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2月的第一天，那一天，全班好像都很壓抑。外面的天空不暗，卻被教室里的人們自覺屏蔽了，就好像夜晚已經到來。

周文杰看著天花板，他現在有資格不在意講臺上嚴老師的勃然大怒，他好像就是這樣，總在別人沒辦法考好的時候拿出讓自己滿意的答卷。他以為自己不會挨罵的，因為85分的分數已經是班上的第十名了。可是，他終會發現，自己還是過于自信了些。

“這次考試，沒有一位同學讓我滿意！”臺上的嚴老師大聲地喊著，“年級前三全部在隔壁班，平均分更是低了不知道多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周文杰板著臉，依然看著天花板。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臭罵了，兩個零班的斗爭一直在持續著，從未停止過。不過，周文杰不明白：嚴老師為什么到現在都不懂“勝敗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呢？

“……還有周文杰。”嚴老師話鋒一轉，居然讓周文杰變得沒那么自在了。他看著講臺上，他覺得自己可以不被表揚，但是不至于被罵吧？

“兩道那么簡單的題目為什么會錯呢？要是多那幾分，我們班又多了一位年級前十。”

周文杰翻開了自己的試卷，他確實錯了兩道比較簡單的題目，可是，可是，當時真的沒有想出來啊，這有什么辦法？而且，錯的人不止我一個，為什么偏偏罵成績最好的我，這不是吹毛求疵嗎？

誰知道嚴老師的話并沒有結束，而且，下半句更加傷人：“每天作業寫到那么晚，干沒干與學習無關的事情，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窗外，云開了，一束淡淡的光芒照射了進來，卻又很快消失不見了。嚴老師已經開始了其他的話題，只剩下周文杰還在發呆。他看著云在繞圈，變成云們想要成為的模樣；他看著云在盤旋，那是人們眼中覺得的模樣。

等他終于回過神來，眼神中帶著些憤恨，老師卻早就已經忘記了剛才說過的話，而是將矛頭轉向了馮志康，這位數學課代表。

“你這個成績，在班上都快倒數了，身為數學課代表，怎么可能帶動得了全班的數學成績？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周文杰又開始神游了，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當自己拿出手機，點開了最常用的答案軟件的時候，卻發現如何也登不進去。后來才知道，系統崩潰了，這個學生們賴以生存的天地消失了。這件事好像并沒有帶來什么特別巨大的影響，也許是時間還不夠長吧，日積月累之后的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下次還考得這么爛，這個課代表直接撤掉！”這是嚴老師訓馮志康的最后一句話，一句也許嚴重、也許輕松的話。馮志康坐了下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不想當這位課代表。

周文杰看著馮志康的背影，沒有多想，只是希望嚴老師可以多罵一會兒，這樣就不用聽課了、這樣就不用假裝自己聽得有多認真了。

腳有點發酸了，現在才注意到自己是站起來的，這是嚴老師對于全班同學的懲罰。周文杰將支撐點換到了右腳上，這樣就可以緩解一下疲勞。但是，他覺得站起來比坐在座位上自在很多，至少不至于那么的死氣沉沉。說來奇怪，這節課居然沒有任何想睡的意思，看來老師們說的“想睡就自己站起來”真的有效，不過，誰又好意思“自己站起來”呢？

“坐下，我們開始講課。”終于，嚴老師說出了這句話。周文杰回過頭，看向了后面的鐘，這節課也就只剩下最后十分鐘了。

下午六點，蕭瑟的風在拼命地吹著，冬天早已到來，最寒冷的時間正在一點點逼近，人變得越來越麻木了，只想要躲進被窩里，好好地睡上一覺。

周文杰縮著脖子，他的身后跟著余越。從包干區到教室，本不算太長的路，卻仿佛要了人命一般。當他們終于走進教室的時候，一股溫暖的空氣在一瞬間充滿全身，漸漸有了血色，恢復了本該有的活力。

“以后晚上再也不去掃包干區了，人都沒了。”余越抱怨著，可周文杰知道，下一周，終究還是他們兩個人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周文杰回到了座位，聽見旁邊曾銘偉和李明楷的對話。

李明楷說：“那個軟件為什么說崩就崩呢？那我今天晚上怎么辦？”

曾銘偉說：“我不是給了你幾本嗎？你還在抱怨什么？”

李明楷說：“那幾本哪里夠啊？還有一半的作業沒有答案呢。”

曾銘偉說：“你就不能有點追求嗎？成績真的不想要啦？”

周文杰默默地聽著，他也為答案的消失感到懊惱，但他不是李明楷這種以答案為生的人。他整理著書包，收拾完，站起身，向著門外走。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嚴老師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周文杰有點心驚膽戰，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不自覺地顫抖了一番。

嚴老師絲毫沒有注意眼前的男生，而是徑直地從他身邊走過。周文杰感覺耳邊是一陣強勁有力的風，呼嘯而過。他回過頭，只見嚴老師已經出現在了余越的桌前。她拿起了余越桌上的練習冊，定睛一看，然后兇狠地將其丟到了一邊，丟到了不遠處馮志康的腳下。

“你的作業為什么會在余越桌子上？”

周文杰驚訝地看著，看著明亮的燈光下，馮志康低下了頭，慢慢蹲下，撿起了那本屬于他的練習冊。

“馮志康的作業為什么會在你的桌子上？”

周文杰緊張地看著，看著投影儀下，余越同樣低著腦袋，思考著接下來應該如何面對。

“還不回家？”老曹突然出現在了門口，嚇得周文杰一身冷汗，只好向著教室外面走。他當然不想走，他想要看清楚這件事的全部過程。

他走下樓，整個二中陷入了黑暗。他很疑惑，不知道嚴老師究竟是如何做到精準預判的。他在進行沒有結果的沉思，也許，時間會告訴他答案，也許，所有的一切都將消隱在時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