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穆一塵還沒說完就被南云梔駁了回去。

“你想說我要尊師重道，要顧及他們的感受，那我呢？你們一個個不都是在利用我嗎？”南云梔哭了，從一開始師父說要將她嫁給師兄，后來退婚，到如今又成了婚。

她又何嘗不是上趕著要倒貼的笑柄，她看著穆一塵，問道：“你愛我嗎?”

“師父說......”

“我不想聽了。”南云梔穿著喜服，嫁給了這個夢寐以求的夢中人，結果她并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取而代之的是難過和不甘。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好。”南云梔開始自言自語，“反正換一個人也是一樣的，師兄，可是我沒辦法啊，我一面對你，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啊。”

“我怎么辦？我怎么辦啊？”南云梔苦笑，強求來的一點也不開心，成為了他們利用的工具，也成為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我覺得不應該這樣。”南云梔看著穆一塵，擦干了臉上的淚，“師兄，你說呢？”

穆一塵這個時候只能順著她，“對，你不要想太多......”

南云梔點點頭，沒錯，即使是她變成了這樣，也不能只有他一個人這樣，她痛苦，那么其他人也都不要好過了。

“師兄，你會怪我嗎？”南云梔問道。

“不會，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妹。”

“我不想做你的師妹啊，我要做的是跟你攜手一生，共赴白頭的人啊，師兄，我盼這天盼了很久很久，我曾經也是想即使在你身邊的不是我，我也認了，現在不一樣了，我想不明白了，原來我根本沒有那么大度。”南云梔一直落淚，她為穆一塵掉的淚太多，卻沒有今日這般委屈過。

“云梔，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如今我們成親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南云梔笑了，點點頭，“好。”

她心里無比的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忘記了千岄，他根本不會這樣，照顧她也僅僅只是把她當成了妹妹那樣，或者師妹那樣的照顧，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很照顧她，要是穆一塵有全部的記憶，他會不怪她嗎？

南云梔覺得根本不可能，他所愛的所想的都是另一個人，不惜傷她，利用她，讓她落淚，真正愛一個人怎么會舍得這樣對她呢？

都是千岄不好，若不是師兄認識了她，他根本就不會這樣，最起碼他還是以前那個師兄，南云梔的腦子里十分混亂，她也不知道為何要胡思亂想這些。

“師兄你知道琉岄嗎？”南云梔問道。

穆一塵仔細回想了一下，“你說的是四大妖獸之一？”

“就是屠殺了蟾犀族全族的琉岄。”

穆一塵搖頭，“從未見過，傳言不是不知所蹤？”

“那是因為師兄在不寂呆了太久，沒有出去活動，她已經出來了，和白孤吟勾結在一起，危害天行州，師兄若是遇見了她可要小心。”

“此等妖獸自然要殺之后快。”穆一塵回答的很快，南云梔十分開心，她似乎找到了平衡點，只要穆一塵和千岄不在一起，她就有機會，那么只有除去千岄，穆一塵才會真正的屬于她。

“師兄，對不起，剛剛我情緒激動了，我只是想起了聽渺許多同門，就那樣慘死在數寒星的手下，罷了罷了，我們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南云梔岔開話題，她要恢復成當初在穆一塵心中的模樣。

“今日的茶多半是敬不成了。”道紅蕭說是推后，看他們的架勢，沒有個一晚上根本就不會商討結束。

“那我們再等等。”穆一塵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南云梔繼續道：“師兄，我們不喝一杯交杯酒嗎？”

穆一塵十分尷尬，“師妹，可能我還有適應這個身份，給我些時間。”

“好。”南云梔此時對這些根本已經不在意了，她更想看見的是千岄死在她的面前，有了暗浮香，千岄就不會死，她盜取暗浮香的事情就會敗露，三劍宗她是呆不得了。

即便如此，穆一塵也還是愿意讓她冒這個風險，說什么想要的都給她，實際上也沒有考慮過她的死活，他在乎自始至終只有千岄一個人。

“師兄，我是愛你的。”南云梔說這話的時候面如死灰，像是機械的說出的這句話，她沒有欺騙穆一塵，她笑了，“師兄，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所以才會這么肆無忌憚的傷害她，不顧及她的死活，也要成全另外一個人，南云梔走過去，獨自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酒是好酒，眼前人未必就是良人了，她放下酒杯，重新坐回床上，兩個人就這樣對坐一晚，無話可說。

燭火的燈光慢慢熄滅，窗外的光也透了進來，穆一塵如釋重負，“師妹，天亮了。”

南云梔坐在床上，穿著喜服就那樣睡著了一般，穆一塵喚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穆一塵興沖沖推開了房門，走了出去，南云梔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哭了一晚上，她的臉甚至有些干，她看了看銅鏡里的自己，陌生的簡直自己都要不認識自己，她抬手就觸摸到了發冠上的華麗珠釵，華貴美麗又不被珍惜，就像她一樣。

......

后來的記憶就殘缺了很多，有意識的越來越少，記得的都是曾經的日子，那些過往越來越清楚，當下的事情反而記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為何，他的身子似乎都開始不受自己使喚，師父說什么他就做什么，還有很多時候就是，他遵守他們的命令。

清楚的知道他是誰，在做什么，但是讓他說出所以然，說他是清醒的，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就像從一開始，他就是殘缺的。

“穆一塵。”那個妖獸似乎認識他，但是他對她沒有任何印象，從數寒星的瘴林開始，兩個人就纏斗，他見識到了她的威力，也知道她不好對付。

可是腦海中似乎就一直在下意識的去記住和她的所有，落水之后她環住他的時候，他居然也沒有推開她。

仰止山上助她離開，他更加確定的是，他們從前認識，不寂上的第一塊玉佩能讓他輕易送出去的人，一定是他重要的人，為何他一點印象也沒有，為何這個人就像從未見過。

他的身子越來越冷，三劍宗和數寒星對抗之中，三劍宗損失慘重，他的胸口時常隱隱作痛，有時候清醒時才恍惚發現自己站在外面，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往何處而去。

他覺得三劍宗似乎哪里不一樣了，又似乎沒有哪里不一樣，他還是大弟子，他也還是一個人，但是他總覺得有幾分孤獨，曾經的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這么覺得過。

三劍宗的人在不斷的減少，連師父也慘遭毒手，在身體種下靈植的時候，他們沒說，但是穆一塵他知道，有風險，但是這是三劍宗最后的希望。

江白浪就算出了山，對抗琉岄和白孤吟兩個人還是很吃力，只有再出現一個天清的高手，而他是最有希望的那個。

“除去誰？”種下靈植的時候他有些沒有聽清楚。

“除去琉岄和白孤吟。”

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穆一塵內心沒有任何波動，他點頭，閉上了眼睛，再醒來，身體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儲藏在他的體內，他可以隨意使用，但是每一次使用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疲憊的身體。

穆一塵，他重復呢喃自己的名字，這個名字都似乎變得陌生起來，他沒有答案，種下靈植之后，他會經常重復夢見一個場景，他從高空之中不斷墜落，墜落之后有一根木簪插在了他的發髻上，他想回頭看看身后的人是誰。

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身邊的景色，一個人也沒有，那個人是誰，那么遙遠的感覺，他萌生了想要找到木簪的念頭，可惜時間過的太久，他連木簪的模樣也忘記了。

后來他時常想起一個彈琴的女子，看不清楚臉，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她的面前是一大片海，湖藍的海水像一塊鏡子。

再后來，他意識最清醒的時候，莫過于拾起那支木簪，熟悉的觸感，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支，或者她戴著的就是自己的那支。

她的衣衫在不斷的燃燒，心口那顆痣也疼的厲害，大火燃盡了她，他記得她哭著問他，是不是一定要她死。

肯定的回答，伴隨著鮮血和大火，融化了天行州的冰雪，天上的群星墜落，群芳凋零，大風刮過之后又生機勃勃。

天行州死了又活了過來，一切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又像是發生了一場柔美的浩劫，他也是浩劫里的人，他見證著一切從無到有，從生到死，最后逆境重生。

這場雪真冷，他的體內的靈植也枯萎了，再也沒有發芽，她最后的恩賜也是讓他帶著希望重新活下去，那些忘記的不必再想起，想起了就不要忘記。

可是他怎么會真的忘記，那些過往的記憶終究還是被想起，他倒在雪地里，泣不成聲，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