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岄，如果真的真的要一個人去死，我可以?！备侍呐e起了長槍，千岄一劍挑飛。

“是你自愿嗎？還是她用什么威脅你呢？”千岄一語中的，甘棠眼神有些閃躲，只一瞬又恢復堅定，“沒錯，她是威脅了我，但是我說的也是實話?！?

“你不能一錯再錯。”甘棠的視線繞開千岄，看了白孤吟一眼，千岄瞬間明白甘棠的意思是她不該加入數寒星。

她又何嘗有的選，哪里都容不下她，也許數寒星的存在并不是一種錯誤，不是被逼上絕路，怎么會有人愿意被千夫所指。

“我沒錯?！鼻榛卦?，白孤吟一愣看向千岄，在他心里千岄對數寒星一直都有不滿，他也都明白的。

一句她沒錯不僅僅是認同了數寒星，更是接納了數寒星。

千岄的手掐在狐千憐的脖子上，眼瞳變得有些殷紅，“你必須死?！?

“你師父沒有告訴你，你就會忘記你師父嗎？你沒有想過為何你知道了事情真相，看著我還是會覺得我是狐千憐。她傳承給我不僅僅是名字，還有關于她所有的記憶?！焙z在千岄巨大施壓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琉岄?！卑坠乱饕查_始勸她，即使最后記住的都是痛苦的記憶，但是當初的溫情還在，一旦狐千憐死了，她就會和第一個入三劍宗的人一樣，被天行州徹底忘記，就像從未來過。

“憑什么!”千岄甩開手，狐千憐被甩飛十幾米，撞在了石柱上，石柱斷裂，狐千憐滾在了地上，俯趴在地面之上。

“不能死，那就生不如死。”千岄下定了決心，她掌心聚火，一掌打不過去，狐千憐爬起伸出雙拳抵擋，還是跪在了地上，她抬頭看千岄，嘴角還掛著一絲鮮血。

“殺我啊。”她還在不斷挑釁千岄，千岄揪起她的衣領，掌心聚火，一掌擊心愛她的臉上，當狐千憐意識到千岄要做的事情，她偏過頭，那掌依舊結實打在了她的臉上。

那掌就像老鐵在狐千憐臉上留下一大塊的印記，她痛苦的掙扎起來，手想要觸碰又不敢觸碰。

千岄一把扔將她扔在地上，“我留著你的命，這張臉你是不配再用了。”

狐千憐瞪著她，臉上灼傷的厲害，滾燙的鮮血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和那個人一樣，一生孤苦無依，不得好死!”

“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一定拿回所有屬于師父的東西，被厭棄，伶仃孤苦、不得好死的人一定是你?！鼻榭粗滔铝撕菰?。

走了兩步，她背對著狐千憐，又道，“你要記得川玉在我手上，我活著一日你就煎熬一日?！?

狐千憐因為川玉能夠屠盡千音谷，她還是害怕師父有一天會回來，害怕她所擁有的有一天全部失去。

沒有川玉，她就沒有保障，這也是她為何那么害怕，那么想要得到川玉的原因，沒有川玉，得到另一件神器也可以提升她的修為，也能夠坐穩這個位置。

然而，數百年前又被千岄破壞了，對于狐千憐來說，千岄又何嘗不是劫難，就是千音給她培育的劫難。

白孤吟上前，挑眉問道:“小琉岄，你還是心軟了些，我來幫幫你如何？”

白孤吟抬手，幾枚冰釘穿透狐千憐的身體，白皙的身體出現幾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出，這一下太快，滾燙鮮血順著身子淌下來時，狐千憐才痛苦大叫。

“冰釘和你的狐火一樣，憑她的功力再修行個幾百年也未必化得了，讓她好好嘗嘗切膚之痛才會明白別人也會心痛?！卑坠乱骼溲劭粗z，沒有一絲同情。

千岄點頭，道謝，“謝謝?！?

白孤吟燦爛一笑，打趣道，“怎么這么快就生分了，你可是我數寒星的人。”

千岄沒有理會狐千憐，她看向甘棠，“甘棠，你和我一起走吧，這里沒有你想的那么好?！?

甘棠搖頭拒絕，“生是狐族的人，死也是狐族的人，為狐族死而后已，理所應當?！?

“嗯。”千岄沒有為難她，“保重。”

千岄告辭，甘棠看著她，目光深深不舍，她張開雙臂，“抱一下嗎？”

千岄回應她的擁抱，抱住了甘棠，“我們不會為敵，我等你來找我?！?

靈力耗盡的狐千憐頭發逐漸花白，她坐在地上茫然無措的拽著自己的頭發，這么多年來她也是生不如死，提升功力相應的代價就是衰老，她需要神器來維持自己的壽命和容顏，這也是她費力尋找神器的一大原因。

“原來千乘的武功是跟你學的，你就是當年那個欺騙千乘的人，不是迷路，是求學?！鼻槊靼琢?，千乘功力提升的飛快，和狐千憐學的同一種功法。

也不是迷路，熟人沒錯，她和千乘一樣，他們的資質只能讓他們另辟蹊徑，為何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呢。

最后千乘還是沒和她說實話，是不敢，是真的會害怕她會恨他吧，她記得千乘以前的眼睛很大很亮，眸子像一潭清泉，可以見底。

他總是在隊伍的最后，默默跟著所有人，她喊他的時候，千乘穿著雪白的長衫朝她用力揮手，大聲回應著，“師姐，我在這!”

看見蒼老年邁的千乘，千岄十分陌生這樣的他，老氣橫秋，眼底不再澄明，千岄一開始就排斥這樣的他。

為什么呢？大概還是太想得到身邊人的注意力了吧。

“不錯，是我，沒有你的好師弟，我還進不去千音谷，怎么恨他嗎？是你親愛的師弟出賣了你們啊。”狐千憐迫不及待從她臉上看見痛苦和失望的表情。

不，她只覺得千乘和她一樣，他們都十分可憐，千岄甚至沒有在正眼看過狐千憐，她不明白為何師父對她那么好，她還要恩將仇報。

想到千乘，千岄忽然明白了，角度不同，位置不同罷了，千音谷的每個人資質卓越，只有千乘低下，還有一個備受師父寵愛的她，她不在乎，因為有師傅庇護著她，在千岄看不見的地方，千乘也許偷偷哭過很多次。

他的膽子小，又聽話，惹了麻煩不敢告訴別人，最害怕師父因為修為將他逐出師門，千乘嘆著氣，看著遠方的天空，又看著嬉鬧成一片的同門。

他是孤獨的，不單單是修為融不進去，在心里的某個地方，他也上了鎖，這是不經歷就不會感受到的痛苦，是狂歡背后的孤寂和落寞，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悲傷。

師父太過優秀，鋒芒蓋過了狐千憐，她們是姐妹，有師父的地方，他們只會看得見師父，狐千憐就是個殘次品的參照。

師父越優秀她嫉妒的更瘋狂，師父也更加憐惜她，在狐千憐看來，這種憐惜變成了同情和可憐，久而久之，在心底積攢了太多不甘和不滿。

這又能怪誰呢？師父沒有錯，對他們好的人沒錯，千音谷的同門更沒錯，死去的那些人又憑什么因為他們的不甘犧牲，失去性命。

千岄長吁一口氣，為她，也為千乘，良久才吐出一句，“沒有，我覺得你們很可憐?！?

千岄走了，沒有回頭，任憑狐千憐在身后呼喊的撕心裂肺，“你們才可憐!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

聲音太大，傳的太久遠，千岄走出很久她還能聽見哀嚎的余音。

千乘是后悔的，他后悔當初的決定，他也懷念在千音谷的日子，所以御風觀仿照千音谷的十三亭建了一座，他又害怕師父會責怪他，以至于那亭子只參照了七八分像。

千乘在那場屠殺中活了下來，心永遠也留在了千音谷，那她呢，狐千憐有沒有后悔過她的所作所為，有沒有在深夜像師父那般痛哭過，有沒有懷念過她們的美好？

千岄沒有答案，也沒有任何回應，就像發生的事情全部發生，她不能更改，只能接受。

千媚死了，千乘死了，偌大的千音谷只剩下她一人，也許某個時刻，她也像那般悄無聲息的死去，那這天行州又有誰會記得她，會為她倒上一杯酒，會偶爾被風吹的淚流。

“琉岄。”白孤吟打斷了她的思緒，千岄緩過神來看他，白孤吟問道，“聽說天行州最高的山名喚棲碧山，我們去瞧瞧如何？”

棲碧山原是山屴的舊址，千岄是知道的，她有些不明白為何要去那里，“去棲碧山作甚？”

“你好像很不開心，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卑坠乱鲃竦溃樗妓?，這些天多虧白孤吟陪在了她的身邊，沒有他的指點和開導，她可能會沉浸悲痛之中更久。

其實從綿霧城出來，千媚還給她川玉，她記起來那些往事之后她的心情就是沉重的，她不得不負重前行，有的時候她在想穆一塵發現了會怎么樣，澤鳴會怎么樣，三劍宗會怎么樣……

從那個時候她也就明白，她和穆一塵的不可能，是她一直有個渴望和期盼，萬一呢，萬一真的可以呢。

這個希望如今是徹底破滅了。

“好，我們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