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談判

娥姁再次來到曹氏酒肆?xí)r，正在招待客人的曹氏愣住了。須臾后，她才云淡風(fēng)輕地招呼，“劉夫人來了啊，進(jìn)來坐吧?！?

娥姁也不推遲，沉著臉走進(jìn)內(nèi)庭。

她四下打量，見一紅漆木椅，便直接坐了下來。

曹氏似乎意識到娥姁的來意，淡然一笑　“劉夫人，您是來吃酒呢？還是，有別的事兒？要有事，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耽誤我做生意。”

娥姁見狀，開門見山，“既然孩子都有了，索性搬回劉家住吧。若是嫌我礙事，我會跟劉季要一紙休書，給你們母子騰地就是?！?

曹氏笑了笑，頗為自負(fù)地，“我若想進(jìn)劉家的門，你怎么可能有機(jī)會成為劉夫人？放心吧，我不會跟你爭男人的。若是為了這個，那就早些回去吧?！?

劉季未知會她一聲，就娶了一個大家閨秀進(jìn)門。曹氏的心里，是不平衡的。她之所以拉著孩子去要賬，只是為了提醒劉季，他還有一個兒子。他可以對她薄情寡義，卻不能不要肥肥。

可自從見了娥姁，她那顆失衡的心再度平衡了。

如果她是男人，也會喜歡象娥姁這樣年輕漂亮、心底善良的大家閨秀，放棄她這個只來往卻不肯談婚論嫁的寡婦。就算她有肥肥這個兒子，也不算啥籌碼。畢竟，新娶的媳婦上了炕，孩子總會有的。

娥姁微微一笑，淡定自若，“進(jìn)不進(jìn)劉家的門，你自己說了算。劉家的孩子，絕對不能流落在外。肥肥在劉家長大，總比別人指著脊梁骨長大強(qiáng)……”

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愿意接受丈夫的私生子。

她娥姁也是女人，也不想在新婚燕爾之際，接受曹氏生的這個孩子?？蓜⒓疽呀?jīng)造了孽，她能怎么樣？除了把這個孩子接回家，她似乎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如果劉肥留在曹氏這兒，外人會指責(zé)她娥姁不賢良，說她容不下曹氏的孩子。親情牽系之下，劉季也會偷偷來探望。與其他和曹氏藕斷絲連，她娥姁做睜眼瞎子，她寧愿快刀斬亂麻，把劉肥接回家自己養(yǎng)育，從而斬斷劉季和曹氏之間的紐帶。

曹氏愣怔了一下，苦笑，“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誰知道，你會怎么對我的兒子？就算是肥肥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也比在你的虐待下長大強(qiáng)得多?！?

娥姁嗤笑一聲，反問，“我娥姁能安什么心？就是不想讓人背后說三道四罷了！就是不想讓劉季跟你藕斷絲連！就是不想讓人說我心胸狹窄，容不下劉季私生子而已！從此以后，只要你跟劉季一刀兩斷，我保證，一定會善待肥肥，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親生兒子養(yǎng)育。”

曹氏聞言，嘆息了一聲。

她抬起雙眸，直直地盯著娥姁，眼里有淚光閃爍，“我信你！一會兒，帶他走吧！”

從娥姁答應(yīng)替劉季還酒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娥姁是個賢惠女人。從娥姁多給她十金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心底善良，憐憫弱小。把劉肥交給這樣的嫡母，也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就象娥姁說的那樣，與其被人戳脊梁骨長大，孩子還是在劉家長大好些兒。

明知這樣的結(jié)果，對肥肥是好事兒。

可她的心，還是象被刀捅了一樣，生疼生疼。她忍受著眾人白眼生下的孩子，她辛辛苦苦養(yǎng)育了多年的肥肥，從今兒起，再也不屬于她，而是屬于另一個女人了。

這種母子分離的疼，任何女人都承受不了。

可是，她曹氏卻必須承受。

娥姁點(diǎn)點(diǎn)頭，“把他帶過來吧！”

曹氏紅了眼圈，哽咽著，“肥肥在小睡，劉夫人稍微等等。趁這功夫兒，我去給他收拾一年四季需要穿的衣物。劉家日子不寬裕，他爹又胡吃海喝的。你帶些兒走，省得再花錢做。”

娥姁搖搖頭，“衣服，你還是留著吧。好歹，是個念想。待會兒，我?guī)ヅ婵h一趟，買幾身新的。家里再怎么苦，也不能苦孩子?！眹@息一聲，“我知道，你舍不得肥肥。這會子，必定心如刀割。去吧，跟孩子再待一會兒。半個時辰后，我?guī)??！?

一直強(qiáng)忍的曹氏，再也忍不住。兩行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濕了面頰。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福了福，雙眸赤紅走進(jìn)了臥房。俯身親吻一下兒子熟睡的臉，抱著孩子的小身軀，壓抑地哭了起來。

娥姁隔著布簾的縫隙，清楚地瞧見了這一幕。

曹氏一直聳動的肩膀，壓抑的哭聲，都讓娥姁心生憐憫。她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善待劉肥這個沒娘的孩子，一定要對得起曹氏這個苦命的女人。

不大一會兒，曹氏抱著孩子出了臥房。

她把肥肥往娥姁懷里一塞，背過了臉，“趕緊帶他走吧，省得一會兒醒了，不肯跟你去。”

娥姁緊緊抱住孩子幼小的身軀，邊走邊說道，“不用惦記孩子，但凡有一口吃的，也餓不著他?！痹S是她的聲音，驚醒了懷中的孩子。肥肥睜開眼，見是娥姁，瞧瞧一旁落淚的曹氏，又踢又打，“你這個壞女人，快放我下來。娘，娘，快來救我?！?

曹氏聽見孩子的聲音，驀地轉(zhuǎn)過身來。

她紅著一雙眼睛，平生第一次大聲吼孩子，“肥肥，你聽著?！敝钢饖?，“從今兒起，她就是你娘。聽話，跟著你娘去找你爹。如果你不聽話，別怪我拿掃帚打你！”

曹氏的態(tài)度，嚇著了孩子。

肥肥一邊踢騰，一邊哭起來，“她不是我娘，你才是我娘。我寧可不要爹，我也要娘。娘，你別讓我跟她走。她是個壞女人，她搶走了我爹，又來搶我……嗚嗚嗚嗚……”

曹氏的心，疼得如同刀割一般。

為了讓肥肥跟娥姁走，她拿起一把掃帚，沖著劉肥狠狠地掄了過去。眼看著掃帚要落到劉肥身上時，娥姁突然轉(zhuǎn)了一個圈。掃帚落在她的脊背上，火辣辣的疼。

“你瘋了？他還是個孩子，經(jīng)得起你這么打嗎？”

娥姁的聲音，引來了吃酒的客人。

他們圍著兩個女人一個孩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議論。

曹氏似乎豁了出去，掄起掃帚，沖著眾人喊，“滾，都給老娘滾。”

客人聞言，做鳥獸散。

曹氏把抱著孩子的娥姁推到門外，直接關(guān)上了門。片刻后，門又打開。她把一個寫著打烊兩個字的牌子，掛在門板上，再度關(guān)上了門。曹氏那嗚嗚嗚的哭聲，一直回響在酒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