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結繭

忙碌了一段時間，蠶終于結繭了。

娥姁妯娌幾個瞧著這些繭子，心里都樂開了花。

劉喜媳婦一邊收繭子，一邊閑聊著，“這段時間，累死累活的，咱們妯娌幾個總算沒有白忙活兒。賣了這些繭子，應該能換好多錢?！笨聪蛞皇滞兄硪皇指苫畹亩饖?，滿懷希望地，“娥姁，我想做件新夏衣，行嗎？”

娥姁笑了笑，“行！老的小的都算上，一人一件?！?

劉喜媳婦得寸進尺，“能不能，再改善一下伙食？”

娥姁攥起拳頭，捶了捶酸疼的腰身，“能。等賣了繭子，我扯些兒布料，給你們做衣服。順便，再割一大塊豬肉，殺只雞，給老人孩子解解饞。咱們妯娌仨，也跟著沾點兒腥湯兒?！?

劉元媳婦笑了笑，瞧向劉喜媳婦，“干活兒，仨不頂一個。說起吃穿，你比誰都積極。你瞧瞧你，干點活兒就喊累?！蹦抗鈷吡艘幌露饖?，“你再累，還有娥姁累？她有了身孕，還起早貪黑的忙活兒。腰不酸，用得著用手托著嗎？”

自從娥姁整治了二房，殺了殺劉喜媳婦的威風。劉元媳婦覺得，自己揚眉吐氣了許多。她們大房有娥姁撐腰，日子也過得舒心了不少。在這段日子里，二房服服帖帖，再也不敢生事兒。妯娌仨一起干家務活，反而可以說說笑笑，氣氛比從前融洽了很多。上房的劉媼，似乎也覺察到了娥姁這個當家人的公正無私。也不再端著婆婆的架子，也會時不時湊過來，跟她們妯娌仨說幾句笑話。在她們忙不過來時，偶爾也會下廚做飯。比之從前各懷心思的日子，這個災荒年，反倒算得上劉家有史以來最和睦最抱團的時光。

劉喜媳婦訕訕一笑，“大嫂，你就別擠兌我了。我知道，你和娥姁都比我能干。不過，我已經盡力了啊。這段時間，我真的沒偷懶耍滑……”

因為怕娥姁分家，怕孩子們餓肚子。

她最近真的特別勤快，娥姁叫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可能是懶散多年，已經習慣了。突然干起活來，她真沒有娥姁和大嫂利索。就算是干得少一些兒，還經常腰酸背疼的。晚上睡覺，翻身起夜都有些困難。

劉元媳婦倪了她一眼，嬌嗔，“知道你沒偷懶。”

妯娌仨裝好繭子，抬到門外的馬車上。

娥姁準備駕車出發時，劉媼從南屋出來，她把一個熱呼呼的紙包塞進娥姁手里，慈愛地說道，“出門在外，不能餓著。娘給你烙了兩張餅，帶在路上吃?！?

劉喜媳婦嘟起嘴，撒嬌似的，“娘，您也太偏心了。一樣的媳婦，您就關心娥姁，不心疼我和大嫂?？h城里什么好吃的沒有，您還給她烙餅。再說了，娥姁好不容易回沛縣一趟，能不去娘家坐坐？呂家嬸子盼閨女跟盼星星月亮似的，會不給娥姁準備好吃的？”伸手，想要去奪娥姁手里的紙包，“以我說，這烙餅，我和大嫂一人一張，最合適不過了。”

劉媼在劉喜媳婦手背上打了一下，寵溺地，“我和你爹都舍不得吃，還分給你？你別做夢娶媳婦，凈想好事兒了。”瞧瞧娥姁，心疼地，“娥姁懷著身子，貼補一下，也是應該的。何況是出門賣繭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飯點兒。”

娥姁笑了笑，“娘，二嫂說的也沒錯。去沛縣，真的餓不著我。就算舍不得花錢買吃的，去了呂家，也會有一大堆兒好吃的。這兩張烙餅，還是留給你和爹吃吧。你們要是舍不得吃，就分給幾個孩子吃。”把餅塞進劉媼手里，跳上馬車，喊了一聲駕，駕車而去。

劉媼看著遠去的馬車，大聲叮囑，“你是有身子的人，路上小心點兒。記得，早點兒回來。如果賣繭子遲了，就在娘家住一宿，千萬別走夜路。”聽娥姁應了一聲，目光從遠去的馬車上收回來，看向兩個媳婦，“真沒想到，咱們老劉家，要靠娥姁一個女人撐著。如果不是她，今年的光景，怕是還不如從前?？此龓е碓腥找共賱?，娘這心里，真是過意不去。你們倆，也別怪娘偏心。娘就是想貼補她一些，省得餓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劉元媳婦心里也酸酸的，發自肺腑地，“娘這話，說的極是。阿元走得早，我們大房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特別艱難。還好有娥姁在，不然，真不知道這災荒年怎么熬過去。只要餓不死，我們娘倆就知足了。娥姁懷著身孕，又替咱們老劉家操勞賣命。娘想怎么貼補她，就怎么貼補她。我們大房，保證沒意見?！?

劉喜媳婦嘆息了一聲，隨聲附和，“大哥歿得早，我們家劉喜又老實巴交，除了下地干活兒，他啥也不會。老三不是公務纏身，就是跟樊噲盧綰那些人廝混，更是個指望不上的主兒。爹娘年邁，我和大嫂又不通文墨，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咱們老劉家不靠娥姁，還能靠誰呀？”瞧瞧劉媼，委婉地，“以我說，娘該把四弟叫回來支撐門戶。讀書習字又不能吃飽肚子，天天結社作詩有什么用？”

劉媼眼眸微斂，斂起那一抹晦暗之色。

她不想當面得罪劉喜媳婦，敷衍地笑了笑，“老二媳婦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哪天交兒回來了，我和你爹說說他。讓他放棄讀書光耀老劉家門楣的癡心妄想，踏踏實實地跟著喜兒下地干活兒?！鞭D身，走進院子，大聲招呼，“他爹，信兒，濞兒，廣兒，肥兒，來，來，來，吃烙餅了啊?！?

劉喜媳婦瞧瞧劉媼的背影，嘀咕，“大嫂，瞧見了沒。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她眼里只有四弟，壓根兒就沒其他人。一說讓四弟回來干活兒，臉色立馬就變了?！?

劉元媳婦拽拽劉喜媳婦的衣袖，壓低聲音，“小聲點兒，省得讓娘聽見。”思忖一下，又敷衍地笑了笑，“其實，讀書也沒什么不好。萬一，那天四弟做大官了。咱們老劉家的人，不都跟著沾光嗎？”

劉喜媳婦搖搖頭，“依我說，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實際。畫餅充饑，不耽誤挨凍受餓。”嘆息一聲，“算了，說也白說。娥姁這個當家人，都不說讓四弟回來務農。我又不是當家的，我當什么出頭的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