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災難日(上)
- 妖精盛筵
- 詩毓勰
- 4363字
- 2020-11-01 12:10:11
我右側的肋骨斷了兩根,沒有合并內臟損傷和胸壁軟化,沒有開放性傷口,但是頭部有輕微腦震蕩,醫生勒令我要修養三個月。
送我進醫院的是在海灘上畫畫的女孩,我應該感謝她救了我一命,據說,我陷入昏迷狀態的時候,碰上漲潮,海灘上人來人往都看到我和黎赫的爭斗,但是沒有一個人過去管閑事,在黎赫拉著漣飔走之后,也沒有人來管我的死活,那些冷眼旁觀的人任其海水淹沒我的身體,這個冷漠的世界令我失望透頂,唯有這個名叫茉洢的女孩動了惻隱之心,救我于危難。
在醫院的日子,我像變了個人,不再開口說話,不再微笑,除了睡覺唯一的表情就是默然的望著窗外,我在期待漣飔的身影能從醫院大門出現,只是我永遠都等不到。維特、雪醒、蓋亞、米迦、妮妲輪流來看我,連流颯、薩朵都會偶爾來探望,唯不見漣飔的蹤影。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冷酷無情的動物。
我心如死灰、郁郁寡歡,仿佛世界上已經沒有再讓我高興起來的理由,紫煉和梟朗被漣飔悄無聲息的轉移,我和她幾乎沒有再能聯系起來的理由。日子在我整日黯然神傷中一點一點流逝。
“你打算這輩子做個啞巴嗎?”雪醒又來苦口婆心的勸解我了。
“你不開口說話很容易口臭的。”維特開著始終無法讓我笑起來的玩笑。
唯今,也只有他們倆會不厭其煩的守護著我這個自閉的病人了。
面對我冷漠的表情,維特愁容滿布,他深呼一口氣,走到窗邊,不想再直視我,我的冷漠讓他無法忍受。
雪醒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美麗,她將洗漱過的毛巾輕擦我的臉,如同一個木訥的木偶,默默地向我陳述,她最近同樣悲慘的境遇。
“蓋亞知道你心里只有漣飔,他明白你和我的情侶關系只是個欺騙他的幌子。他問我,是不是真的不再愛他了,我很無情的點頭說是,蓋亞要我給他一個不再愛他的理由,我跟他說,愛一個人可能有一萬種理由,可是不愛一個人,只用一種就夠了,我說我對他感到厭倦,他相信了,然后他問我,讓他忘記我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我假裝無所謂的說,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新歡,或者等待時間將傷口愈合。他還是不甘心,繼續問,如果時間和新歡還是不足以讓他忘記我,又要怎么辦。我回答,假設你還是不能忘了我,那就是時間不夠長,新歡不夠好,那就去找一個更好的。昨晚在海邊,他牽著葆拉的手談笑風生的從我面前走過,對我視而不見······”雪醒眼睛流出一滴晶瑩的血淚,她痛哭的閉上雙眼,任紅色的淚滴從她臉頰滑落。
我握住她冰涼的手試圖給她一些溫暖,但是她的心都已經涼透了,即使賜予她太陽的溫度也無法感受溫暖了。
血紅的淚滴猶如雨下,雪醒繼續壓抑的向我敘述她的凄慘心境:“昨晚我多么想就這么自我了斷。我嘗試了很多自殺的方法,可都無法如愿。我幾乎買光了超市的酒,但越喝越清醒。當我最絕望的時候,我轉念一想,我為什么要死,這不是我一直希望看到的畫面嗎?我不是一直希望蓋亞可以忘記我,開始新的生活嗎?我不停的傷害這個傻瓜,把他送給我的所有禮物在他面前燒成灰燼!任他在瓢潑大雨的夜晚耐著寒冷在我家樓下守候,我都拒絕和他交談!甚至卑鄙的當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調情!盡管我犯下罪行種種,可這個傻瓜還是對我不離不棄。現在一切都被我毀了,可我希望看到的場景出現了,為什么我又要自暴自棄?我承諾過,我要看著蓋亞結婚生子,看著他幸福的和自己心愛的人白頭偕老,我要他快樂的度過一生,然后在他臨終的時候,告訴他,我一直都停止不了愛他,我一直在守護他,然后為他指引天堂的路。”
我默默的將雪醒攬入懷中,語調和緩的勸慰著她:“無論走到生命的哪一個階段,我們都該珍惜那一段的時光,盡管那段時光賦予我們無限的糾結和痛苦,帶給我們無邊的黑暗和困惑,甚至將我們一手建立起的快樂王國化為廢墟,我們始終還是要學會在廢墟之上泅渡,舔舐傷口,自我救贖,完成那段時光我們該盡的職責,耗盡那段時光我們該耗盡的愛,然后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和被腐蝕的千瘡百孔的心繼續前行。”
聽到我猶如獨白式的陳述,雪醒依靠在我肩膀的頭緩緩抬起,她依舊滿含淚光道“這段時間你就是用這樣的自白來慰藉自己嗎?”
我強顏歡笑,低沉的回答:“要不然呢?總不能任其萬念俱灰、自我腐爛吧。”
維特聽到我們的對話,慢慢轉過身,我第一次看見胖子維特有這么充滿人性的欣慰表情,他徑直走向我們,將雙手搭在我和雪醒的肩膀,提了提嗓子說:“深受情傷的兩個家伙你們又活過來了嗎?其實我想說,上帝賦予人類的情感不會單一得僅剩下愛情,愛情變不成面包,填不飽肚子,但是擁有‘開膛手維特’的友情就不一定了,我會一直守候在你們身邊不離不棄,分甘同味。‘開膛手維特’是你們居家旅行的必備良藥。”
“你還真是一個治愈系的胖子。”我緊握住維特胖胖的手掌,終于綻放出發自內心的歡喜。
少年不知愁滋味,許多我們認為念念不忘的事,就在云淡風輕的日子里漸漸淡忘了,如果你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一個點上,當這個點倒塌的時候,你也會崩潰,如果你不器重那個點,而是堅實的四面打地基,那么人生的高樓才會穩固牢靠。
三個月的休養時間,三個月不見面,我想我總會將傷口慢慢縫合,等那些傷口結了疤,我在重新回到她面前的時候,估計就不會那么痛了,可事情往往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順利,就在我修養到第20天的時候,糟糕透頂的事又發生了,就像一部連續劇,你不可能剛聽完片頭曲就播放結束曲,中間總會有點插曲讓你知道劇情不會那么平淡,故事還是跌宕起伏的。
今天,雪醒就給我帶來了不幸的消息。
“米迦被黎赫那個瘋子囚禁起來了。”
雪醒帶來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一擊即中我的天靈蓋,我驚異的問:“黎赫想要干什么?他這樣做不僅僅破壞了《和平共處條約》還觸犯了法律!”
雪醒故作鎮定的按住我幾乎要跳起來的身體,定了定神,盡量心平氣和的說:“紫煉快要臨盆生產了,黎赫意識到事情現在是十萬火急,如果他再不阻止,整個事態就嚴重了!”
“黎赫不是在北方嗎?怎么會回來的?”我無法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
“顯然妖精幫里,有人出賣了漣飔。”雪醒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很快猜到是誰,脫口而出道:“是流颯!”
“對,流颯把薩朵說謊欺騙黎赫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訴了那個瘋子,所以他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在還沒有時間懲罰薩朵的時候,黎赫命令流颯運用魔法感應尋找紫煉、梟朗的行蹤,但是他們倆的氣息被一種更強大的力量掩藏了,就像電腦屏蔽了一樣,完全感應不到他們。在他們那個小圈子里,能夠有這樣力量的人只有漣飔,可是礙于漣飔的公主身份,黎赫不能把漣飔怎么樣。”雪醒顫抖的聲音讓我的心也無法平息。
“所以那畜生就折磨漣飔身邊的人以此來逼迫漣飔把梟朗他們的藏身之所說出來。”我大概能猜出那個卑鄙小人的伎倆了。
雪醒的嘴唇不住的顫抖著,她深呼一口氣,繼續說道:“不止這樣,薩朵被折磨的已經不成人樣了,現在生死未卜。然而黎赫關押米迦就是個形式,他要利用各種族的輿論力量,讓漣飔松口,邪靈獵人那邊已經有所行動了,夜潮歌也回來了,大家現在每天都像狂轟濫炸一樣圍繞著漣飔,黎赫把漣飔禁閉在一間小屋里,不分晝夜的輪流安排人去逼供,盡管夜潮歌、蓋里并不茍同黎赫這樣的極端做法,但是為了日后的安寧,不得不妥協和黎赫連成一線,以精神折磨的方式,騷擾漣飔。”
“漣飔沒有受傷吧?”聽到漣飔的境遇我心里七上不下,更加惶恐不安。
“黎赫還沒那么大膽子去嚴刑拷打公主,不過,我也不知道漣飔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那混蛋手上,總而言之很避忌那家伙,每次他跟漣飔談完話,漣飔總是會發出痛苦的吼叫和悲哀的呻yin,我想漣飔快被那混蛋逼瘋了。”雪醒眼神閃過一絲淚光,我知道漣飔在遭受巨大的傷害。
我心率加速、血液沸騰起來,我緊緊抓住雪醒的肩膀,哽咽的問:“你知道漣飔被關在哪兒嗎?”
“黎赫不傻,他知道打死我也不可能向他妥協,但是礙于潮歌對我的呵護,他只能勒令不準我參與一切會議或者討論,所以我現在被隔離了,甚至我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監視著。”雪醒用眼神示意我,看看窗外了樓下,正有個人在鬼鬼祟祟的在不時往我們這邊偷瞄。
我無奈地冷笑,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局面的?
雪醒仍舊不能控制急躁的心情,她雙手緊緊抓住衣角,憤慨的說:“黎赫那家伙現在真是喪心病狂了,他不擇手段要找到紫煉,哪怕是要把海納城翻個底朝天!”
“他這樣過激的行動,其他種族的決策人都視而不見嗎?”
“據說妖精帝國、血族、邪靈獵人總部都已經開過聯合緊急會議了,具體的方案都已下達,三方領導人會談的結果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找到紫煉,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就只能實施應急方案。”雪醒如是說。
“什么應急方案?”我驚訝道。
雪醒無能為力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這個應急方案只下達給了海納城三方的執行人,也就是黎赫、夜潮歌和蓋里,其余的人都不知道。”
“我記得紫煉藏在我家地下室的時候說,她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我現在養病已經有20天了,那么就是說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紫煉就要臨盆了?”
“是的。”雪醒有些絕望了。
“漣飔的法力那么高嗎?妖精帝國沒有可以破解的人嗎?”我擔心會有人破解漣飔的法力,那么一切犧牲都不值得了。
雪醒斬釘截鐵的回答:“要知道漣飔可是妖精帝國創立者月瀾殤唯一的女兒,這世界上有這能耐的人除了月瀾殤,就是梵諾了,可惜這兩個人都死了!”
“我們必須先要知道應急方案是什么,一個黎赫都可以做出這么卑鄙的事了,那幫決策者說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實施應急方案,估計也不是什么好點子。你去嘗試找夜潮歌談談,看他會不會是個突破口,我去找蓋里。我們首先要知道米迦、薩朵、漣飔分別被囚禁在哪兒,這個城市是有公理的,黎赫也太無法無天了,等等,米迦失蹤了那么多天,他外婆不會報警嗎?”
“米迦的外婆被蘇塔施的迷霧困在一個時間段了,那老太太現在每天過的日子實際上都是在重復米迦失蹤前的那個下午,你以為蘇塔這個長著翅膀的漂亮男孩真是個天使啊?他是妖精!妖精最會迷惑人心了!”雪醒解釋。
“那我們報警!”
“沒有人會相信我們的話,假使有人信了,蘇塔只要把用在米迦外婆身上的那一套故技重施,我們就傻了!”雪醒的提醒讓你給我醍醐灌頂,我想我現在的心緒有些亂了。
我雙手掩面,緊閉雙眼努力說服自己要冷靜下來,然后再確定自己沒那么緊張之后,交代:“那還是按我說的做吧,你去找夜潮歌,我去找蓋里,現在就行動。”
“你的身體可以嗎?你還沒有出恢復期?你的肋骨還有再斷一次的可能!”雪醒露出擔憂神態。
“顧不上這么多了,我會打電話給維特,但是不會讓他有什么行動,一旦我們倆不幸被黎赫那個瘋子囚禁起來,起碼還有一絲希望!”
“黎赫那么輕狂自負估計也不會把我們倆太當回事!”雪醒說。
“你去吧,小心點!”我囑咐雪醒。
雪醒表情凝重,依依不舍得和我惜別,就像是道永別一樣的深沉,我們結下的深厚友誼已經超越性別的界限了,此刻我們都知道眼前是一場硬仗,僅憑我倆的力量難以逆轉局面,但我們都愿意盡力一試,畢竟現在在飽受煎熬的都是我們的朋友。
在雪醒匆匆告別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猶如翻江倒海,忍受著傷口巨大的傷痛,來不及換衣服,趁護士不在,我偷偷溜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