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問計張良

劉季退朝了。

沛縣老臣卻依舊去情緒激憤，一個個如臨大敵似的。

他們聚在一起商議對策，看怎么讓皇上打消廢嫡的念頭。

可商量了半天，依舊是無應對之策。

審食其清楚地知道，這幫莽夫知會舞刀弄槍，壓根兒就出不了什么良策，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是以，悄沒聲息地退出了未央宮。他還未回到長安宮，長樂宮卻遣人來請，說皇后娘娘有重要的事兒，找他商議。審食其心知娥姁已經知道了皇上廢嫡的事兒，怕她太心焦，就心急火燎地趕去了長樂宮。

他到的時候，娥姁早已經哭紅了眼睛。

她瞧見他，立時用錦帕擦擦淚水，滿懷希冀地，“辟陽侯，可有良策應對廢嫡之事？”

審食其躬身一揖，“不瞞娘娘，臣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出良策。所以，今日才去早朝，想看看沛縣老臣有什么良策沒有。”見娥姁眼里有期許之色，遂搖搖頭，“那幫人，只會舞刀弄槍，卻不懂玩弄政治權術。娘娘想要寄希望于他們，怕是要失望了。”

娥姁聞言，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孤家想要依靠皇上，皇上卻打算廢了盈兒。孤家想要依靠你辟陽侯，你卻無應對之策。如今，沛縣老臣也束手無策，那孤家還能指望誰啊？”瞧瞧長安宮，搖搖頭，“太上皇年事已高，身體也不像前些年康健。孤家就算獨木難撐，也不敢再去勞煩他老人家了。萬一，他聽說皇上要廢盈兒，一下子厥過去了怎么辦？”

審食其思忖片刻，直視著無足無措的娥姁，“娘娘稍安勿躁，別自亂陣腳。廢嫡另立，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一時三刻之間，太子不會有危險。”頓了一下，又道，“沛縣老臣沒有良策，還有一個人，應該可以幫到娘娘。”

娥姁聞言，心里又燃起希望，“誰？”

審食其想了想，“留候張良。”

娥姁眼眸一亮，似乎又看到了生機，“孤家怎么會忘了張良呢？他跟隨皇上多年，一直是皇上的第一謀士。也只有他，最了解皇上。要想讓皇上打消廢嫡的念頭，只怕，也只有寄希望于留候張良。只是，他急流勇退，隱居山林，找他，怕也不好易事啊？”

張良與蕭何、韓信并稱漢初三杰，曾被劉邦贊譽過，“運籌策于帷帳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在劉季創立帝業時，張良一直輔佐他。等到大漢基業穩固時，張良害怕帝王卸磨殺驢，明智地急流勇退，隱居到山林去了。如果能找到張良，興許還能保住盈兒的太子之位。

審食其點點頭，“娘娘可讓建成侯去找張良，就算是用刀架在留侯脖子上，也得讓他為娘娘獻一計。否則的話，太子地位怕是不保啊。”

娥姁擦了一下淚水，果決地，“事已至此，孤家還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孤家這就給建成侯下一道懿旨，讓他親自去找尋張良！”頓了一下，看向審食其，“還好，有辟陽侯在。不然的話，孤家和太子怕是只有坐以待斃了。”

審食其躬身一揖，“危機時刻，娘娘無須跟臣客氣。能為娘娘分憂解愁，審食其倍感欣慰和榮幸。”頓了一下，又道，“娘娘也無須太憂心，這廢嫡立幼的事兒，怕一時半會也出不來結果。該吃吃，該睡睡，別太煎熬了。”

娥姁感動不已，紅著眼圈點點頭，“辟陽侯放心，孤家不會做傻事的。那女人想讓我們母子死，孤家偏偏要好好的活著。孤家倒要看看，是她能笑到最后，還是孤家笑到最后。”

戚姬要的，就是她和盈兒死。

就算有一絲希望，她娥姁也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看看眼下的境遇，娥姁又想起劉季被困白登山的事兒。當初，她不聽審食其的勸告，執意派人去解圍。如今落一個嫡子被廢的下場，只能怪她太念舊情，太心軟。

可是，如果事情重新再來一遍。

以她娥姁的心性，還是會選擇派人去解圍。

不管怎么說，總歸是夫妻一場，劉季怎么薄情顧寡義，她娥姁做不到。

審食其見娥姁母親的保護欲激發，方才放下了心。

他微微躬身，“娘娘既然想得開，臣暫且先告退。臣去知會太上皇一聲，讓他老人家從中周旋一下。興許，皇上擔心氣著太上皇，就不會下狠心廢嫡了。”

審食其走了。

長樂宮又冷情了下來。

娥姁瞧著這個冷冷清清的宮殿，心里再次跟長了草一樣，滿心荒蕪。那種灰心到絕望的情緒，好像幽靈一樣，緊緊地纏繞著她，讓她近乎無法呼吸。

兩日后，審食其又來了。

他見娥姁懶懶的，神情呆滯，遂躬身道，“娘娘，您也別太灰心。昨日，太上皇把皇上請去了長安宮，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說是皇上要廢太子，他就絕食自盡。也許，太上皇的恐嚇，能起到一點作用。就算是延緩一下廢嫡，建成侯能從留候處問計回來，娘娘和太子就會多一分勝算。”

娥姁嘆息一聲，“盡人事，聽天命吧！老天爺若要絕我們母子，不管孤家怎么懸心，終究還是保不住太子之位。如果天佑孤家母子，太子一定能化險為夷。”

“皇上駕到！”

內監的傳稟聲，在殿外響起。

審食其怕劉季質疑娥姁清譽，機警地躲在了帷帳后。

娥姁瞧了瞧帷帳，見無破綻之處，才邁步迎上前去，參見圣駕，“臣妾給皇上請安。”

劉季倪了她一眼，冷冷地，“起來吧。”行至軟榻處，坐下，瞧向畢恭畢敬地娥姁，“以后，別有什么事兒，就把太上皇搬出來。他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起皇后折騰。太上皇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別怪朕翻臉不認人。”

娥姁心里委屈至極，卻什么都沒有說。

她只是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地應承，“臣妾記住了。”

劉季走了。

娥姁再也忍不住，滿心委屈瞬間爆發。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濡濕了面頰，也濡濕了躲在帷帳后的那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