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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釘子戶”的隱秘(下)

讓人沒想到的是,來投案自首的,居然是趙鳳霞的女兒黃菁。

刑警隊長龍毅走進來,審訊還沒有正式開始,黃菁就情緒激動地叫起來:“警察同志,我招供,我媽是我殺死的,她的房子也是我放火燒的……”

歐陽若給她倒了杯水,安撫她道:“不要激動,你先喝口水,慢慢說。”

黃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平復一下自己的呼吸,才慢慢向警方訴說自己的作案經過和殺人動機。

黃菁開雜貨鋪做生意,一直都在虧損,她丈夫雷四光并沒有正式工作,家里的經濟早已是入不敷出,他們很希望能拿到娘家這筆拆遷款,可趙鳳霞死也不同意拆掉房子,態度強硬。黃菁感覺到拆遷無望,對不通情理的母親動了殺念!

她暗中準備了幾天,昨天半夜,她回到了娘家,用水果刀殺死了母親,還放火燒了房子……

聽黃菁說完自己殺人縱火的經過,龍毅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冷峻起來。

黃菁抬起頭來,看著三個警察說:“警察同志,我……我不會被判死刑吧?”

歐陽若與隊長對望了一眼,說:“你拿刀殺你母親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自己的下場了。”

黃菁臉上顯出痛苦的表情,忽然低下頭,把臉埋進掌心里,嗚嗚大哭起來。

審訊結束,方可奇不由感嘆道:“弒母焚尸,黃菁這個女人也太心狠手辣了。”

龍毅回頭瞪了他一眼,方可奇吐吐舌頭,立即止住了話音。

歐陽若看見隊長臉上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露出破案后的輕松表情,就知道他對這個案子還心存疑慮,就問:“龍隊,你覺得黃菁是兇手嗎?”

龍毅說:“此案疑點甚多,結案還為時過早!”

“確實還需要再作調查!”忽然間,前面有人接住他的話頭。三人循聲望去,原來是法醫芮雪正站在辦案區門口等著他們。

龍毅快步走過去,芮雪拿出一個白色透明的證物袋遞給他。龍毅接過一看,證物袋里裝著一枚青色紐扣,他疑惑地問:“這個是……”

“我們對死者趙鳳霞進行了尸檢,發現她嘴里含著一枚紐扣!”

龍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證物袋里的紐扣上印著一匹昂頭挺尾向前奔跑的狼,這是著名男裝品牌“七匹狼”的Logo。

“她是單獨作案嗎?”

“據她交代,這個案子是她一個人做的。”

“那這個案子你們確實還需要好好調查一下。”說這句話時,芮雪的目光又落在了證物袋里的那枚紐扣上,“死者死前把這顆不知道哪個男人留下的紐扣含在嘴里,是來不及吐出來,還是有意在給警察留下線索?”

方可奇皺眉說:“難道兇手是個男人?”

歐陽若點頭說:“至少兇手中有一個是男人,不排除黃菁與別人合伙作案的可能。”

“龍隊,”方可奇湊到龍毅跟前說,“咱們要不要重新審訊黃菁?”

龍毅在辦案區門口來回踱了幾步,搖搖頭說:“暫時不用,黃菁主動來投案自首,顯然是為了替他人頂罪,既然她已經決心一個人扛下這個罪名,在咱們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之前,是很難再從她嘴里掏出新線索來的。”

歐陽若明白隊長的意思,說:“所以說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重審黃菁,而是盡快調查清楚這枚紐扣的主人。能讓黃菁這么維護的人,只有她丈夫雷四光!我們馬上去查雷四光!”

歐陽若和方可奇來到光明大道沙井巷,黃菁的雜貨鋪就開在這里。兩人下車一看,發現雜貨鋪大門緊閉,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

歐陽若扭頭四顧,方可奇盯著門上的掛鎖直皺眉,就問:“師姐,進去看看嗎?”

“如果咱們能進去搜查一下,找到雷四光的那件外套,那可就省了不少事了。”

方可奇拍拍手說:“這個簡單啊,你要是想進去,我直接拿塊磚頭把這鎖砸開就行了。”

歐陽若瞪了他一眼,說:“咱們是警察,不是小偷。”

方可奇臉紅了,嘿嘿一笑,說:“我也就說說,不會真的砸鎖。”

歐陽若走到雜貨鋪的側面,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她正有些沮喪,卻聽到方可奇在后面叫了一聲:“師姐!”

歐陽若回過頭來,方可奇往旁邊指了指,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雜貨鋪后面的窗戶橫欄上放著一根竹竿,上面晾著幾件衣服。她一件一件地看過去,居然在靠近樹杈的那一頭看見一件還沒有晾干的七匹狼男裝外套。

她把衣服從竹竿上取下來,仔細一看,衣服最下面的一顆紐扣已經不見了。她又拿出證物袋里的紐扣與衣服上的四顆紐扣比對,完全一樣。她與方可奇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閃出興奮的神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方可奇搓著手,說:“看來這個雷四光真的跟趙鳳霞之死脫不了干系,咱們立即拘捕他吧?”

歐陽若想了一下,說:“先別急,咱們把衣服拿回去讓技術科的同事再詳細化驗一下。”

兩人回到刑警大隊,將調查到的情況向大隊長龍毅作了匯報。

第二天,技術科的化驗結果出來了,經過比對,基本可以確認紐扣就是從這件外套上掉落的。

龍毅立即再次提審黃菁,黃菁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是殺死母親并縱火焚尸的真兇。

龍毅問:“你母親的死,跟你丈夫有關嗎?”

黃菁愣了一下,搖頭道:“不,與他無關,人是我一個人殺的,火也是我一個人放的。”

龍毅戴上白色手套,拿出證物袋里那枚紐扣問她:“你認識這顆紐扣嗎?”

黃菁瞇著眼睛瞧了一下,說:“不認得!”

龍毅說:“昨天法醫對你母親的尸體進行了詳細檢驗,在你母親嘴里發現了這枚紐扣,經過咱們調查與鑒定,確認這枚紐扣來自這件衣服。”

歐陽若從證物袋中拿出了從黃菁家找到的“七匹狼”外套。黃菁一見這件衣服,頓時就變了臉色。

她臉上每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都沒有逃過龍毅的眼睛。龍毅沉下臉來,開門見山地問:“這外套是你丈夫雷四光的,對吧?”

“是他的……”黃菁的聲音忽然低下去。

“他衣服上的紐扣,怎么會在你母親嘴里,請你解釋一下。”

“我……”黃菁在他的逼視下,額頭上冒出冷汗,目光開始閃爍起來。龍毅沒有再說話,盯著她看。

黃菁終于崩潰,大哭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干的……”她再也強撐不下去,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既然是他干的,為什么你要來自首?”

“因為他是我丈夫,我不想他出事啊……”黃菁抬起頭時,眼淚已經流得滿臉都是。

據她交代,母親寧死也不同意拆遷,讓雷四光感到十分惱火,不止一次當著黃菁的面說,這個倔老婆子,他早晚要砍死她。

昨天天剛亮,雷四光從外面跑回家,神色慌張,外套下擺處還有新鮮血跡。黃菁問是怎么回事?雷四光支支吾吾不肯說,回家后換了衣服洗個澡,倒頭就睡。上午的時候,黃菁接到消息說她娘家起火了。她急匆匆趕到木桹街,警察找她問話時,她才知道這是謀殺,兇手用水果刀刺死了她母親。

黃菁聽了之后,忽然想起丈夫早上回家時身上的血跡,再聯想到他臉上慌張的表情,心里就已經明白,殺死母親的兇手不是別人,肯定是自己的丈夫。

她急忙趕回家,質問丈夫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雷四光卻不說,提了個挎包急匆匆出門,說要出去避一下風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黃菁一個人坐在家里,越想越害怕。為了消除雷四光的殺人罪證,她特地將帶血的外套重新清洗了,企圖毀滅證據。

“洗完衣服,你就跑到公安局來自首了,對吧?”歐陽若一邊做著審訊筆錄,一邊問她。

黃菁點頭說:“是的,我原本以為你們不會再繼續追查下去了,誰知道……”

歐陽若從審訊筆錄上抬起頭瞧她一眼,感嘆道:“你對雷四光倒是一片癡心啊!”

黃菁的目光黯淡下去,說:“嫁雞隨雞,他雖然有各種不好,但對我還算體貼。我媽已經死了,棄車保帥,我當然不希望他再出事。”

“可是,如果你真的被警方認定為殺人兇手,很可能是要被判死刑的,你難道不怕嗎?”

黃菁低下頭,半晌摸著肚子說:“我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孕婦不會被判死刑,對吧?”

龍毅扭頭與歐陽若對視一眼,良久才說:“我國刑法確實有這樣的規定,懷孕的婦女不適用死刑。你明白這一點,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吧?”

黃菁低下頭說:“我只是希望他沒事……”

“黃菁,你抬起頭來,”龍毅忽然叫一聲她的名字,表情嚴肅地說,“雷四光現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黃菁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搖頭說,“他走的時候,只說要去廣東打工……”

龍毅敲著桌子說:“你再好好想想,他有哪些地方可以去,你不希望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一個永遠也回不了家的逃犯父親吧?”

黃菁一愣,半晌才哭著說:“我想不出來,他交的都是酒肉朋友,不會收留他,除非……”

“除非什么?”龍毅的目光閃了一下。

黃菁猶豫了一下,說:“除非他回鄉下老家,可能還能躲上幾天。”

歐陽若問:“他老家在哪里?”

“在咱們市下面的白楊店鎮八一村。”

歐陽若迅速地將她說的這個地址記錄下來,審訊結束后,龍毅立即帶著歐陽若和方可奇,還有幾名年輕刑警,直奔白楊店鎮,在村民的引導下,將還在床上睡懶覺的雷四光一舉抓獲。

雷四光被押回了刑警大隊,龍毅立即帶著歐陽若和方可奇對他展開審訊。龍毅問:“知道咱們為什么抓你嗎?”

雷四光倒也爽快,點頭說:“知道,不就是為前天晚上的事嘛!”

龍毅直視著他道:“雷四光,我們警方現在有充分的證據懷疑你殺死你岳母趙鳳霞,并且縱火焚尸,你有什么話說?”

“什么,”雷四光差點兒從審訊室里躥起來,“你們是為這事抓我?”

“那你以為咱們是為了什么事抓你啊?”龍毅雙目如電,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一般。

“我以為……”雷四光伸長脖子似乎想要辯解,但話一出口卻又立即止住,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了一下,“我沒以為什么!”

歐陽若鄙夷地瞧他一眼,說:“你倒好,殺人之后一走了之,卻苦了你老婆。”

“我老婆怎么了?”雷四光身子前傾,盯著她急切地問,“她沒事吧?”

“為了讓你脫罪,她跑到公安局來投案自首,說縱火焚尸的事,都是她干的。”

“這個傻女人!”雷四光閉上眼睛,身子重重地往后一靠。沉默半晌,他再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三個警察問,“那你們怎么又懷疑我了?”

龍毅說:“法醫在趙鳳霞嘴里發現了一枚紐扣,經過鑒定,這枚紐扣是你外套上掉的。”

“從我衣服上掉下來的?”雷四光臉上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愣了好久才說,“我怎么說身上的扣子少了一顆,原來是落在她那里了。”

龍毅從證物袋里拿出那枚紐扣擺在他面前,冷聲問道:“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雷四光一臉苦笑,說:“我還有什么好說的?不過,請放過我老婆,她懷孕了,經不起折騰。”

審訊完了之后,歐陽若接到許珂的電話,約她出去吃飯。她來到餐館時,許珂已經在一張靠窗的桌子前等著她。她笑盈盈地說:“我上次只是開個玩笑,你還真要請我吃大餐啊?”

“當然,說話要算數,我說過等趙鳳霞的案子破了就請你吃大餐。我在網上看到新聞說,殺死趙鳳霞的兇手你們已經抓到了,對吧?”許珂瞧瞧她,目光又快速地移開,“再說我也想見見你!”最后這一句,他的聲音小得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可是偏偏還是讓歐陽若聽到了。

她抿嘴一笑,假裝沒聽見,問:“你說什么?”

許珂臉色微紅,改口問道:“聽說你們抓到的殺人兇手,是黃菁的丈夫雷四光,對吧?”

歐陽若點頭說:“是啊,雷四光已經認罪了。”

“既然這樣,那我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許珂小心地問。

歐陽若問:“什么事?”

許珂遲疑了一下,說:“趙鳳霞是‘釘子戶’,這你是知道的。現在她已經死了,房子也已經燒得不成樣子,我們已經跟她的繼承人黃菁協商好,她已經在拆遷協議書上簽字了。可是那里發生過命案,現在還被你們警方封鎖著,主任叫我來問問,能不能把警戒線給撤了,咱們好施工。”

“行啊,沒問題,我回去跟龍隊說說。”歐陽若眼珠一轉,看著他說,“哎,你該不是為了這事才請我吃飯的吧?”

“不是不是,知道你忙,我也是好久沒有見你了,這不是聽說你們破了案嘛,所以第一時間約你出來……”許珂說到這里,頓時一臉窘態,低下頭去紅著臉不敢看她。

歐陽若卻比他大方得多,把手從飯桌上伸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說:“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不過做一個女刑警的男朋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女刑警的男朋友?”許珂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那你是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我從來就沒有反對過啊!”歐陽若饒是再大方,這時也忍不住臉上飛起了紅霞。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她又說,“解決了這事,你估計就能轉公務員了吧,你父母肯定高興!”

一說到自己的父親,許珂的表情就不由得黯淡下來。歐陽若看出他有心事,問:“怎么了?”

許珂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尋親被騙的經過跟她說了。歐陽若聽罷也唏噓不已,安慰道:“你心中記掛著親生父母,慢慢尋找,總能找到的。”

許珂點點頭,輕嘆一聲,一仰頭,將杯子里的紅酒一飲而盡,許久沒有再說話。

下午,歐陽若返回單位上班,因心中記著許珂托請她幫忙的事,就到隊長辦公室去找龍毅,誰知還沒有說上兩句話,就有一個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亮著粗嗓門說:“老龍,我找你借個人。”

歐陽若抬頭一看,來者是市局緝毒科科長安鐵軍。龍毅問安鐵軍:“老安,你想借什么人?”

安鐵軍語速很快地說:“最近你們刑拘了一個叫雷四光的犯罪嫌疑人,對吧?正好我那邊有一個涉毒涉黑的案子,他也牽涉進去了。我想把他‘借’過去審一審,看能不能把這案子深挖一下。”

“這個沒問題,但你得給我說一說大致情況,不能出什么亂子。”

安鐵軍知道他素來辦事嚴謹,把自己正在經辦的一個涉毒涉黑的案子簡單說了一下。

南州市這幾年一直活躍著一個販毒團伙,為首的大頭目外號叫老鷹。半個月前,城里又出現了另一撥毒販,老大臉上有兩道刀疤,所以外號叫花臉李逵,是外地人。老鷹覺得一個外地佬憑什么搶自己的生意?于是糾集了一大幫兄弟去找花臉李逵,這里面就包括雷四光。雙方火拼了一場,花臉李逵被砍成重傷,至今仍躺在ICU病房沒有醒來。

經過幾天的嚴密布控,安鐵軍帶人一舉將老鷹一伙全部抓獲。在審訊過程中,老鷹和他手下的人都一口咬定,將花臉李逵砍成重傷的是雷四光。

龍毅聽罷,“嗯”了一聲,問:“他們火拼是什么時候的事?”

安鐵軍說:“是這個月25日的半夜,一直持續到次日凌晨3點多。火拼的地點在城西常德路,位置有點兒偏僻,街道兩邊也沒有住戶,所以也沒有人及時報警……”

“從25日半夜,一直到次日凌晨3點,那也就是26日了。”龍毅的眉頭忽然皺起來,“老安,你確定是這個時間嗎?”

安鐵軍點頭說:“完全確定,事發路段安裝有治安監控,經過被記錄下來了。”

歐陽若心里一沉,扭頭看看隊長,龍毅臉色鐵青。按照他們的調查,26日凌晨,雷四光應該是在趙鳳霞家里殺人放火。木桹街在城東開發新區,常德路在城西近郊,這中間的距離少說也有幾十公里路,雷四光怎么可能同時在兩個地方!

龍毅忽然一拍桌子,起身就走。安鐵軍跟著跑出辦公室,問他:“老龍,雷四光這個人到底借還是不借,你倒是給個話啊?”

龍毅回頭說:“抱歉,這個人暫時還不能借給你,我還要再審,審完立即給你‘送’過去。”

不等安鐵軍回話,他已經快步走向審訊室,對歐陽若說:“把雷四光帶到審訊室!”

歐陽若點頭說聲“是”,很快就將雷四光帶進了審訊室。龍毅一見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提起來問:“我再問你一次,26日凌晨,你在什么地方?”

雷四光一臉無辜地說:“在我丈母娘家殺人放火啊。”

“但我們警方卻調查到那個時間段,你正在幾十公里外的城西常德路跟別人火拼。”

“火拼?”雷四光臉上的表情變換了一下,但還是說,“你們搞錯了吧?”

“你別耍花招,影響警方查找真兇。”龍毅將他推到審訊椅上坐下,“現在咱們有人證!”

“人證?”雷四光冷哼一聲,“是誰?”

“你老大叫老鷹,對吧?咱們緝毒科的同事已經將老鷹一伙一網打盡,他們說你……”

“你說什么,老鷹被抓了?”雷四光急了。

龍毅點頭說:“是的,他和他手下的小弟全都在咱們公安局呆著呢。”

“我靠,你怎么不早說啊,害得我差點兒做了一回冤死鬼。”雷四光哈哈大笑起來,“你們調查得沒錯,那天晚上我確實和老鷹他們在一起,沒有殺我岳母。”

龍毅不由臉色一沉,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么又要承認自己殺人焚尸?”

“唉,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啊!”雷四光嘆了口氣,沉默片刻,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雷四光染上毒癮好幾年了,他和黃菁的錢,都被他拿去買了毒品,后來實在拿不出錢了,就只好做了老鷹的馬仔,一面替他送貨一面掙錢買毒品,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以販養吸”。

那天晚上,老鷹和花臉李逵兩幫人火拼,火拼中,他揮刀將花臉李逵砍倒在地。而他身上的血跡,也是血拼留下的。

為了自保,他決定回鄉下父母家里躲兩天,避避風頭。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身上的血跡和慌張的舉動讓他老婆黃菁誤會了。

“趙鳳霞含在嘴里的紐扣又是怎么回事?”龍毅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盯著他問。

雷四光晃著腦袋說:“這個我可真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和我老婆去了不少次她娘家,我完全不記得那顆扣子是什么時候掉的,恐怕是死老婆子臨死還要冤我一次!”

龍毅和歐陽若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心里同時想,這倒是有可能。又審問了一陣,雷四光并沒有再提供更多新線索。

黃菁和雷四光都不是真兇,案情又回到了原點。刑警隊的案情分析會開了近兩個小時,也沒有一個具體結果。龍毅摁掉手里的煙屁股說:“這樣吧,咱們再把所有線索重新梳理一遍,每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這次線索梳理終于在后半夜有了進展。最早發現趙鳳霞家起火的居民拍了視頻發朋友圈,龍毅把鏡頭反復看了好幾遍,發現拐角處隱蔽的地方,有一輛小車正加速駛離案發現場。

龍毅沉吟道:“如此看來,這輛小車就十分可疑了。車子離起火地點這么近,司機卻并沒有報警,這就有點兒不正常了。”

歐陽若明白隊長的意思,立即將視頻資料交給技術科的同事,看能不能使用技術手段提高視頻清晰度,截取到車牌號。

第二天早上,技術科反饋信息說,畫面太模糊,沒有辦法看清楚車牌號。唯一能從畫面中解讀出來的信息:這是一輛別克小車,車身為白色,型號是早幾年出產的。

歐陽若提議說:“要不去找車管所,把全市范圍內這種型號別克車的車主信息全部調出來,咱們一個一個地去查。”

龍毅搖搖頭說:“這個型號的別克車很便宜,也很大眾化,最重要的是,咱們現在沒有辦法確認這輛小車是本地車,所以等同于海底撈針了。”

方可奇說:“這樣吧,咱們把照片公布在電視和網絡上,尋找目擊者,也許能找到線索。”

龍毅在窗戶前踱了幾步,無奈地說:“也只有這樣了,趕緊聯系網站和電視臺!”

歐陽若和方可奇拿著照片領命而去。電視臺和網站的行動十分迅速,不到一個小時,帶著這張照片的尋找目擊證人的消息就插播出來了。

出人意料的是,消息才放出去半天,就有人來自首了。

龍毅一行加班審訊了前來自首的人。來人是個溫和的中年男子,一副老干部的模樣。他上前握住龍毅的手說:“警察同志,我是來自首的,趙鳳霞那個案子是我做的……”

龍毅擺手止住他的話頭,把他帶到訊問室,先問了他的姓名住址和年齡,那人說他姓許,叫許炎君,工作單位在住建局。他生怕警察不相信自己,還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他們看。

龍毅表情嚴肅地看著他問:“你為什么要殺趙鳳霞?你們有仇嗎?”

許炎君說:“我跟她本來沒有任何交集,但是她不該擋住我兒子的路。”

“你兒子?”龍毅和歐陽若都愣了一下。

“我兒子是個大學生村官,在木桹街居委會上班。我早就為他打點好一切,只要他能順利完成拆遷任務,年底評上優秀,就能被選拔到鄉鎮工作。誰知趙鳳霞寧死不肯拆遷。我這一輩子的心血都放在了我兒子身上,我絕不能容許我兒子的錦繡前程毀在一個‘釘子戶’手里,所以就對趙鳳霞起了殺心。我用水果刀刺死她,再把她的尸體和房子四個角都點了火,準備毀尸滅跡。誰知今天看了電視新聞,才知道警方拍到我的車了……”

歐陽若聽他說到這里,心已經開始往下沉,顫聲問道:“你兒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許珂,”說出兒子的名字之后,許炎君馬上又后悔了,看著他們道,“你們不會搞連坐吧?這事跟他沒有半點兒關系。”

龍毅點了一下頭,說:“如果我們查明你是單獨作案,自然不會牽涉到他人。”

許炎君松了口氣,連連說:“那就好!”

審訊完許炎君,龍毅發現坐在身邊的歐陽若臉色蒼白,問她:“小若,你不舒服嗎?”

歐陽若緩過神來,搖頭說:“沒事,可能是這幾天連軸轉,有點兒累了吧。”

“放你兩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歐陽若用手扶一下額頭,說:“不用了,案子還沒了結呢,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她換了個話題,看著隊長問,“龍隊,你覺得這個許炎君說的是實話嗎?”

龍毅一邊在屋里踱著步子,一邊思索著說:“我覺得他的話是比較可信的,因為他的供詞里提到了一個細節,他說他用打火機點燃趙鳳霞的尸體及屋子的四個角落,這個與消防大隊發給咱們的火災勘查報告里的結論是一致的。”

歐陽若點頭說:“是的,這個細節咱們從來沒有對外公開過,只有兇手能準確地說出來。”

“所以我才覺得許炎君的口供是比較可信的。”龍毅看了看她和方可奇,“當然,這些咱們還得想辦法去調查核實。”

歐陽若猶豫了一下,說:“龍隊,許炎君的兒子許珂我認識,我覺得咱們應該接觸一下他,看能不能從側面印證許炎君的供詞。”

“好的,讓方可奇跟你一起去吧。”龍毅點頭同意。

歐陽若和方可奇一同來到木桹街居委會時,許珂正在跟熊威一起開會。熊威一見歐陽若,就朝許珂挑了一下眉毛,說:“美女警官肯定是來找你的,你好好招待一下,記得問問她趙鳳霞的房子咱們什么時候能拆,可不能再拖了。”

許珂臉上有點兒發燙,急忙起身走到門口迎住歐陽若,帶著她往自己辦公室走去。熊威是個老江湖了,一見方可奇跟在兩人身后,就忙拉住他說:“警察同志,我有個問題想向你反映一下。”方可奇回頭看了他一眼,只得留下來。

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后,許珂一邊給歐陽若倒茶,一邊問:“趙鳳霞的案子抓到兇手了嗎?”

歐陽若坐直身子說:“是的,兇手自首了。”

許珂忙問:“兇手是誰?”

歐陽若避開他的目光,說:“兇手你認識,姓許,叫許炎君。”

“什么?”許珂一愣,手一抖,手里的茶杯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那是我爸!你肯定搞錯了,我爸根本不認識趙鳳霞,怎么會殺她?”

“你爸已經說了他的作案動機,他覺得趙鳳霞阻礙了你事業進步……”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許珂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爸怎么會為了這個去殺人?”

歐陽若用冷靜的聲音說:“根據咱們警方的調查,你爸所作的供述基本屬實。”

“他在哪里?”許珂站到她面前說,“我想見他。”

“他現在還被羈押在咱們刑警大隊,案件判決前,犯罪嫌疑人是不允許會見親友的。”

許珂拉住她的手央求道:“小若,我一定得見到他,你幫我想想辦法。”

“那我跟隊長請示一下。”歐陽若走到一邊,掏出手機給龍毅打了個電話。掛斷電話后,她轉身對許珂說,“龍隊已經同意了,但你們父子不能單獨見面,必須要有警員在場。”

“多謝了,咱們這就去吧。”

正好這時,方可奇也從熊威的辦公室走出來,三人一起驅車來到刑警大隊。

歐陽若先帶許珂去見了龍毅,龍毅一臉抱歉地對許珂說:“你父親說他現在不方便見你,還托我跟你說一聲抱歉,叫你不要記恨他,無論你是否找到親生父母,都請你照顧好你媽媽。”

許珂呆在那里,眼淚就流了出來。

歐陽若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就對龍毅和方可奇說:“龍隊,你們先下班吧,我留下來陪陪他。”

等他們走出辦公室后,歐陽若拿出紙巾輕輕為許珂擦去臉上的淚水。許珂握住她的手說:“小若,拜托你幫我照顧一下我爸,他年紀大了,別在審訊的時候再吃什么苦頭。”

歐陽若點頭說:“放心,我會的。”

許珂說了聲“謝謝”,歐陽若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要不然你媽會擔心的。”

許珂回到家時,已經將近晚上7點,魏東美已經做好晚飯在家里等著他。

回來的路上,許珂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該怎么把父親的事告訴母親,但在開門的一剎那,他看見母親眼圈紅腫,拿著手絹在抹眼淚,心里明白過來,父親做事一向嚴謹,他去公安局之前一定已經打電話向母親作了交代。母子相見,都有一股心酸涌上心頭,許珂默默地抱著母親的肩膀在沙發上坐下,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但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

過了許久,魏東美說:“你也累了一天,洗完澡早點兒回房休息。”

許珂點點頭,走進浴室后,又把頭埋在洗臉池中,失聲痛哭起來。直到外面的魏東美聽見哭聲來敲門,他才抬起頭,一面說“媽,我沒事”,一面擰開熱水器的開關,開始洗澡。

就在他脫去衣服,轉過身往自己身上淋熱水的時候,忽然從身后的鏡子里瞥見自己左邊肩膀背后似乎有什么痕跡。他對著鏡子扭頭仔細察看,這才發現那兒竟然有五道抓痕。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抓痕呈暗紅色,應該有幾天了。這是什么時候被什么人抓上去的?

他用力回想了一下,忽然腦海里閃過一個鏡頭:趙鳳霞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劃破他左邊肩頭的衣服,然后又突然伸出手指抓向他的肩膀……

他頓時手腳冰涼,愣在原地!

許珂也不洗澡了,立即披了一件浴衣跑出來,沖進自己房間,找出那天穿的那件外套,但是衣服完好無損,連個補丁也沒有。

他皺了一下眉頭,又翻開衣服檢查向內的一面。他有一個習慣,每次買了新衣服,都會先剪掉里面的品牌標簽再穿,他清楚地記得這件外套內里的標簽也被他剪掉了。可是翻開看時,縫在衣服里面縫隙里的白色標簽赫然在目。很顯然,有人用新外套替換了他穿過的那件破外套。

他如遭電擊,愣在原地,抱著自己的頭,一遍遍回想著當時的情景:他受了父親的欺騙,喝得酩酊大醉,開著摩托車亂走,然后……他下意識地來到讓他身心交瘁的趙鳳霞家,醉醺醺地要趙鳳霞簽字,兩人吵架了。趙鳳霞拿刀逼他走,打斗中還刺破了他肩膀上的衣服,他用力將趙鳳霞推開,她撲倒在沙發上呻吟著,突然抓著他的肩膀開始哀鳴……

趙鳳霞被他撲倒在沙發上的時候,她手里的水果刀刀尖似乎正對著自己的胸口!

想到這里,他突然“啊”地發出一聲驚呼:難道是我無意中殺死了趙鳳霞?

只有這樣,父親的反常舉動才有合理的解釋!

那天,他無意中識破父親的騙局,從麻嶺山下于滿倉家門口逃離時,父親怕他出什么事,就一直開車跟在他后面。后來,他喝醉酒翻墻進入趙鳳霞家時,父親也一定跟著,知道兇手是他!

父親把后半生的希望都放在兒子身上了,他絕對不允許兒子出任何意外。于是,他放火燒了案發現場,再替兒子頂罪!

想到這里,許珂拿著那件外套,跑進母親房間,說:“媽,有件事我想問問您。”

魏東美抬頭看見他手里的衣服,臉色一變,身子晃了一下,手捂胸口慢慢向后倒在沙發上。

許珂嚇了一跳,急忙撥打120,送母親進醫院急救。經過搶救之后,魏東美總算轉危為安。醫生對許珂說:“你母親心臟有問題,最好不要刺激她。”

許珂聞言,只得默默點頭。

晚上,他一邊在病房里陪護母親,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現在母親已經病倒,如果刺激她,母親有個三長兩短,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他在病房里來回踱著步子,忽然心頭一跳,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歐陽若,也許現在能幫他查明真相的,就只有她了。

第二天早上,趁著母親情況好轉,許珂瞅了個空子離開醫院,給歐陽若打了個電話,在市公安局對面的一家咖啡館見了歐陽若。

她見到許珂臉色蒼白,眼圈也是黑的,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慰。許珂輕輕地說:“小若,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件事。”

“什么事?”

許珂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昨天晚上發現的一些疑點和自己的推理跟她說了。歐陽若聽后驚得連杯子里的咖啡都灑了出來,道:“你的意思是,你才是殺死趙鳳霞的兇手?”

“是的,我懷疑是這樣。”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不知道我是警察嗎?”

許珂凝望著她說:“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請你幫我調查。如果我真的是殺人兇手,我希望你能親手逮捕我!”

歐陽若看著杯子里的咖啡,低頭沉思片刻,說:“如果你的推理成立,目前還有兩個疑點。”

“哪兩個疑點?”

“第一,你走的時候她還沒死,她為什么不打電話自救,或者報警?”

許珂不由得摸摸下巴,說:“這倒也是,我一直在逼她拆遷,她對我恨意頗深,所以她就算要死,也絕不會輕易放過我!”

“但實際上她并沒有這么做。”歐陽若索性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伸出兩根手指頭說,“至于第二個疑點,就是那枚紐扣。”她把趙鳳霞嘴里那枚紐扣的來歷跟許珂詳細說了一遍,“咱們警方也判斷是在她臨死之前含進嘴里的,但問題是,是誰放的?”

“會不會是我爸做的?”

“這個可能性不大。你爸并不認識雷四光,不可能知道那枚紐扣是他的。”

許珂聽她這么一說,也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歐陽若不知不覺間已將杯子里的咖啡喝盡,她放下杯子,說:“這樣吧,咱們再去現場看看,也許你重返現場,會有一些意外發現。”

許珂說:“我也是這么想的。”

兩人來到木桹街,因為案子一直沒破,趙鳳霞家的火災現場仍然被警方的警戒線圍著。兩人進入現場,家具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茶幾上有一個被燒得只能看得出輪廓的電話機。

許珂在現場比劃著說:“當時趙鳳霞被我推倒在沙發的這個位置,我并不知道水果刀已經刺進她胸口。電話機就在她旁邊,她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歐陽若一邊看著現場的情況,一邊說:“但她為什么沒有打電話呢?”

兩人正說著話,卻忽然聽到房子后邊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兩人吃了一驚,立即從后門跑出去,只見房子被燒塌的角落里,有一個男人正跪在地上燒著紙錢,前面還擺了一些祭品。見到有人靠近,那人慌忙起身,掉頭就跑。

“站住!”歐陽若和許珂同時叫了一聲,快步追上,截住對方。許珂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道:“黃山,怎么是你?”

“啊?”對方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兩個,臉上帶著驚慌之色。

“他是黃益坤,”歐陽若說,“黃山嘴里沒有鑲金牙。”

許珂仔細一看,那老頭嘴里果然隱約露出兩顆黃燦燦的金牙,再細看,發現對方長得比黃山略高,看上去也要年輕一些。

對方顯然吃了一驚,問:“你們怎么知道我堂哥?”他說出這句話,無異于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歐陽若道:“你真的是黃益坤?”

見到對方點頭,她又問:“為什么你堂兄跟我們說你已經死了?”

“那是騙你們的,如果他不這樣說,你們一定會繼續追查我的下落。”

歐陽若盯著他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黃益坤的目光閃了一下,嘆口氣說:“這個事,說起來可就話長了。”

二十年前,黃益坤離家出走之后,先是在外面流浪了幾年,后來他跟同廠打工的一個女人好上了,兩人同居了一段時間,那個女人就催他回家結婚,可是黃益坤跟趙鳳霞沒離婚,是領不了結婚證的,情急之下,黃益坤只好給了堂兄一點兒錢,跟獨居單身的堂兄互換身份證。黃益坤怕露出馬腳,于是結婚后跟老婆一起去了鄰鎮生活,讓堂兄不要對外透露自己的下落。

昨天下午,黃益坤接到堂兄的電話,說他老婆趙鳳霞被燒死了。畢竟夫妻一場,黃益坤連夜從曲江市趕回來,準備來祭奠一下趙鳳霞。

許珂和歐陽若聽到這里,算是明白了黃益坤“死”而復生的真正原因。

歐陽若想了一下,問他:“我聽趙鳳霞說,你曾經往家里打過一次電話,是不是?”

黃益坤點頭說:“是的,那時我想叫我老婆出來打工,可是她為了我兒子,死也不肯離開。”

“為了你兒子?”歐陽若一怔,“你兒子已經溺水身亡好多年了吧?”

“我兒子是在河里游泳時不見的,我們到派出所報了警,警察派人沿河找了三天,沒有找到孩子,警方最后的結論是孩子已經溺水身亡,尸體無法打撈。但是我老婆卻告訴我,她聽跟我兒子一起游泳的孩子說,那天他看見我兒子一個人游到了河中間,然后有一艘船從河里駛過,等船過去后,就沒有再看見我兒子。我老婆懷疑我兒子沒有淹死,而是被船上的人拐走了。當時我兒子已經五歲了,也許還記得自己的家,所以我老婆就死守在這里等著孩子回來。我當時正傷心,罵了她一句瘋婆娘,兩人就吵了起來。她當時就拿著一把鐵鍬在后院挖個坑,把兒子的一堆玩具用一個箱子裝了埋進地里,當時鬧出很大動靜,估計左右鄰居都聽見她挖土的聲音了。我氣得打了她一巴掌,摔門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歐陽若和許珂對望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才終于明白趙鳳霞死也不肯拆遷的原因,她是要在這里等兒子回家呀!

黃益坤抬起頭朝四周看了看,訥訥地說:“我沒有想到這里竟然會有這么大變化,我在家的時候,這里還是城市遠郊的農村,村子前面還有一個小山包,我都快認不出回家的路了。”

許珂抬頭看著眼前的世紀大道,大道上車水馬龍,已經完全看不出舊時小山包的影子,再看看木桹街周圍那一排排高樓大廈,更是難以想象以前這里竟然是一片片農田。

他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東西觸動了一下,扭頭問黃益坤道:“這條世紀大道,原來是山包的時候,上面是不是種滿了果樹?”

“是啊,上面是個果園,”黃益坤用手指著山包的大概位置說,“那里是山,山下那邊就是農田,我兒子經常去山上玩……”

許珂看著周圍的景致,他沉睡的記憶漸漸被喚醒,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自己和幾個小伙伴在山上掏鳥窩,父母在山下的農田里大聲叫他不要爬那么高的樹,小心摔著……

半晌,許珂問:“你兒子身上有胎記嗎?”

“有啊,他身上有一個青色胎記,看上去有點兒像個葫蘆,那時我們還笑他是葫蘆娃呢!”

“胎記在什么位置?”許珂的聲音顫抖起來。

黃益坤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劃著,說:“就在這里,左邊肩膀背后,大概這個位置吧。”

許珂轉過身去,將襯衣拉下一半,露出整個左邊肩膀,問:“那塊胎記,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歐陽若和黃益坤抬起頭時,同時看到了他左邊肩膀后面的那個青色胎記,形狀就像一個葫蘆,胎記旁邊還有幾道抓痕。

歐陽若發出“啊”的一聲驚呼,黃益坤則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上前一步,湊到他背后仔細瞧著,甚至用手摸了一下,才確定這是真的。

他不由大吃一驚,一步躥到許珂跟前,盯著他問:“你身上怎么有這樣的胎記?”

許珂穿上衣服后,哽咽著說:“我現在的父母,并不是我親生父母,大概在二十年前,五歲的我經人販子之手被拐賣到現在這個家里……”

“二十年前,五歲時被拐賣,還有身上的葫蘆胎記,”黃益坤踉蹌后退一步,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你是我兒子?”

“我……我也不知道,五歲前我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我只記得自己好像是被塞在一個黑暗潮濕的小木箱里被人帶走的……以前我以為那是一個車廂,現在想來,也許是一個窄小的船艙,我應該是被人藏在船艙里帶走的……”

“那你一定是我兒子,一定是我兒子!”黃益坤忽然跪在地上,“老婆子,你看見了嗎?你二十年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咱們的兒子回來了,他回來了……”說到最后,他已是聲音哽咽,老淚縱橫。

許珂急忙將他扶起,黃益坤突然緊緊擁住他,兩只拳頭使勁在他背上捶打著,泣聲道:“你怎么現在才回來?你怎么現在才回來呀……”

許珂也張開雙臂抱住他蒼老的身體,什么話也沒有說,已是淚流滿面。

歐陽若忍不住別過臉去,輕輕擦拭著眼睛里溢出的淚水。

這樣一來,所有的疑點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那天晚上半夜里,許珂酒后闖入趙鳳霞家,逼迫趙鳳霞在拆遷協議書上簽字,趙鳳霞拿起水果刀劃破他的衣服,意外看見他左邊肩膀后面的葫蘆形胎記,立即認出他就是自己失蹤二十年的兒子,那道血色抓痕就是她心情激動之下想要抓住兒子時留在他肩膀上的。

只可惜老天無眼,趙鳳霞還沒有來得及跟兒子相認,她就被許珂推倒并意外地被自己手中的水果刀刺中心臟。她感覺到這一刀刺得太深,已經無可挽回,她不想在死后讓兒子背上殺人兇手的罪名,所以不肯呼救。

這枚后來讓警方走了不少彎路的紐扣,應該是幾天前雷四光和黃菁一起到她家勸說她在拆遷協議書上簽字時,無意中掉在她家里的,當時被趙鳳霞隨手撿起放在茶幾上。她臨死前把這枚紐扣塞進嘴里,是想把殺人罪名嫁禍給這個不爭氣的女婿。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許珂離開后,她剛咽下最后一口氣,許珂的養父許炎君就闖進她家,讓事情發展的方向完全偏離了她原本的計劃……

聽完歐陽若的推理,許珂腦海里又閃過那天半夜他離開趙鳳霞家時,回頭最后一瞥看到的畫面,趙鳳霞撲倒在沙發上無法起身,嘴里痛苦地哀叫著:“你別走……”同時極不甘心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把他留住。

直到現在,許珂才明白那句“你別走”的含義,可是已經太遲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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