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日。

“曹操為報父仇，在徐州大動刀兵，泗水為之不流……或許有些夸大，但彭城、瑯琊二地之軍民確實慘遭屠戮。”

以李傕、郭汜為首的涼州勢力并沒有對關(guān)東建立一套完整的偵察系統(tǒng)，所以當(dāng)陳飛抵達(dá)長安之后，賈詡才得以清楚曹操與陶謙的新鮮情報。

賈詡顯然不是那種心憂天下的傳統(tǒng)愛國中年人，但他依然搖了搖頭，對曹操的行為打出了一個差評：

“亂世有攻伐、屠滅，無可厚非，然則曹孟德泄私憤于庶民，恐為人神共怒之事！”

陳飛喝了口水，觀察著賈詡的臉色：

“先生，飛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賈詡還沒開口，賈穆卻已經(jīng)催促：

“你去了一趟關(guān)東，怎么連說話都變得磨磨蹭蹭？！”

陳飛不禁失笑：

“此次東行，我先后走訪兗州多個郡縣，也曾與多名官員、吏民接觸，以我觀曹孟德，其雖有大志，資兼文武，卻喜怒無常，更兼心狠手辣，恐非良主之選。”

賈詡并沒有反對：

“此人事跡，我也早有聽聞，只是賢侄也曾分析過，當(dāng)今天下，雖群雄并起，但除曹孟德之外，還有誰可以依附？”

陳飛緩緩說道：

“我至今不解，三四年之前，先生與李傕、郭汜等人同為董卓麾下校尉，且先生于涼州聲望更勝他人，為何此時手握大權(quán)的……不是先生？”

賈詡抬了抬眉毛，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陳飛挺直了腰板：

“我知先生對于權(quán)力、名利皆不熱衷，屈身長安但求自保而已，但如今天下大亂，想要如此明哲保身實在太難，只有手握兵馬錢糧方可保全自己。何況我兩世為人，前世已然碌碌無為、委屈而死，此生再不愿郁郁而終！”

賈詡友好度+5！

賈穆友好度+10！

驚愕之色從賈詡臉上消散，他微微合上了眼睛，聲音卻有些飄渺：

“我兒，為父可曾猜錯？”

這次換陳飛驚愕，他不由轉(zhuǎn)向賈穆，只聽賈穆答道：

“陳兄東行之后，父親便對我說過，你絕非安分平庸之輩，果然不出他老人家的預(yù)料！”

陳飛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向賈詡：

“我也曾想先依附曹操或者他人，逐漸建立人脈、勢力，但此次東行后才發(fā)現(xiàn)，以我平民之身，想要在關(guān)東諸侯麾下有所作為，其難度遠(yuǎn)超想象。等到我有所成就之時，天下大勢或許已然落定。想要趁亂建功立業(yè)，也只有這稍縱即逝的幾年時間！”

賈詡睜開了眼睛：

“到底是年輕氣盛，老夫不會勸你，只是想要知道，你打算怎么去做？”

陳飛雙手并攏，向他微微低頭：

“此事還要勞煩先生，為我求得一縣令長。”

賈詡伸手捋須：

“你要以一縣之地作為根基？”

“是。”

賈詡問道：

“可有方向？”

陳飛心頭一松，老賈顯然并不排斥幫忙，連忙答道：

“潁川郡、陽翟縣如何？”

賈詡撫須的左手一頓：

“你可知道潁川如今的形勢？”

“返程時途徑多縣，故而略有所知。”

賈詡言辭諄諄：

“潁川雖為中原要地，但早已今非昔比，董仲穎為政之時，涼州兵馬便常往潁川劫掠，百姓傷亡逃逸甚多，如今更是與汝南郡一起為黃巾亂賊盤踞，況且……陽翟四周多為平原，實在無險可守，一旦遭遇戰(zhàn)事，如何自保？”

陳飛雖然知道這些問題，卻還是堅持己見：

“非亂世無以出英雄，正因為潁川常年戰(zhàn)亂，才更需要有人撥亂反正。也正因為如此，許多豪門大族在戰(zhàn)亂中死傷慘重，我所受到的約束也會小得多，不是嗎？”

賈詡放下了左手：

“若真授權(quán)，賢侄可有方略？”

陳飛早有應(yīng)對：

“外招流民，以充人口，內(nèi)撫百姓，安定民心。高筑城墻，廣積錢糧，虛懷納士，簡拔精兵，如此而已。”

“區(qū)區(qū)一座小城，若遇戰(zhàn)事如何？”

“若我能行仁政，城內(nèi)軍民自可團結(jié)一心，共抗外敵，我據(jù)堅城死守，未必不能一戰(zhàn)。”

“若戰(zhàn)敗如何？”

陳飛稍稍沉默了一瞬，卻又笑了起來：

“若我實在沒有能力在這亂世立業(yè)，到時候再考慮依附他人，做個庸庸碌碌的小兵小吏吧！”

賈詡點了點頭：

“你既然已有準(zhǔn)備，老夫明日便為你求他一個陽翟令！”

陳飛離席而起，深深向他一拜到地：

“多謝先生！先生諸多恩情，飛實在難以報答！”

賈詡坦然承受，卻又示意兒子將他扶起：

“年輕人想要建功立業(yè)，這不是什么壞事，老夫又豈能阻攔？老夫已經(jīng)年邁，家中不過一老妻，膝下不過一子一女而已，賢侄若真能在中原有所成就，還望能夠照顧一二。”

陳飛掙脫了賈穆的攙扶，彎腰再拜：

“敢不從命！”

-

僅僅一天之后，賈詡就帶回了任職書。

“沒有人在意區(qū)區(qū)一個陽翟令。”

他將正式的文書和印綬交給陳飛：

“因為就算老夫給你求潁川太守、豫州刺史、甚至列侯，恐怕也沒有人會反對。”

陳飛一邊接過印綬文書，一邊向他道謝，心底微微有些激動。

漢室權(quán)威當(dāng)然已經(jīng)搖搖欲墜，但如今沒兵沒權(quán)的自己所能借助的最大力量，也只有漢室這面大旗！

他的激動顯然被賈詡所洞察：

“賢侄準(zhǔn)備何時啟程赴任？”

陳飛并不遮掩：

“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先生可有囑咐？”

賈詡露出了一絲笑容：

“老夫原本還有兩句話要說，但恐怕賢侄此刻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

陳飛一愣，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案幾上，斂容拱手：

“小侄失態(tài)，還請先生見諒、賜教。”

賈詡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滿意，微微頷首：

“第一句，從無到有，創(chuàng)業(yè)必將無比艱難，雖是小小一縣，你卻要兼管全部事務(wù)，務(wù)必時時警醒，不可焦躁，如遇挫敗，也不可輕易氣餒。”

“第二句，潁川世家大族眾多，不可輕易得罪，可引以結(jié)盟，甚至聯(lián)姻，但……永遠(yuǎn)不要把士族當(dāng)做自己全部的依仗。”

陳飛緩緩點頭：

“小侄銘記在心，多謝先生。今后沒辦法侍奉先生左右聆聽教誨，實在有些遺憾。”

賈詡挑眉而笑：

“這句話……是不是有些虛偽？”

陳飛愣了一下，忽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然。我確實深感遺憾，以先生之才智，若能隨小侄一同東行，山東之地雖虎狼環(huán)伺，又有何懼？”

賈詡微微沉默了片刻，而后問道：

“你真這么想？”

陳飛又愣了一下，連忙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千真萬確！”

只見賈詡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老夫守孝尚有一年六個月時間，若你在陽翟能堅持到那個時候，老夫或許會認(rèn)真考慮你的想法。”

我我我槽！

陳飛的心中忽然有一萬頭神獸奔馳而過！

賈文和……你可別逗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