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紙包不住火

娥姁端著洗衣盆，機械地回了劉家。雙眸呆滯，眼神空洞，好像沒了魂魄一樣。她不理會劉喜媳婦的招呼，徑直進了南屋，扔下洗衣盆，安靜地躺在床上。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來，她也懶得去擦。

劉喜媳婦察覺到異樣，走到東廂房門口，隔著窗戶跟正在做鞋子的大嫂嘀咕，“哎，你看見了沒？娥姁也不知道怎么啦，感覺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雙目無神，空空洞洞。我叫她，她竟然沒搭理我。”

劉元媳婦似乎猜到了什么，指指曹氏酒肆的方向，壓低聲音，“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言風語了？除了那母子倆，還有什么事兒，能讓她這么傷心失態？”

劉喜媳婦也緊張起來，“那怎么辦啊？”

劉元媳婦搖搖頭，“還能怎么樣？這種事兒，除非她自己想開，誰也勸不了她。”嘆口氣，“這事兒，擱誰身上，都難受。換作你我，也受不了。”

劉喜媳婦瞧瞧南屋，眼露憐憫之色，“說得也是，擱誰身上都難受。她一顆熱心對咱們劉家人，吃苦受累不說。這突然之間的，兜頭來一盆涼水，換誰，也架不住啊！”猶豫一下，“要不，你去勸勸她？”

劉元媳婦倪了劉喜媳婦一眼，“你為什么不去？”

劉喜媳婦撓撓頭，“我不知道怎么開口，也不太會勸人。怕說錯話，惹得她更傷心。　”

劉元媳婦瞪了劉喜媳婦一眼，“平常，你擠兌我時，不是挺能說的嘛。這會子，咋不會說話了？”

劉喜媳婦嘿嘿一笑，“這都什么時候了，嫂子還揪住我的小辮不撒手。我跟你說啊，萬一娥姁回了娘家，再也不回來。我們二房還有劉喜撐著，你們大房可就得繼續過苦日子了。只要你不怕繼續吃菜團子，喝稀米湯，愛去不去！”

“我們大房吃菜團子喝稀米湯，好像你們二房能吃白膜米飯似的？”劉元媳婦擠兌劉喜媳婦一句，瞧了瞧南屋，繼續做鞋子，“稍微再等等吧，等到做飯時再說。她要不起來做飯，我過去，也有個理由勸她不是？”

劉喜媳婦伸出大拇指，“還是大嫂心思縝密。”

以前，她還真不看好南屋的這個女人。可自從娥姁當了家，家里真是變了許多。難以下咽的菜團子不見了，稀得照人影的米湯，也變成了香噴噴的大米飯。各種菜疏都成了餐桌上的常客，頓頓有肉，不缺葷腥。

過慣了好日子，再去受先前的苦，她還真吃不消了。她寧愿跟著娥姁辛苦勞作，也不愿意餓著肚子過活。她餓肚子也就罷了，不能讓倆孩子也跟著她餓啊。

只要能哄住娥姁，只要她肯留下來，她們老劉家的人　就能繼續過這種吃得飽穿的暖的好日子。所以，她才會拉下臉，央求大嫂去南屋勸娥姁。

“心思再縝密，還不得天天伺候你？”

“大嫂，你給我說句實話，娥姁剛嫁過來時，你是真病了，還是裝病？是不是覺得，伺候我們二房，還要伺候三房的大小姐，故意裝病的？”

“你說你這個人，怎么那么不招人待見呢？你要像現在這樣，多少干點活兒，我會累得病倒嗎？”

“裝病就裝病，還不承認。”

“裝不裝，你還能把我怎么樣啊？”

一縷炊煙，裊裊升起。

在春陽映照下，泛著縷縷青色。

劉喜媳婦瞧瞧窗外，“大嫂，你看，有人開始做飯了。你快去南屋瞧瞧，順便探一下娥姁口風。”

劉元媳婦收起鞋子，起身，用手彈彈衣服，“好吧，我去勸勸。能不能勸得住，我就不知道了。”

劉元媳婦走進南屋，回眸看，發現劉喜媳婦尾隨而來。她瞧了瞧冷鍋冷灶，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娥姁，都這時辰了，怎么不做飯啊？”走到床邊，用手摸摸娥姁額頭，“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娥姁似乎沒聽見，自顧自地掉眼淚。

劉元媳婦坐在床邊，攥著她的手，“想家了？”見娥姁搖頭，遂又道，“去洗衣服，被人欺負了？”

劉喜媳婦也湊近，“誰欺負你了，跟二嫂說。二嫂別的本事沒有，跟人吵架從來沒怯過。”

娥姁坐起身，抹了一把淚。她看看越來越粗糙的手，更是悲從中來，“劉季和曹氏的事兒，大嫂二嫂都知道吧！”

怪不得劉喜媳婦曾經說過，劉季欠下的債，她娥姁根本還不清。怪不得，她還錢時，曹氏和孩子會用那種態度對她。原來，劉季欠的不僅僅是酒錢，還有她根本無法償還的情債。

劉元媳婦見娥姁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也不再裝糊涂，“是不是，你洗衣服時，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

娥姁苦笑一下，“丈夫為非妻后知。就算是你們劉家人不肯告訴我，這種事兒，也隱瞞不了一輩子。”嘆息一聲，“紙包不住火，想必那些人也沒冤枉阿季。我看曹氏那孩子面善，總覺得在哪里見過。現在想來，是因為像阿季的緣故吧。”

劉元媳婦有些窘迫，“娥姁，你也別鉆牛角尖。老三和曹氏的事兒，都是陳年舊賬。一個光棍，一個寡婦，曖昧一些兒，走得近一些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娥姁嗤笑一聲，“既輕薄了人家，為什么不把曹氏娶進門？孩子都有了，不談婚論嫁，這不是禍害人嗎？”

劉喜媳婦聞言，憋不住，“娥姁，不瞞你說。這事兒，還真提過。因為曹氏曾經在亡夫靈前發過誓，這輩子絕不改嫁。所以，他倆的事兒才一直拖著。你既進了劉家門，咱們老劉家自然是只認你，不認她們母子的…”

娥姁搖搖頭，眼淚再次掉下來，“孩子都有了，認不認又如何？”起身，向外走，“你倆做飯吧，我出去一趟。”

妯娌倆相視一眼，心道壞了。一左一右拽住娥姁，齊聲詢問，“都這時辰了，你去哪兒啊？要回娘家，也得吃了飯再走啊。”

娥姁嘆息一聲，“嫂子放心，我不回娘家。”瞧瞧曹氏酒肆方向，“他既造了孽，我總得去了斷一下。省得日后曹氏母子找上門，扯不完的皮。”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呂文既然給她選了劉季這樣一個夫婿，她娥姁也只能跟在身后，日日替他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