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宿墜塵并花影，浮香明滅倦微雨。四方落盡畢空絕，抔土揚散萬物生。

我在最后的時候才明白這四句詩句的意思，原來一切早有定數，我們都是意外落入天行州的人，最后也會類似意外的方式離去。

我和青燭從小就生活在海里，直到三劍宗的人來追殺我們，我們才對妖獸和不詳有概念，青燭為了掩護我，暴露了行蹤。

實際上我比青燭的修為靈力要高出很多，但是我太膽小，在海里都是青燭出頭，那一次青燭性命攸關，我顧不上許多，動用了靈力，海浪卷走了岸上的一個小男孩，他的發簪落入了水中。

我很喜歡，占為己有，我的生活其實很無趣，嚴格來說除了廝殺就只剩下安靜的存活，我不喜歡那些，可是麻煩總是找上門。

也許不詳真的就是走到哪里都是一樣的吧，天行州容不下我們，三劍宗更不會放過我們，青燭總是吵著說大不了就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我不想，我有更喜歡的東西，對天行州之外的世界更為向往，天行州是一座大獄，每個人都被困在其中，有的人滿足有的人怨天尤人，而我只想離開天行州，和青燭一起。

青燭沒有任何想法，他似乎生來就更加血性，在海底廝殺存活下來的他，明明是水靈賦，偏偏喜歡玩火。

“老白，你總是一副愁苦之相。”青燭總是這樣講我，我自己是沒有感覺的，也許我就長了一張高冷的臉吧。

數寒星成立之后，青燭更喜歡往外跑了，大部分都是挑食，惹得天行州不得安寧，而我要不斷的給他收拾爛攤子。

青燭很討厭三劍宗的人，用他的話來說，既然他們斷言我們會危害天行州，那我們還不把罪名給落實了。

我也問過他，沒有想過離開天行州嗎？

青燭說，其實哪里都一樣。

那個時候我覺得青燭冥頑不靈，后來我才明白，青燭比我要聰明多了，他說的沒錯，哪里都一樣，既然一樣，又何必追尋外面的世界。

那個時候我不懂，我想天行州的規則不多，但是太過殘酷，每天都在無休止的明爭暗斗中，我有些疲憊，青燭不用操心這些，他自然不會覺得累。

我喜歡下棋，也時常拉著青燭陪我，他的棋技很好，但是總是沒有耐心，我一點點的教他，他偶爾心情好了就陪我下上一局，想出去玩就故意放水認輸。

我發誓最初的時候，我也沒想過要毀掉天行州，只是單純的討厭三劍宗，我的想法很簡單，我要做天行州的第一人，事實上我也做到了，但是我知道三劍宗有七大高手，最厲害的是江白浪，已經隱居了。

如果數寒星真的對三劍宗不利，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事情的源頭都是從山屴開始，我見過山屴，也曾經試圖想放他出來，但是我知道山屴不會為我所用的時候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老白你這個人就是太無趣。”青燭喜歡吐槽我，我和他說過山屴不會為我們所用，青燭反問我，為何一定要為我們所用，單純的閑的無聊，放他出來不行嗎？

我啞然，倒也不是不行，是不值得。

我似乎就喜歡盤算，哪些事情該做， 哪些事情不該做，哪些做了有回報，哪些做了就是無用功，我喜歡掌控全局的感覺，所有不能掌控的事情，我都不喜歡。

青燭是不可控的，他做事更多憑借的是心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說反正最后有我給他收拾爛攤子，我記得最初和青燭認識的時候，他很小一只，也很乖，我們一起在海面追逐過往的船只。

他很乖的跟在我的身后，我們就是彼此相互的依靠，我沒有想到的是青燭真的這么膽大，真的放走的山屴。

三劍宗的人炸了，青燭看見他們著急的樣子就趕回來和我分享，“你沒有看見他們的樣子，真的太搞笑了，老白。”

我有些無奈，這一次他真的闖了大禍了，三劍宗的人怎么可能會相信青燭只是一時興起，他們一定認為是數寒星故意為之，想要和山屴聯手對付三劍宗，如此一來天行州就危險了。

果不其然三劍宗的人放了大批的人馬去尋找山屴的下落，三劍宗的人就是這樣喜歡杞人憂天，實際上山屴根本就不會危害天行州，他更像是一個殘靈，一直在尋找一個人。

他低吼，一生只說出了三個字，為什么，或者說他尋找的是一個答案，一個也許不會有答案的答案。

我對山屴不敢興趣，青燭鐵了心要助他一臂之力，青燭說，“你不覺得山屴很像當初的我們嗎？”

我們也從東躲XZ的日子過來的，三劍宗的勢力太大，要不是一直藏在海底，想必現在遭殃的還有我們，也許我們現在根本不會還活著。

“老白，幫幫他吧。”

“不行。”我拒絕了，處理青燭的爛攤子就已經讓我很頭疼，還要幫助山屴逃跑，主要他是個殘靈，智商不高，破壞力驚人，救出來以后安身何處。

“那我們去看看如何？”

琉岄也在綿霧城，似乎三劍宗的人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我和青燭去了綿霧城，三劍宗的那些人十分猖狂，他們似乎忘記了數寒星也不是好招惹的。

本以為山屴會除去綿霧城的所有人，結果山屴死了，整個天行州都震驚了，殺死山屴的是三劍宗仰止賀半桐的大弟子，穆一塵。

我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也見過，沒有多少感覺，相比之下，我對琉岄更感興趣，她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體內的有個封印禁制，我解不開，但是我可以確定她就是琉岄，幼時我見過她，她和她的師父一起去過那片海域，千音坐在礁石上，俯瞰海面，她發現了我們，但是也是第一個沒有對我們動手的人。

千音懷抱著她，那個時候她還很小，蜷縮在千音的懷里，“你看，他們和你一樣。”

我從水里探頭看她們，琉岄的眼睛像葡萄一樣又黑又亮，千音也沒有任何惡意，我記住了她們的樣子。

琉岄不記得我，我卻記住了她，或者記住了她們的不同，還有千音說的，她和我們一樣。

妖獸是什么呢，大概就是會被排擠，無論在哪里都一樣，天行州只有強者才不會被排斥，所有人都慕強，都想成為強者。

“琉岄。”

“我叫千岄。”

每次我喊她時，她總是會糾正我的說法，千岄是她后來的名字，我還是喜歡琉岄這個名字，最開始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叫這個名字，于是我還是一直喚她琉岄。

她對我有莫名的敵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化解，她很喜歡三劍宗的那個大弟子，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但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笑得很開心，我還沒有看見有人可以這么無憂無慮的笑著。

好像在那個人的身邊，她什么都不會覺得煩惱，有的全部都是快樂，不知道為何有一瞬間，我十分羨慕他們。

也不知道為何琉岄就有人的感情，妖是冷漠的，妖獸更是沒有感情的，我在青燭的臉上從未看見過憐憫的感情，我很喜歡觀察那些人的表情，見過最多的是臨死的時候他們害怕的模樣，有恐懼也有強烈的求生欲望。

“白孤吟。”

琉岄是一個直呼我全名的人，青燭喜歡喚我老白，剩下的沒有人再敢直呼我的名諱，只有她一個人敢這么喊我，我給她的東西她也不會收，在她的眼里我看見的全都是滿足。

后來再看見的是是她衣衫上全是血痕，和三劍宗的人纏斗在一起，而我在看見她之前看見的是更加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是相隔一天，變數就這般大，原本以為我們必定會贏，沒想到我們會輸的這么慘，我也見到了傳說中的江白浪。

這么多年我一直試圖尋找到他的蹤跡，但是一無所獲，直到見到他和青燭，青燭的綠幽燈碎了，青燭用盡最后的力氣奔向了靈海，他不想死在數寒星之外的地方，就是死，也要呆在數寒星。

我冰封住了他的靈體，靈海盛開的第一朵水蓮花也被冰封了起來。

青燭絕對不會單單因為江白浪的緣故而亡，更多的是因為萬燈血陣，而血陣中就有琉岄的血，第一次有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而這個超乎意料的事情幾乎就成了我的重創，失去了青燭，甚至匆忙到來不及道別。

青燭和我的最后一句話竟然是，老白快些回來，回來我們去春醉臥偷幾壇好酒，再痛飲幾杯。

春醉臥的酒還在，青燭沒有了，我似乎應該和他們一樣有悲痛欲絕的心情，但是我什么也沒有表露，更像是我表露不出來，不知道如何表露，我所表現的太過鎮靜，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我應該難過的，可是我一滴淚也沒有流，而琉岄就像有流不完的眼淚，同是妖獸，我卻十分羨慕她可以像人一樣，擁有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