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千憐倒地，捂著胸口，嘔出大口鮮血，她回眸瞪著千岄，掌心握著一根細長的鋼針，伺機而動。

千岄上前，狐千憐掌心擊出，千岄側身避開，離狐千憐半米，這個女人跪坐在地風情不減，她的手搭在面紗上，“你想看嗎？”

她慢慢揭開了面紗，那是一張和師父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若不是濃艷的妝容，千岄不會懷疑這是師父本人。

憐晴一直都是兩個人，狐千憐和狐千晴，狐千憐是千岄的師父，她的修為造詣很高，遠遠超過了狐千晴，天行州大戰之后，千岄的師父厭倦了這些事情，決意歸隱。

狐族和三劍宗聯手平定了天行州的安寧，冷面仙子的名聲在狐族頗高，千岄的師父無意這些，狐千晴不這么想，最初的確是千岄的師父在主持狐族的局面，穩定狐族的局勢。

狐族走向安定，千岄的師父舍棄狐千憐的名字，歸隱山林，易名千音。

“你是...”千岄的胸口堵的厲害，所有記憶都串聯起來，師父每月追憶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這個已經被權利蒙蔽雙眼的妹妹。

狐族女王的威名在外，她行事雷厲風行、心狠手辣更是出名，狐族在她的掌控之下逐漸壯大，也逐漸攀上了天行州族類榜首。

“我為何屠谷？還不是因為她不愿意交出川玉，川玉不單單只是神器這么簡單，川玉更是狐族的傳承寶物，沒有川玉我如何像族人交待！”狐千憐說出了心聲。

千岄終于明白為何她要爭奪神器，就是她坐在這個位置上坐得始終不安心，于是她和蟾犀族聯手屠谷。

“姐姐的修為遠在我之上，本來我以為沒有機會了，是你給了我機會啊。”狐千憐笑道，“不是為了救你，她那一身修為怎么廢盡，最后連個初到仙階的廢物都打不過。”

千岄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人頂著師父的臉，做著師父永遠都不會做的事情，她笑著，恍惚間千岄像是看見了師父在對她笑，眼睛完全抑制不住紅了眼眶。

“要殺我？”狐千憐冷笑，千岄的思緒拉了回來，劍尖抵在她的喉間，“有何不可？”

即使說話語氣盡量克制，談吐之間的字詞還是在顫抖，千岄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師父，不是下不了手，而是師父告訴她，有一個她很珍重很重要的人，即使她做了再多錯事，她依舊希望她能好好活著，平安無憂。

“師父待你赤誠真心，你卻......”千岄說不下去了，淚大滴落下，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她為師父感到不值當，跪坐在地上的人怎么值得師父付出所有對待。

“如何？那是她活該，走到今日這每一步都是她活該，我最恨她一副悲天憫人的心腸，什么都是她好，所有人記住的只有她狐千憐，我搶了她的名字，奪了她的位置，你們根本就也沒有多喜歡她，你們喜歡的只是那個可以利用的冷面仙子。”狐千憐不再掙扎說出心聲。

她說的也沒錯，否則兩人性情如此相悖，怎么會到如今也沒有人識破她的身份，狐千憐繼續說道，“因為我也有利用價值，更因為我坐到了最高的位置上，沒有人可以在反駁我的決定，也沒有人可以再欺負狐族。”

“除去你的靈賦，你又有什么可驕傲的呢？你和她有什么不同，不過是仗著天生的優勢耍著威風，沒有這些你和那些螻蟻有何區別？”狐千憐的話很尖銳，她在發泄積壓了多年的情緒，“她私吞川玉，你搶走錦尾扇，你們不也是為了一己私欲，沒有神器你能有今日的修為？”

“問別人索取前你會想想自己付出了什么嗎？”千岄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那些無悔難聽的話全都卡在了喉頭，半個字也說不出，她一字一句的反問，“這就是你踐踏師父的理由嗎？師父為了你流過淚，受過傷，你現在坐得王位都是她換來的，你現在一句一己私欲就打發了？真的是一己私欲你能活到今日嗎？”

千岄說的鏗鏘有力，每一句都在反問眼前的這個人，她在不斷要求別人回報的時候何曾想過自己什么也沒付出，狐千憐笑了，她瞧千岄的眼神變得不屑一顧，帶著鄙夷，“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說這些呢？”

一個眼神一句話將千岄傷的遍體鱗傷，她戰栗握起流火劍，淚滴滾落下來，她還是恨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殺了師父，是她害得千音谷被屠，也是她讓她沒有了任何選擇。

自從千岄斷尾師父更多都是在療傷，在凈化她的戾氣，她有了感情和千音谷的同伴沒有什么不同，若不是千音谷的變故，她根本不會變成今日的這般局面，她恨現在兩難不夠狠心的自己，更恨狐千憐奪走了身邊的所有人。

“狐族沒說不可易主啊。”千岄盯著她，看著狐千憐的瞳孔慢慢放大震驚不已，她驚訝看著千岄，緩緩卡出幾個字，“你竟敢...”

狐族輕易不會易主，只有上一代親自禪讓，也有逼位的現象存在，但是大部分都不會承認這個狐王，一旦前任狐王無故被殺，非但不會成為狐王，還會成為狐族眾矢之的。

“你是如何登上這個位置你忘了。”千岄繼續說道，“狐族忠心沒錯，可你也沒有川玉啊，川玉在哪里你知道嗎？在我這。”

最后三個字更像一記炸彈，狐千憐面露狠色，面目可憎，她瞇著眼瞪著千岄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我就知道那個賤人會將川玉傳給你，她根本就不想讓我坐安穩這個位置！”

千岄一巴掌扇去，狐千憐的臉上立即浮現五個清晰的指印，她的臉也是紅腫一片，師父的確將川玉給了她，但那只是無心之舉，她覺得千岄喜歡，川玉只是個不必要的物件，順手就送給了千岄。

后來狐千憐來問千音要川玉的時候，送出去的東西千音從不會再拿回來，于是客氣回絕了，這回絕在狐千憐看來就是存有二心，千音谷就成了她的心頭刺。

“你坐的還不安穩嗎？這么多年來開辟了多少疆土，殺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嗎？”千岄又扇了她一巴掌，“你自私虛偽薄情寡義，有什么資格要求別人對你傾盡所有!”

“師父什么都給了你，你給了她什么呢？”千岄亮劍，意欲砍下她的頭顱祭奠師父，劍尖離她還有一寸被一支長槍擋了下來。

“千岄，不行。”甘棠擋下那劍，“殺了她，狐族如今局面只會更難。”

如果今日千岄殺了狐千憐，那么千岄會成為狐族叛徒，終身不得踏入狐族地界半步，雖然這點對千岄來說也沒什么不同。

狐千憐一死，狐族必定內亂，天行州即將大亂的時候，此刻四分五裂顯然不是好時機，曾經的教訓就在眼前，狐族也很有可能在大亂之中滅族。

站在狐族利益的角度，狐千憐無過功高，在她的帶領下狐族躋身四大族首，收復疆土，威名在外，其他族輕易不敢來犯。

有時候要的不是修為能力的高低，而是名聲和管理，千岄就算坐上了這個位置，她妖獸的名聲，族人容不容得下另說，三劍宗也是萬萬容不下的。

狐族與三劍宗為敵，也就間接和天行州為敵了，那時狐族必定陷入僵局，繼而陷入死局，無力回天。

“無論她以前做了什么，如今狐族再也經不起絲毫變動，千岄，狐族沒有你想的那么平靜，那些人早就虎視眈眈。”甘棠也很無奈，她不知如何勸阻千岄。

“女王不能死。”甘棠重復一遍，擋在狐千憐的面前，千岄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集，當初在泥骨山，她也很多次這樣護在她的身前，求秋練放她一馬，現在她跪在她的面前……

千岄閉上眼睛，一時間心緒很亂，她想起小的時候自己剛剛長出九條尾巴，師父抱著她去看日出。

“師父，我為什么有九條尾巴啊？”

“因為你是九尾狐呀，狐貍有很多尾巴的。”

“尾巴多了也不好，睡覺時候當枕頭不知道選哪個呢，師父師父，你什么時候帶我出去玩？”

“琉岄，你記住腳下的這片土地，這里是狐族地界，也是你的故鄉，師父在這，你也會永遠在這。”

……

千岄記得千音谷的棺木里，放著的喜服，有一件她一直以為是師父的，那是和其他喜服放在不同地方的，深藏在棺木之下，里面還有一套首飾，千岄以為那是師父曾經的嫁妝。

現在想來那是曾經給眼前這個忘恩負義的人準備的，即使她傷害師父再深，師父依舊原諒了她，就像當日屠谷，師父明明認出了她，也沒有說出她的身份。

千乘也一樣，知道她死了，狐族會大亂，知道她死了，師父會難過……

千岄沒有繼續想下去，她的胸口疼的厲害，她手足無措，她很想給師父報仇，但是這個人，師父又偏偏希望她能長久平安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