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難產

娥姁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石榴裹著一身寒氣進來，行至床榻前，一邊搓手，一邊微微福了福，輕聲回稟，“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已經叮囑過薄姬了。”

娥姁徐徐睜開眼眸，瞧向石榴，“薄姬怎么說？”

石榴微微一笑，“自然是千恩萬謝！”

娥姁嘆息一聲，“千恩萬謝，倒也不需要。孤家只盼著，她們母子平安無事就行了。”

戚姬的心思，昭然若揭。

這女人不但想做皇上的寵妃，還想廢掉她這個皇后和太子，除掉其他絆腳石和競爭對手。從而母儀天下，讓如意繼承大漢基業。

這個算盤，打得的確好。

遺憾的是，她卻不想讓這女人陰謀得逞。

就算不為自己和劉盈著想，她也要敬畏每一個生命。薄姬勢微，無法庇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若見死不救，豈不是有違自己的良心？

只要薄姬母子倆安好，她也就安心了。

就算有朝一日，薄情寡義的劉季廢了她這個皇后，劉盈不能繼承大漢基業。她也不想讓如意成為嗣君，不想讓戚姬這女人成為繼任皇后，繼而做享天下養的太后。劉季多一個皇子，如意成為嗣君的幾率就小一些兒。只要戚姬這個蛇蝎美人達不到目的，她娥姁也就心滿意足了。

石榴笑了笑，“娘娘不要薄姬感恩戴德，怕是也不能夠。娘娘是沒瞧見，薄姬聽說有人要對付她肚子里的孩子，嚇得小臉蠟白蠟白的。那惶惶的模樣兒，著實令人憐惜。”搖搖頭，又道，“奴婢告辭時，叮囑了她一句。倘若能自保，盡量不要勞煩皇后娘娘。倘若真不能自救，記得遣人來中宮回稟。薄姬當即跪下，朝著中宮方向一直磕頭不止。她說，只要娘娘能保她們母子平安。這一生，她都會把娘娘當成救命恩人，追隨和效忠，絕對不會生二心……”

娥姁再次閉上眼眸，小聲叮囑，“這幾日，記得盯著戚姬的動靜。還有，只要是薄姬的人來中宮，一刻也不得耽擱。就算是深夜，也得叫醒孤家……”

石榴福了福，“奴婢記住了！”給娥姁掖了掖錦被，悄沒聲息地退下。

這一日，天降大雪。

戶外滴水成冰，異常的冷。

天剛剛黑了下來，娥姁嫌冷，早早地就寢。

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睜開眼眸，瞧了瞧守夜的宮女杜鵑，詢問，“發生什么事兒了？”

杜鵑微微福了福，“奴婢這就去看看。”

說話間，石榴進了寢殿，微微福了福，“薄姬宮中侍女求見娘娘……”

娥姁聞言，心急如焚，“估摸著，薄姬是難產了。”一邊穿衣起身，一邊吩咐，“快，讓那宮女進來回話。”等石榴引著宮女進來，“說吧，出了什么事啊？”

宮女一臉驚慌，噗通跪下，磕頭不止，“奴婢是薄姬夫人宮中侍女，名叫翠柳。今夜，薄姬夫人臨盆，宮里卻不見一個御醫。本來，薄姬不讓打擾皇后娘娘，想靠女人的本能誕下皇子。可不巧的是，薄姬夫人難產。生了好兩個時辰，怎么都生不下來。接生婆婆束手無策，記得滿頭大汗。碧桐姑娘怕夫人和皇嗣有個好歹，才遣奴婢深夜煩擾皇后娘娘。”

娥姁等杜鵑系好披風，一邊出門，一邊詢問，“太醫呢？都去哪兒啦？”

翠柳尾隨其后，憤憤地，“據御醫所的宮人說，臨轅侯病了。戚夫人心疼父親，帶著所有御醫去給臨轅侯診病。”頓了一下，又道，“也許，臨轅侯壓根沒病。在薄姬夫人臨盆之期，戚夫人故意調開御醫……”

娥姁心中了然，卻什么都沒說。

她在石榴的攙扶下，迎著寒風冒著大雪趕到了薄姬宮中。

正在哭泣的碧桐，瞧見娥姁等人，擦了一把淚，看向力氣全無的薄姬，“夫人，皇后娘娘來了。夫人別睡啊，您再用用力，把皇子剩下來，再睡也不遲啊！”

薄姬微微睜開眼，沖著娥姁疲乏地點點頭，責備侍女碧桐，“深更半夜，誰讓你們勞煩娘娘的？”淡然一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倘若這就是我的命，我薄姬也認了。”

娥姁走到床前，安撫薄姬，“別灰心，有孤家在，你們母子一定不會有事兒的！”瞧向接生婆婆，詢問，“到底怎么回事兒？說！”

為首的接生婆婆，似乎很害怕。

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叩頭，壯著膽子回稟，“啟稟皇后娘娘，薄姬夫人臨盆，宮里一個太醫都沒有。胎兒頭大，怎么都生不下來。羊水破了多時，夫人力氣也耗盡了。沒有太醫相助，只怕，只怕……”

娥姁掃了接生婆婆一眼，見她眼珠急速轉動。心知此人必定是戚姬的人，故意延遲薄姬生產，想要耗盡母體力氣，從而造成一尸兩命的結局。也不點破，直接來到床前，拿起剪刀，看向奄奄一息的薄姬，“為了孩子，薄姬，忍著點啊！”

一剪子下去，鮮血噴涌。

劇烈的疼痛，疼得薄姬大叫了一聲。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做最后一搏。

一個赤身裸體的小生命，從產道掙扎著爬出來。娥姁用手拍打一下他深紅色的小腳，嘹亮的哭聲，一下子響徹了整個殿宇。薄姬聽到嬰兒的啼哭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那蒼白汗濕的臉上，帶著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碧桐瞧了瞧整個新生兒，激動地喊叫，“夫人，是個皇子。夫人，你聽見了嗎，是個皇子，真是個皇子。”見薄姬力盡睡去，含淚福了福，“奴婢替夫人謝謝皇后娘娘，謝謝娘娘救了夫人和皇子。娘娘仁善心慈，必定會事事遂心，鴻福無邊……”

娥姁用錦帕擦擦滿手血跡，瞧瞧窗外晨曦，微微一笑，“好好伺候你家夫人，好好照顧四皇子。只要她們母子平安無事，孤家也算沒有白來一趟。”臨走前，娥姁倪了一眼接生婆婆，不著痕跡地警告，“在宮中當差，一定要盡心盡力。幸好四皇子和薄姬沒有什么差池，否則的話，皇上震怒，只怕會把你們的小命兒搭進去。”

在碧桐千恩萬謝和接生婆婆的唯唯諾諾聲中，娥姁出了這座充滿血腥味的殿宇。

她抬頭瞧了瞧東方天際，夜幕正在褪去，朝霞越來越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