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復雜人心

劉媼從正房出來，悄悄拽了拽兒子衣服。給他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少摻和。然后，慈愛地笑了笑，柔聲開口，“老二媳婦，別哭了。你大嫂病了，不能操持家務。老三媳婦剛進門，讓她做飯，確實不合適。你要去南屋不方便，這不，還有我嘛。從今兒起，我給大家做飯，伺候大家吃喝。什么時候，你大嫂病好了，再讓她做就是?！?

劉喜媳婦聞言，擦擦眼淚，訕訕的，“家里三個媳婦兒，怎么敢讓娘做飯？”

劉媼慈愛的笑了笑，“沒什么敢不敢的，是我心甘情愿伺候三個媳婦。外人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說三道四的。你們都等著，我這就去做飯啊！”

因為羞澀不敢出門的娥姁，躲在門后聽了好久。

她眼見得婆婆要來自己屋里做飯，實在是覺得不安。顧不得害臊，從屋里走出來，對著劉媼微微福了福，“娥姁不敢勞動娘大駕，從今兒起，我做飯吧！”

劉季聞言，無語地，“喂，你傻??？你沒看出來，她們這是故意的？裝病的裝病，偷懶的偷懶。你說，你一個大家閨秀，會做飯嗎？逞什么強啊你！”

劉信聞言，替自己母親辯解，“三叔，我娘是真病了。你娶媳婦這幾天，家里的活兒那么多，都是她一個人在操持。昨天晚上，她一直腰疼。那呻吟聲，害得我都睡不著。晚上起夜，都得我攙著才能坐起來?！?

劉季嘴角微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信兒，你還小，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你娘病沒病，只有她自己知道?！鞭D身，走向娥姁，“一大家子人，逼著一個新媳婦做飯。呵呵，你們真夠行的！”攬著娥姁肩膀，“走，我教你生火?！?

娥姁拽拽他衣袖，低聲叮囑，“少說兩句行不行?！?

劉媼見娥姁把做飯的差事攬下來，眼里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她沖著老三兩口子的背影，和藹慈祥地叮囑，“老三媳婦，你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上房問我。要是真做不來，別難為自己，娘替你做?。　?

娥姁應了一聲，跟著劉季走回南屋。

眾人見事情有了著落，都各懷心事回房。

躺在床上聽動靜的劉元媳婦，嘴角微牽，露出一抹冷笑。她為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從今天起，她不打算再當冤大頭了。上房的繼母面熱心冷，西廂房的好吃懶做。兩個人象踢球一樣，硬是把做飯的差事兒提給了剛過門的新媳婦，也真夠能耐的。老三媳婦掌勺做飯，她雖然可以不再做苦工?？烧l知道，這大家閨秀做的飯菜能不能下咽。

她會挖野菜嗎？

她會做菜團子嗎？

她會生火嗎？

她會把粥熬熟嗎？

既然“病”了，那就索性多“病”幾天。就算老三看出來她是裝病，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樣！先靜觀其變幾天，看看情況再說吧。等到一家老小吃不上喝不上，來東廂房求她重新掌勺操持家務時，就沒人敢給她們孤兒寡母臉色看了。

南屋里。

娥姁在大鐵鍋里兌了半鍋水，方才坐在灶臺前。她用如同筍尖一樣的十指拿著劈柴塞入灶膛里，轉臉望望劉季，“火，要怎么生啊？”

劉季抓了些兒麥草，用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讓你別逞強，你非要逞強。我就知道，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肯定連火都生不著。自己什么都不會，又明明知道她們難為你，還非要往她們設計好的圈套里鉆……”把點燃的麥草，朝著灶膛里一扔，看著火熊熊燃燒起來，火光映紅了娥姁的嫁衣，“著了?！?

娥姁復又拿起一個劈柴，塞進灶膛里，“三個媳婦不干，總不能讓婆婆下廚吧？再說，我第一天進門，你們老劉家就鬧分家。知道的，是嫂子不仁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娥姁攪家不賢，自己鬧著要分家呢?！?

劉季撇撇嘴，用鼻子出了一口氣，“你以為，上房的那位是真要做飯??？她不過是拿著婆婆的身份，向二嫂施壓罷了。偏偏，二嫂不買她的賬。你這個傻丫頭，自己非要撞上去?！崩浜吡艘宦?，“西廂房的那位，就是仗著二哥天天下地干活，腰桿子硬點兒。她自己好吃懶做，哪里做過飯？真要分了家，她還能象現在這樣什么都不干，天天拿著鏡子臭美？”

娥姁嘆息了一聲，“人心，咋這么復雜呢？”

劉季用手點了點她的鼻子，“你才知道??！”

白皙的肌膚，在劉季拿柴草的臟手觸摸后，鼻頭上多了一道黑印。他看著娥姁被弄花的臉，眼神有些迷離，“就算弄花了臉，我們家娥姁，還是這么好看。”

娥姁白了他一眼，嬌嗔，“沒正形。”瞧瞧東廂房方向，“喂，你怎么知道，大嫂是裝??？信兒不是說，她娘晚上起夜，都得讓兒子攙扶呢！也許，真因為你娶媳婦累病了?！?

劉季冷哼一聲，臉沉了下來，“別提東廂房那位，提起來，我就生氣。她一向小家子氣，心眼又極多。記得有一次，我領樊噲盧綰回來吃飯。她一直拿著勺子刮鍋，聲音震天響。盧綰和樊噲以為咱們家吃過飯了，走了。我進廚房一看，你猜怎么著？”

娥姁望著劉季，一臉好奇，“怎么著了？”

劉季拿燒火棍撥了撥灶膛里的柴火，恨恨道，“鍋里，滿滿一鍋粥??！”敲一下鍋臺，咬牙切齒，“這個女人，簡直太壞了。要不是看在大哥待我不錯的份上，我非……”

娥姁瞧著劉季發狠的模樣兒，心疼又好笑，嬌嗔，“一個七尺高的大男人，記什么仇??？”依偎在劉季身側，以己度人地，“其實，你也不能全怪大嫂。咱們家里窮，揭不開鍋，一日只能吃兩餐。你天天帶人回家，誰能受得了？”

劉季似乎還在生氣，“就是再窮，也不能窮得不顧臉面把？我都把人帶回來了，她這是變著法子往外轟人啊她！她是省了兩碗粥不假，可我劉季的臉呢？我往哪兒擱啊？想起這事兒，我心里就憋屈。從那以后，我寧可去酒肆請客賒賬，也不看她臉色吃飯！”

娥姁見劉季氣憤填膺，遂笑著安慰，“好了，別生氣了。以后我做飯，你愛帶多少人回來，就帶多少人回來。不管早晚，保準讓你們兄弟有飯吃?！?

劉季孩子氣的往娥姁身上蹭蹭，“還是自家媳婦好！”

娥姁摸摸他的頭，“我是你媳婦，不對你好，對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