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囚歌
- 娥姁傳
- 周虹
- 2090字
- 2020-10-31 23:30:00
第165章:囚歌
劉季的喪事,終于辦完了。
新帝劉盈,也搬進了未央宮。
眾位嬪妃攜著皇子來長樂宮辭行,各自回了封地。薄姬也攜著代王劉恒,前來拜別。薄姬跪在地上,大禮參拜,“薄姬攜代王劉恒拜別太后,妾身祝太后長樂未央?!?
娥姁瞧見薄姬,眼眸里閃過一抹笑意。
操勞數(shù)日的她,雖然身子懶怠,不想動彈,卻還是親自攙扶起薄姬,笑著道,“自家姐妹,何須如此生分。來,快坐下,咱們姐妹也好敘敘話。這些日子,光顧著先帝的葬禮了,也沒機會好好說說話?!?
薄姬誠惶誠恐地,“太后對我們母子的恩德,妾身一直都記在心里。以前,不敢跟太后走得近,是怕想要害我們母子的那個人,再使毒計。太后的恩德,我們母子無以為報,唯有替皇上守好代國,抵御匈奴,于愿足矣?!鼻魄苿⒑悖f個眼色,“恒兒?!?
劉恒伏地,乖順地向娥姁起誓,“母后,恒兒對天發(fā)誓,兒臣在,代國就在。代國若亡,兒臣必定不會茍活于世。兒臣一定會愛護代國子民,盡早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兒臣愿意替皇上施恩,揚我大漢國威,也好讓母后少操心些兒……”再磕頭,“兒臣就是我大漢的一道屏障,永遠不會讓母后和皇上擔憂北疆……”
娥姁彎腰,攙扶起劉恒,“所有的皇子,只有恒兒最乖,最讓母后省心?!?
薄姬嘆息一聲,“恒兒的命,都是太后救的,理當讓太后省心些兒?!鼻魄拼巴馓焐皶r辰不早了,妾身和恒兒該出發(fā)了。我們娘倆走了,太后也好歇息一下。操勞這么多天,妾身都替太后心累?!?
娥姁心內(nèi)一熱,有些不舍,“既如此,孤家就不留你們母子了。若有機會,妹妹多來長安走走。就算賠孤家說說話,也是好的?!?
薄姬微微躬身,“妾身遵命?!?
薄姬母子走了。
偌大的長樂宮,再一次安靜了下來。娥姁依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內(nèi)心的孤寂如海潮般一浪接一浪的涌上來。
劉季在世時,這皇宮內(nèi)經(jīng)常絲竹聲聲,總算還有一絲生氣。如今,先帝殯天,新帝守孝。整個皇宮內(nèi),幾乎沒有了一點點生機。處處都是死氣沉沉的,寂靜無聲。尤其是她這長樂宮,宮人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連一點點聲響都沒有,真像是無人居住似的。
“傳辟陽侯!”
娥姁寂寥了些許日子,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死水一潭的日子,吩咐石榴去傳審食其。
石榴應了一聲,悄沒生息地退下。不大一會兒,引著審食其進了長樂宮。
審食其躬身,如同往常一樣行禮作揖。娥姁見石榴識趣地退下,方才指了指軟榻另一側(cè),“辟陽侯,坐吧?!?
審食其施禮,“太后面前,哪有微臣的坐席。臣還是站著回話,心里踏實。”
娥姁瞧了瞧審食其,嬌嗔道,“先帝殯天,孤家已經(jīng)是這皇宮名副其實的主人,辟陽侯何須還這么拘著?”
審食其躬身,“太后永遠是先帝的皇后,是大漢子民的太后。微臣是太后的家臣,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娥姁眼圈微微一紅,秋水瀲滟起一層薄霧,“辟陽侯,你真不明白孤家的心意?”
審食其躬身,低頭,眼眸低垂,藏起那一絲幾不可見的思慕,“正因為明白,才更珍惜太后的這番情意。臣寧可忍受刻骨銘心的相思苦,也不想玷污太后的清譽……”
娥姁抬眸,看向窗外。
一輪紅日,漸漸西沉。
那如血一般的顏色,刺痛了她的眼睛,也讓她心內(nèi)感慨萬千。想想自己這些年所有的勞苦和孤寂,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為什么,皇帝可以擁有三千佳麗?為什么女人要從一而終?為什么孤家貴為太后,也不能擁有自己心儀的男子?”轉(zhuǎn)身,看向?qū)徥称?,眼神復雜地,“審食其,你告訴孤家,這到底是為什么?”
審食其心一陣陣刺疼,滿眸憐惜,“幾千年來,都是如此。男人可以坐擁齊人之福,女人卻不能有絲毫越軌之處。否則,就會身敗名裂。太后又何須耿耿于懷,問微臣這種問題呢?”
娥姁走下軟榻,移步到審食其面前,伸出雙臂,抱住審食其頸項,與其四目相對,“孤家不管世俗之人怎么看,也不在乎他們怎么看?”
審食其站著不動,“太后不在乎,微臣在乎。微臣不想讓人詬病太后,不想讓世人說三道四,戳太后的脊梁骨……”
娥姁吸了吸鼻子,凝眸看著審食其,眼淚婆娑,“你倒是愿意替孤家打算!”苦笑一下,“你知道孤家最想要的是什么?孤家想要的,不是什么清譽,而是一個貼心人。”
審食其掙脫娥姁,后退一步,抱拳躬身,“臣不敢做太后的貼心人,但卻愿意替太后排憂解難,為太后掃除一切煩心事兒?!?
娥姁傷懷至極,跌坐在軟榻上,嘴角微牽,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孤家已經(jīng)是大漢太后,再也不害怕有人覬覦大漢江山,再也不怕其他皇子取代盈兒,孤家還能有什么煩心事兒?”
審食其歉意地笑笑,“也許吧?!鳖D了一下,“也許,是微臣多慮啦。”
“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說話間,一陣嗚嗚咽咽的歌聲傳來。娥姁凝神一聽,是戚姬的聲音。
她眉頭微微一皺,瞧向?qū)徥称洌斑@戚姬,又作什么妖?。亢煤玫娜兆硬贿^,怎么會唱這種囚歌?孤家還沒想好怎么處罰這女人,她倒自己給孤家出主意了?”
審食其躬身,請罪,“臣有罪,請?zhí)筇幜P?!币姸饖惒唤猓旖忉尩?,“臣怕戚姬與趙王里外勾結,遲早會發(fā)兵長安,禍及太后與皇上,所以,就假傳太后懿旨,把戚姬關進了永巷,讓她日夜舂米做苦工……”
娥姁想起劉盈中毒一事兒,心中恨意遂起,“這女人,死有余辜。辟陽侯替孤家分憂,何罪之有?”起身,瞧了瞧永巷方向,“先帝殯天多日,孤家也該去看看他的愛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