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神秘的包裹(1)
- 邪惡催眠師2
- 周浩暉
- 5605字
- 2014-04-15 14:20:47
01
馨月灣是龍州市新建的住宅小區(qū),清一色的電梯小高層,一梯兩戶。
因為緊鄰著小區(qū)中心的人造綠地,九號樓號稱是馨月灣的“樓王”。每到下午時分,小區(qū)里無事的老人孩子就會聚集在樓前的綠地上,各自休閑嬉戲。
“快看,有只狗狗!”一個小男孩忽然有所發(fā)現(xiàn),指著九號樓的高處喚道。小伙伴們聞聲聚攏過來,紛紛順著他的指向看去。
果然,在七樓的某個陽臺上出現(xiàn)了一只漂亮的金毛犬。那只狗站直了身體,前腿和腦袋已經(jīng)探到了陽臺圍欄外,它張著大嘴,舌頭長長地耷拉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
“狗狗,狗狗……”孩子們歡欣雀躍,爭相呼喚。
金毛犬似乎感受到了孩子們的熱情,它猛地一躥身,竟躥上了陽臺的圍欄。
孩子們更興奮了,各種大呼小叫。
金毛犬在圍欄上來回踱了幾步,不時地探頭往下張望,它的情緒看起來有些焦躁。
一個叫作菲蔗的小女孩自作聰明地說道:“它想下來和我們玩呢!”
最先的那個小男孩開始發(fā)愁:“可是樓這么高,它怎么下來呀?”
另一個小男孩建議道:“不如我們上去找它玩吧。”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其他伙伴的響應。
然而孩子們的美好愿景很快就被擊碎。因為那只金毛犬做出了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舉動——它竟然從陽臺上跳了下來!
七層樓高的陽臺,金毛犬就這么一躍而下。大約一秒鐘之后,它重重地摔落在樓前的道路上,發(fā)出一聲駭人的悶響。隨后它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抽搐著,一攤鮮血從嘴角處緩緩滲出。
孩子們?nèi)伎吹搅诉@慘烈的一幕,驚叫和哭喊聲頓時響成一片。附近的老人們知道出事,連忙趕了過來。這時那條狗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肯定是條瘋狗,大家離遠點!”聽完孩子們的哭訴之后,一個老太太滿懷警惕地作出了判斷。有個老頭本來正要上前細看的,聽到這話立刻撤回。
有腿腳利索的立刻到小區(qū)門口通知物業(yè)。片刻后小區(qū)門衛(wèi)老李帶著物業(yè)經(jīng)理張盛來到了現(xiàn)場。
張經(jīng)理首先問了句:“這是誰家的狗?”
“七樓的,東邊那個陽臺。”
“那就是702了,”張經(jīng)理招呼老李,“先上去看看家里有沒有人。”
兩人進了對應的單元,坐電梯抵達七樓。剛剛走進樓道,老李就嘀咕了一聲:“什么味道?”
沒錯,樓道里確實有一股嗆人的異味,而且這異味好像就是從702飄出來的!張經(jīng)理皺起眉頭,快步上前按響了702住戶的門鈴。
門鈴持續(xù)響了半分多鐘,屋內(nèi)卻無人應答。
“不會是煤氣泄漏了吧?”一旁的老李提醒。張經(jīng)理也緊張起來。如果真是煤氣泄漏,這可是個不得了的隱患。他隨即作出決定,讓工程部的技術人員帶工具上來,強行破門!
技術員劉勝龍的技術不錯,不到兩分鐘便搞定了702的門鎖。當防盜門被拉開之后,一股更加濃烈的異味從屋內(nèi)洶涌而出,嗆得屋外三人涕淚交流。
“不行,先撤!”張經(jīng)理一聲招呼,三人往步梯通道撤去。他們把附近樓梯間的窗戶全都開到最大,大約十分鐘之后,異味才漸漸消散。
三人重新回到702門口。雖然呼吸仍感不適,但至少眼睛能睜開了。張經(jīng)理用手掌掩住口鼻,甕聲甕氣地說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在外面等我。”
老李和劉勝龍一個月只領千把塊的工資,本來就不值得蹚這種渾水。領導都提了,他們更樂得袖手旁觀。兩人便躲到通風的窗口,只管讓張經(jīng)理一人身入險境。
也就一兩分鐘的光景吧,忽聽得張經(jīng)理在屋內(nèi)大喊一聲:“不好啰!”語調(diào)中七分驚愕,三分慌亂。
“怎么啦?”老李和劉勝龍同時在屋外呼應,卻沒有一人邁步向前。片刻后,張經(jīng)理從屋里沖出,他扶著墻壁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通直咳得臉色發(fā)白,其間他幾次想開口說話,卻立刻又被嗆了回去。
終于等到氣息略略平定,張經(jīng)理艱難吐出了噎在喉口的話語:“死……死人了!趕快……趕快報警!”
02
110指揮中心接到報案時,有一輛巡邏警車正好位于馨月灣小區(qū)附近,跟車執(zhí)勤的年輕巡警王靖便成了第一個到達現(xiàn)場的警力。
隨后當?shù)嘏沙鏊褪芯中虃申牭脑鲈α筷懤m(xù)到達。刑偵專業(yè)人員進入現(xiàn)場展開勘查,王靖則配合派出所的民警一塊在外圍維護秩序。
九號樓前的通道上也拉起了警戒線,線里圈著那條橫死的金毛犬。王靖就負責在警戒線外守護。堂堂一個巡警守著一條死狗,這場面多少有點滑稽。周圍看客們指指點點地議論著,王靖明知道那些議論并非針對自己,但他還是排遣不了心頭的尷尬情緒。
這時又有一輛小車開到了警戒圈外,兩個身著便裝的男子從車上走了下來。走在前面那人看起來三十七八歲的樣子,中等身高,身形不算魁梧,但一舉一動卻透著矯健剛毅的魄力。他身后跟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身材要略高一些,這小伙子皮膚黝黑,健碩的肌肉把一件短袖汗衫撐得緊繃繃的,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從拳擊臺上走下來的運動員。
當?shù)嘏沙鏊狞S文祥所長迎上前,沖著那中年人打了聲招呼:“羅隊,你來啦。”被喚作羅隊的人略一點頭,腳下卻不停。他徑直走到警戒線的外沿,開始觀察圈子里的那條死狗。
可憐的金毛犬直挺挺地躺著,嘴角流出的鮮血已經(jīng)開始干涸。
“摔死的?”那人給出判斷,同時抬頭看向面前那座高聳的樓宇。
黃所長湊過來解釋說:“從702現(xiàn)場摔下來的。”
中年人點點頭——難怪要把這條死狗圈起來。“你們做得很好。”他贊了一句,然后又問:“死者的身份搞清楚了吧?”
黃所長簡要答道:“趙麗麗,女性,二十一周歲,本地戶籍。”
中年人斟酌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吩咐跟著自己的那個小伙子:“小劉,你就別上去了。先把死者的社會關系摸清楚,盡快向我匯報。”
小伙子道了聲:“明白。”
中年人又沖黃所長打了個招呼:“這事得麻煩你協(xié)助一下。”他的表情一直很嚴肅,但說話時的語氣倒是客客氣氣的。
黃所長爽快地應道:“都是分內(nèi)的事!”
中年人不再停留,徑直往樓上702而去。王靖目送著此人的背影,小聲問道:“這位羅隊,難道就是……”
“刑警隊長羅飛!”黃所長搶著給出了答案,然后他又指指身旁那個姓劉的小伙子,“這是羅隊的助手,劉東平。”
王靖連忙上前一步和小劉握手,滿懷羨慕地說了聲:“幸會!”
“精神著點!”黃所長在王靖肩頭拍了拍,勉勵道,“你今天可是和龍州警界的傳奇人物共事!”
王靖挺起腰板,身形似乎陡然間高了三分。的確,能和刑警隊長羅飛一同探案,這幾乎是龍州所有年輕警察的夢想。現(xiàn)在哪怕是守著一條死狗,也讓王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激動和光榮。
羅飛獨自一人坐電梯來到了七樓,戴上帽子、手套、鞋套之后,他走進了屋內(nèi)。刑偵隊的同事們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搜尋痕跡線索,大家各忙一攤,有條不紊。見到羅飛進來了,一個隊員沖著衛(wèi)生間方向努努嘴,示意那里才是案發(fā)的核心現(xiàn)場。
羅飛來到衛(wèi)生間,卻見里面有一人正蹲在地上埋頭研究著什么。那人頭也不回地招呼道:“你來啦?”
羅飛“呵”地一笑:“你對我的腳步聲挺熟悉啊。”
蹲著的那人正是法醫(yī)張雨,和羅飛是多年的老搭檔了。他們倆見面已不再需要什么客套的寒暄了。
“你來晚了。”張雨漫不經(jīng)心地抱怨了一句,他90%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自己所鉆研的那堆事物。
“正在東郊暗訪呢,”羅飛解釋道,“一個盜竊團伙,盯了個把禮拜了。”
“別的事都放下吧,眼前這案子夠你折騰的!”張雨抬起一只手往里面指了指,“先去看看尸體。”
羅飛側(cè)著身體繞開擋在半路上的法醫(yī),往衛(wèi)生間深處走去。房間最里面貼墻砌了一個浴缸,缸里放滿了水,一名赤裸的女子正靜靜地躺在浴缸的底部。
明知那女子已經(jīng)是一名死者,但羅飛產(chǎn)生的第一感覺居然是一個字:美。
一個美得幾乎沒有瑕疵的女人。精致的五官,玲瓏的身段,粉白透紅的肌膚,一切都如此完美。那充滿誘惑的身體曲線在水中一覽無余,濕漉漉的長發(fā)則如絲絮般飄散,帶來一種如夢如幻的意境。更令人詫異的是,女人的嘴角竟似凝結(jié)著一絲滿足的笑意。若不是她的整個腦袋都沒在了水面之下,羅飛真要懷疑此人并未死去,而是在享受著愜意的睡眠。
羅飛從警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栩栩如生的女尸。
或許是死亡時間不長,所以生命的印跡尚未消散?羅飛注意到浴缸尾部的放水龍頭被掰在偏向熱水的一邊。他忽然間有了一個主意,于是便摘了右手的手套,將手掌向著浴缸探去。
“你干什么?”張雨用余光瞥到了羅飛的動作,立刻喝問了一聲。
羅飛被嚇了一跳,手掌停在了半空。“我試試水溫,”他解釋說,“比較一下浴缸里的水和放水龍頭里的出水,從水溫的差值或許能估算出案發(fā)的大致時間。”
張雨嚴肅地說道:“那水不能碰。”
羅飛有些不解:“為什么?”
“你沒聞到什么味道嗎?”
“是有種嗆人的味道,好像以前燒煤球的感覺。”羅飛也知道這事不太正常——在這種高檔小區(qū)里有誰家會燒煤球?不過他一來就被浴缸里的女尸吸引住了,還沒顧得上考慮這怪味的問題。
“你過來看看這玩意兒。”張雨沖羅飛招招手。在張雨面前的地板上放著一個怪異的裝置,他一直在研究的也正是這個東西。
羅飛暫且放下那具動人的女尸,湊過來和張雨蹲在了一處。他細細打量著地板上的那個怪東西,深知此物必有玄機。
那是一套組裝起來的玩意兒。最下面是一個直徑約四十厘米的鐵圈,鐵圈上對稱地焊了四個支腳,往地上一立便是個圓形的支架。一個碩大的圓形器皿正好可以架在這個鐵圈上。那器皿的直徑約有六十厘米,白色磨砂玻璃制成,底部像炒菜鍋一樣形成一個圓弧,頂部則是平平的,在中心處留有一個直徑十來厘米的開口。
羅飛覺得這個玻璃器皿似曾相識,他想了想,向張雨求證道:“這是個燈罩吧?”
“沒錯。”張雨早先就看出來了,“這就是個吸頂燈的燈罩。看得出來,做出這套裝置的人喜歡從身邊順手取材。”
羅飛也認同張雨的推斷,因為燈罩上方的構(gòu)件更是生活中的常見之物——一個盛放飲用礦泉水的空水桶。
水桶被倒置過來,桶口正好插進了燈罩上方的開口。為了填補桶口和燈罩開口的尺寸差值,制作者在桶口上套了一個厚厚的橡膠圈,橡膠圈的外沿正好和燈罩的開口契合,這樣水桶就可以穩(wěn)穩(wěn)地倒立在燈罩上方。
值得注意的是,在橡膠圈的邊緣處還打了一個直徑兩厘米的圓孔,一根硅膠軟管從圓孔中插進去,和燈罩內(nèi)部相通。這根軟管有兩三米長,另一端一路探進了浴缸里。
這樣的設計讓羅飛驀然領悟:“這是某種化學裝置,我們聞到的嗆人的氣味就是從這里產(chǎn)生的吧?”
張雨點點頭,然后指點羅飛細看:“這個燈罩是用來存儲液體試劑的,水桶則用來存放固體試劑。你看,桶口里還嵌著半截沙漏,這樣水桶倒立之后,桶里的固體試劑就可以慢慢地漏到下方,和燈罩里的液體試劑發(fā)生化學反應,產(chǎn)生的氣體再通過這根軟管進入浴缸。這一整套就好像中學化學課上常見的氣體發(fā)生裝置,只不過這家伙要比課堂上的實驗器具大了好多倍。”
聽對方說到這里,羅飛當然要把細節(jié)問個明白:“產(chǎn)生的氣體到底是什么呢?”
張雨略略瞇起眼睛:“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燈罩里的液體是濃硫酸,水桶口殘留的這些無色透明的粉末是亞硫酸鈉。所以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化學反應,高中生都學過的,用來制備二氧化硫。”
羅飛“嗯”了一聲,他相信對方的判斷沒錯。稍有生活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煤球里的雜質(zhì)在燃燒時會生成二氧化硫,那種嗆人的氣味正和衛(wèi)生間里殘存的氣味一模一樣。
現(xiàn)在橫亙在羅飛面前的問題是:這套設備的制造者到底想要干什么?
羅飛起身重新走回到浴缸邊。從裝置里延伸出來的軟管搭著浴缸的邊緣探進去,直插水底。這說明裝置中產(chǎn)生的二氧化硫氣體大部分也溶在了浴缸中。羅飛心中一凜,轉(zhuǎn)頭沖張雨尷尬笑道:“幸虧你及時阻止了我,要不然我就把手伸進去了!”
二氧化硫是極易溶于水的氣體,而它入水后產(chǎn)生的化學反應也非常淺顯。現(xiàn)在這滿滿一缸的已不再是自來水,而是頗具濃度的亞硫酸!
張雨這時也來到了浴缸邊,他指著水底的女尸說道:“你沒看到死者渾身都是白里透紅的?這可不是什么好事!這是皮膚被腐蝕后形成的效果!”
原來如此!羅飛心中泛起一絲寒意,他對自己的搭檔建議道:“是不是盡快把酸水放掉,以免尸體再受損害?”
張雨點頭道:“可以放啊,反正樣品已經(jīng)取過了,留著就是等你來看一眼的。”
羅飛拔起放水栓,浴缸里的酸水通過底部的排水口緩緩泄去。趙麗麗的尸體一點一點地脫離水面,最終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初步的尸檢能看出什么嗎?”羅飛沖死者努努嘴問。
張雨早就有了一些判斷,便說道:“體表無機械性外傷,頸部無勒痕,初步判斷非暴力致死;口鼻處未見蕈狀泡沫(人體若在生前溺水,溺液會刺激呼吸道,導致黏液分泌量增大,同時人體呼吸運動加劇,使肺內(nèi)的溺液、呼吸道黏膜分泌的黏液及空氣互相混合攪拌形成口鼻部泡沫性液體。多為細小均勻的白色泡沫,因富含黏液而較為穩(wěn)定,不易破滅,附著在口鼻孔及其周圍。有時呈蘑菇狀,稱之為蕈狀泡沫),所以也不是溺斃,應該是死后尸體才沉入浴缸。”
羅飛并不滿足這樣的結(jié)論,他關心的重點是:“那死亡原因到底是什么?”
張雨斟酌著說道:“具體的原因暫時還不能確定,得做尸體解剖。不過要我估計的話,很大的可能性是死于急性二氧化硫中毒。”
“哦?”羅飛挑了挑眉頭,期待更多的解釋。
張雨轉(zhuǎn)身指了指地板上的那堆裝置:“這個裝置的規(guī)模可不小,一旦反應進行起來,會產(chǎn)生大量的二氧化硫氣體。這些氣體未必能被浴缸里的這些水完全吸收,尤其是后期水中的亞硫酸濃度越來越高,水體的吸收能力也就越來越弱,這時就會有大量的二氧化硫從水里溢出來,對室內(nèi)造成嚴重的污染。當空氣中二氧化硫的濃度到達一定限值后,吸入者會出現(xiàn)急性中毒的癥狀,其危險性在于二氧化硫能強烈刺激人體的呼吸道,引起反射性聲門痙攣,最終導致中毒者窒息而死。”
張雨的講解可謂詳盡,可羅飛聽完卻有了更多的困惑。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堆裝置上,皺眉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問句最基本的吧——自殺,還是他殺?”
張雨無奈地聳聳肩膀,看來他也給不出答案。
羅飛這時又想到了另外一個細節(jié),便轉(zhuǎn)了方向問道:“說說那只狗吧,你認為那是怎么回事?”
張雨回答說:“這事很明顯:那狗被二氧化硫嗆得受不了了,最后慌不擇路,從陽臺上跳了出去。”
羅飛把手往外一攤,說:“連狗都知道要往外跑,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傻乎乎待著,活生生被嗆死?”
“也許她中毒前就已經(jīng)處于昏迷狀態(tài)了,”張雨試圖找到一個解釋的角度,“比如說事先服用了某種藥物,所以她沒有逃跑的能力。”
羅飛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報案人動過尸體嗎?”
張雨搖頭:“沒有。當時屋里二氧化硫的濃度還很高,報案人看到死者在水底一動不動的,趕緊就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