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出爾反爾

審食其點點頭，“世人怎么說，娘娘左右不了，娘娘只求問心無愧就好。不是娘娘做的，就不是娘娘做的。這種手上沾血的惡事，交給臣，臣不怕下地獄。”

娥姁嘆息了一聲，搖搖頭，“孤家知道，辟陽侯也是心善之人，若不是為了孤家，斷不會做這種喪天害理的事兒。這份情，孤家記在心里了。”

審食其淡然一笑，躬身一揖，“臣不希望娘娘感恩，只希望娘娘心里沒有陰影就好。”

娥姁感激地笑笑，“皇上吩咐的事情，孤家已經辦妥了。只希望，皇上不要變卦。省得孤家手上沾了血，卻依舊要面對廢嫡的結局。”

劉季的承諾，她已經不敢再信了。

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楚這個男人的嘴臉了。

自從劉季走上芒碭山這條不歸路之后，他曾經擁有的那點仗義，豪情，全都不見了。唯一剩下的，只要自私，薄情，以及對皇權的追逐，對別人的猜忌。就算她替他除掉了韓信，他也未必會信守自己的承諾，打消廢嫡的念頭。興許，還會引起這個疑心頗重的男人的猜忌和提防。

審食其搖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至于其他的，不是娘娘能左右得了的。”猶豫了一下，輕聲提醒，“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娘娘要不要未雨綢繆？趁著皇上與戚姬不在宮里之際，除掉三皇子？”

娥姁嘆息一聲，“孤家乏了，辟陽侯先退下吧。”等審食其躬身告退，行至長樂宮門口，復又道，“記得，厚葬淮陰侯。”聽到審食其應承，方才閉上眼眸。

如果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不想對付一個孩子。

戚姬再怎么可恨，如意終究是無辜的。

淮陰侯死在了她娥姁的手上，已經夠她愧疚自責一輩子了。她真不想有太多的殺戮，不想造太多的孽。她只想用自己的賢德，給盈兒積福積德，不想損了盈兒的陰德和福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如同流水一般。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

劉季終于班師回京了，還打了勝仗。

當劉季得知韓信已死時，有喜有悲，臉上雖有悲憫之色，但更多的卻是竊喜。悲憫和竊喜的同時，也有震驚，被娥姁的政治手腕所震驚。在不違背誓言的情況下，怎么弄死韓信，他劉季想了多日，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娥姁居然做得這么利索，一把竹刀就解決了所有問題。高，實在是高。震驚和佩服之后，自然就是本能的提防。為了防止懦弱的劉盈繼承大漢基業，娥姁左右大漢的皇權，劉季更加打定主意要廢嫡。尤其是，戚姬哭著鬧著要他盡快改立三皇子如意做儲君，日夜啼哭不止。

廢嫡的事兒，再度提上了朝堂。

沛縣老臣的心，再度被揪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他們似乎沒有從前那么激動和熱情了。除了夏侯嬰、樊噲、呂臺等人義憤填膺外，其他人只是象征性地奏了幾句，便是等待皇上的最后裁決，誰也不想為了太子劉盈再去忤逆劉季的龍鱗。

自從韓信死后，功臣人人自危。

他們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害怕卸磨殺驢，自然就不想再參與皇室的家務事。

于是乎，朝堂阻力小了不少。

劉季見狀，心里有些樂。

審食其見了，不免替娥姁憂心。

下朝后，偏遇見娥姁來長安宮給劉湍請安，瞧見日益消瘦的娥姁，眼里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憐惜，他強行平復一下心緒，恭恭敬敬地，“臣審食其給娘娘請安。”

娥姁揮揮手，示意免禮，等審食其平身，方才壓低聲音詢問，“朝堂情況怎么樣？”

審食其搖搖頭，如實回稟，“廢嫡一事，又提上朝堂了。”

娥姁嘴角微牽，露出一抹苦笑，“孤家就知道，他不是言而有信的人。”搖搖頭，“其實，孤家早就該死心了。只是，孤家不肯死心罷了。”

審食其嘆息一聲，“建成侯也該回來了吧？”頓了一下，“若能請來商山四皓，娘娘和太子的勝算還大一些兒。若是無功而返，怕是要兵行險招了。”

倘若呂釋之請不來四位隱士高人，他審食其可就要擅自動手了。不管娥姁愿意不愿意，他都要替她出去三皇子劉如意。省得戚姬作妖，逼著劉季廢嫡。

娥姁警示性地看了審食其一眼，“不到萬不得已時，辟陽侯不可亂來。”

審食其點點頭，“臣明白。”瞧瞧寢殿，“太上皇哪兒，臣去回稟一聲。這個時候，還是讓他老人家出面向皇上求情，或許，還能穩住局面。”

娥姁搖搖頭，“皇上曾經警告過孤家，不要遇事兒，就驚動太上皇。否則的話，別怪他翻臉不認人。孤家不怕他翻臉，孤家怕氣著太上皇。他老人家身體越來越不濟，孤家不能再拿兒孫的事兒，煩他老人家了。”

在劉家的這些年，娥姁早已經把劉湍當成了自己的老人。

就算是劉季負了她，她依然不想為了劉盈的事兒，把劉湍氣出個好歹。若太上皇真的因為廢嫡之事氣出個好歹，她娥姁豈不是成了劉家的千古罪人。

審食其見狀，故意高聲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娘娘還顧及太上皇。您再瞞下去，太子可就真的要被廢了。娘娘，就算您不告訴太上皇，臣也不敢欺瞞太上皇啊！”

一陣咳嗽聲，從殿內傳來。

劉湍在宮人的攙扶下，住著拐棍走出來，身體顫巍巍的，一步一哆嗦，“娥姁，到底怎么回事兒？是不是劉季這個臭小子，又難為你們母子了？說！只要爹有一口氣在，就不能讓這個小子胡作非為！”

娥姁聞言，眼圈驀地紅了。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爹，求求您救救盈兒。皇上要廢太子，另立儲君。娥姁眼看著盈兒太子之位不保，卻也無能為力。”

劉湍頓了頓拐棍，瞧著未央宮的方向，罵道，“這個臭小子，反了他了。他敢廢盈兒，我就吊死在未央宮去。我倒要看看，是戚姬那個狐貍精的話管用，還是我劉湍的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