗獷的年輕人四目相對。這個年輕人虎背熊腰，身材特別魁梧，看著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眼神卻特別的單純，好像個孩子似的。

娥姁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掙扎著下地，微微福了福，懇切地，“多謝壯士相救，呂雉這廂有禮了。”

被人所救，致謝理所當然。

娥姁不想向一個陌生人報自己閨名，就報上了呂文給她起的大名——呂雉，以示對這年輕人的敬重。

年輕人笑了笑，擺擺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再說，是我的人馬驚嚇了你的馬，出手相救，也是理所當然。”

年輕人雖然著的大秦服飾，說的是中原話，口音卻極為生硬。娥姁覺得這個人來歷有些蹊蹺，好似胡人一樣，不想與之多糾纏，遂福了福，趕著被年輕人隨從馴服的馬車，駛向中陽里方向。

年輕人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眼里閃過一抹傾慕之色，似乎是跟隨從說話，似乎是自言自語，“這個姐姐，真好看。比咱們草原的姑娘，好看多了。雖然是農家裝扮，荊釵布裙，卻遮蓋不住天生麗質。”

隨從順著年輕人的目光，瞧向遠方，“單于給了期限，讓我們在期限之內回去。再耽擱下去，怕是會誤了期限，被單于責罰的。”

年輕人收回目光，嘆息了一聲，“走吧。”

一隊人重新上馬，飛馳而去。

他們的身后，再次揚起灰塵，繚繞不絕。

娥姁到家時，已經是日暮時分。

劉家人見她回來，都興奮地圍了過來。

劉喜媳婦瞧見那一大塊肥豬肉，驚喜地叫起來，“哎呦，這么大一塊肉啊。呵呵，老的小的吃不完，我們也能解解饞啦。”瞅見粗布布匹上的華麗綢子，雙眼放光，“娥姁，你還買了綢子啊。我喜歡這個黃中帶藍的料子，做一身夏衣，穿出去，一準耀花她們的眼。”用手摸摸另一塊黃中帶綠的料子，“這塊，也不錯。夏天穿著，看上去就清涼無比。咋辦啊，兩塊我都相中啦。”

劉元媳婦倪了她一眼，嬌嗔，“喂，你別這么貪得無厭好不好？要是我，能用這料子做一件上衣穿穿，我就知足啦。”

呂媼瞧著這料子顏色鮮亮，肯定自己不能穿，遂笑著潑了一盆涼水，“娘覺得，這料子，不是給你倆準備的。你們倆，有粗布穿就不錯了。這綢子，應該給娥姁肚子里的孩子留著。嬰兒皮膚嬌嫩，穿不了粗布。”

娥姁笑了笑，“娘，還真叫您說對了。這匹粗布，是我買的。這兩塊綢子，是我娘家嫂子給的。說是，給我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

剛剛滿臉喜色的劉喜媳婦兒，一下子失望了。她扔下料子，小聲嘀咕，“自己買的，就說你自己買的。有啥好東西，都說娘家給的。到底是給的，還是買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劉元媳婦見狀，急忙護著娥姁，“娥姁是什么樣的認，咱們還不清楚嗎？她能把家底拿出來，貼補老劉家。至于因為兩塊料子，跟我們說瞎話啊？”

劉媼也隨聲附和，“就是，娥姁為了咱們老劉家，把什么都豁出去了。老二媳婦，你要這么懷疑娥姁，她心里該多難過啊。”

劉喜媳婦見眾人都站到了娥姁一邊，瞬間覺得被孤立。她瞧了瞧娥姁，撒嬌似的，“我就開個玩笑，你們還當真了啊。娥姁是什么人，我比你們更清楚。為了咱們老劉家，她把不疼的肉都能割下來。不就是塊兒料子嘛，我想要，她還能舍不得給我？”瞧瞧娥姁，激將似的，“娥姁，我說的沒錯吧？”

娥姁把料子拿出來，往劉喜媳婦懷里一塞，“一塊料子，還真是小事兒。在我們呂家，我什么料子沒穿過？二嫂要是質疑我的人品，覺得我這個當家人有私心，那就糟踐了我一片熱心。”拿起另一塊，塞進劉元媳婦懷里，“送二嫂一塊，自然也要送大嫂一塊兒。你們倆，想做什么做什么，舅做點兒什么吧。”回頭瞧瞧劉媼，歉意地，“娘，您老先委屈一下。改日，再賣繭子，我給您和爹買塊更好的料料子。”

劉喜媳婦吧唧吧唧嘴，有些尷尬，“娥姁，這多不好意思啊。你的東西，讓我和大嫂瓜分啦。你一個大家閨秀都穿著粗布，這么光鮮亮麗的衣裳，我和大嫂好意思穿出去嗎？”

娥姁嘴角微牽，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你和大嫂　穿得體面，我這個當家人臉上也有光啊。”

突然之間，娥姁有那么一點點心酸和失望。

長姁的話語，適時地在她耳邊響起，“劉家，就是一個大坑。你再怎么填，也未必能填滿。聽姐一句話，別太逞強。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犯不著為了他們一大家子人，把自己弄得這么滄桑憔悴。”

“你拿他們當一家人，他們未必這么想。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心思，各自為各自的利益罷了。別不相信，人心是最復雜的東西。哪天，你遇到事兒了，瞧瞧他們是如何做的，你就明白啦。”

她就算把心掏給劉家人，也未必能捂熱他們的心。不過是一塊料子，就能這樣質疑她。呵呵，想想她把全部家底貼上，想要劉家人過上好日子，是不是太傻了點兒？

傻就傻吧，誰讓她進了劉家門呢。

既然決定跟劉季，她就得無私地幫助劉家人。也許，成就別人，才能成就自己。如果她跟這些人一樣自私，那老劉家如何能過上好日子。劉季的帝王霸業，又靠何人來奠基？

吃不了苦中苦，做不了人上人。

別人怎么做，她管不了，她唯一能坐的，就是做個賢妻良母，盡力振興劉家，幫扶劉季。至于他有沒有那個命，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