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娘

劉季招呼了一大幫兄弟，大張旗鼓地找尋孩子。娥姁也跟著這些人，四處呼喊找尋消失了多時的劉肥。他去了一趟曹氏酒肆，不但沒有找到劉肥。心急如焚哭哭啼啼的曹氏，反而跟著他一塊兒來了。

在村口的一個破廟前，曹氏和劉季遇見了娥姁。

她一時情緒失控，揪住娥姁的衣領，怒不可遏地，“我答應你的事兒，我都做到了。你答應過我，一定要善待劉肥。你是怎么照顧這孩子的，好好的，肥肥怎么會不見了？早知道你能把肥肥丟了，我寧可死，也不會讓你帶走他。”

娥姁雖然覺得冤枉，卻也覺得理屈，無顏見劉肥的親娘——曹氏。她也不還手，任由曹氏撕扯著自己，“曹家姐姐，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看好劉肥。劉肥這孩子丟了，我也心急如焚。如果可以，我寧肯死，也不想把劉肥丟了。”

曹氏怒極，反而哈哈哈笑起來，“說得再好，終究不是親娘。要是親娘，就算是丟了自己，也不會把孩子丟了。娥姁，是我看錯你了，是我害了肥肥。嗚嗚嗚……嗚嗚嗚……肥肥，我的肥肥。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

曹氏近乎癲狂的哭笑，讓娥姁越發(fā)愧疚。

她就這么任由曹氏揪住自己，連搖帶晃得的。

劉季見狀，強行掰開曹氏的手，護住娥姁，“喂，你是不是瘋了？娥姁為了找你兒子，急火攻心，已經(jīng)動了胎氣。你但凡有一點良心，也不應該這么對她。”

曹氏怒極，一腔怒火都沖著劉季撒，“劉季，我也看錯你了。你喜新厭舊，倒也罷了。劉肥可是你親生兒子，是你們老劉家的血脈。他都丟了，你還有心護著這個罪魁禍首。”冷笑一聲，嘲諷，“我說呢，劉肥都丟了，你還這么沉得住氣。原來，她肚子里懷了一個。有了嫡子，肥肥在你眼里，自然就無足輕重了。”舉目四望，一片朦朧，透過淚霧，痛徹心扉的哭喊，“肥肥，你在哪里？你告訴娘，你到底在哪里啊？”

娥姁見曹氏哭得如此傷心，以己度人，推開劉季，用手臂抱住了曹氏，“曹家姐姐，你先別哭。咱們好好找找孩子，興許，能找到。要是找不到劉肥，我以死向你謝罪。”

曹氏撲在娥姁懷里，哭得死去活來，“要是能找到，早就應該找到了。這都丟了一天一夜了，還往哪里找啊？估摸著，是讓人販子抱走了。嗚嗚嗚，嗚嗚嗚……肥肥，我苦命的兒啦。你在哪里，在哪里啊？”

娥姁心疼曹氏，忍不住淚眼婆娑。

她抱住曹氏抖動不已的身軀，沖著蒼穹大聲吶喊，“劉肥，你到底在哪里？你知道不知道，娘在找你啊？要是找不到你，我和曹家姐姐都活不成了。”

“娘——”

一個怯怯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兩個女人聽出是劉肥的聲音，都擦擦眼淚，看向破廟處。本來穿得干干凈凈的劉肥，此時像個小乞丐一樣，站在破廟口，滿臉委屈地看著娥姁和曹氏。他拿亂蓬蓬的頭發(fā)上，還粘著幾個麥秸桿兒。

娥姁和曹氏同時撲了過去，想要抱住劉肥。

劉肥揮舞著肉呼呼的小胳膊，撲進了娥姁懷里，眼淚婆娑地喊了一聲娘。

娥姁見劉肥撲向自己，第一次喊她娘，滿心委屈都化成了欣慰的眼淚。她在劉肥臉上親了一口，焦急地詢問，“肥肥，你怎么躲在破廟里？是不是，遇到壞人了？”

劉肥把頭窩在娥姁的胸口，委屈地，“前兩日，劉濞哥哥說，你不是我親娘，也不是真心疼我。他還說，我就是離家出走了，你也不會找我的。我就是想試試，你到底會不會像他說的那樣。我走了，你也不找我……”

笑容，凝固在娥姁的嘴角。

片刻后，她再度笑起來，“那你覺得，娘像他說的那樣嗎？”

劉肥搖搖頭，“我知道，娘一直在找我。我也知道，娘為了找我，都急得暈倒了。我親眼看見二大爺和大娘抬著娘回家，我擔心娘，也想跟著娘回家。可是，我又怕，怕實話實說，娘會打我，像打劉濞那樣，狠狠地打我一頓。”吸吸鼻子，怯怯地，“所以，我才躲到了這個廟里，不敢回家。這廟里面好黑，什么都看不見。我害怕，特別害怕。我想著，只要娘再來找我。哪怕是挨打，我也跟娘回家。”

娥姁一下子抱緊了劉肥，把頭伏在劉肥肩膀上，高興地哭泣，“好孩子，娘不會打你。只要你不犯不可饒恕的大錯，娘永遠都不會打你。”摸摸自己微微發(fā)酸的腰腹，想著里面有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可是，你也要相信娘。相信娘是疼你的，就象疼你弟弟妹妹一樣。”

劉肥點點頭，一臉信任，“我信娘。”

娥姁拍拍劉肥的肩膀，含淚淺笑著站起身，牽著他走到一臉落寞的曹氏面前，“肥肥，她才是你娘，是時刻記掛著你的親娘。你長大了，一定要對她好。我雖然只是你的嫡母，不是你親娘。但我會替她守著你，也會像她一樣真心愛你，疼你。”

劉肥瞧了瞧曹氏，覺得熟悉又陌生。

三四個月不見，他似乎已經(jīng)想不起這個女人是誰。

他躲在娥姁的身側，好奇地看著曹氏，“她真的是我娘？”

曹氏蹲下身，抱了抱劉肥，在他耳邊輕聲絮語，“我不是你娘，她才是你娘。等你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娘。她值得你孝順，值得你尊敬。”起身，看向娥姁，眼里閃著淚花，“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我了。也許，忘了我，比記著更好。”抹一把淚水，歉意地笑笑，“對不起，剛才，我失態(tài)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對肥肥很好。我雖然答應你跟劉季一刀兩斷，可我卻一直關注著劉家，關注著我想關注的人和事兒。”

娥姁點點頭，“如果我是你，也會這么做。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曹氏凄然一笑，“謝謝，謝謝你理解我。”揮揮手，毅然決然地轉身，“我走了啊，你們也回家吧。”頭也不回地，“劉夫人，我真心地祝福你，祝你一切順遂。”

娥姁瞧瞧蒼茫的暗夜，“讓劉季送送你。”

曹氏再度揮揮手，“別，別，別。老娘神鬼都不怕，更不怕惡人。”頭也不回，大踏步向前走，“你們都回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