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寶劍埋冤獄

聽得徐邦瑞所言，王承陽與李嗣源皆是沉默。

他們當然也知道徐邦瑞這些年暗中經營，身后勢力已經逐漸龐大，即便是正面威脅徐邦寧，他也不懼。

可若當真讓徐邦瑞嗣爵，徐邦寧還能有好日子過？

“徐兄，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王承陽忽的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徐邦寧。

“何事？”

徐邦寧眉頭一皺，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那日你問我有關徐邦瑞之事，我有件事沒與你說。”

“其實，徐邦瑞能在俞大猷老將軍手下安插人手，乃是因為他早就通過胡宗憲，給二嚴送了不少大禮”

王承陽話到這里，并未繼續下去。

但徐邦寧，李嗣源聽到這里，也已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聞聲兩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二嚴倒臺，便是胡宗憲也難幸免”

“若徐階順著胡宗憲查到徐邦瑞頭上，到時候國公府只怕．”

李嗣源也只說了一半，可此時他臉上已經盡是黑云堆積。

徐邦瑞與二嚴有所勾結，那就等同于整個魏國公府與二嚴暗中勾結！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別說魏國公府什么世代功勛，世代忠烈，只要與二嚴有關系，絕對分分鐘給你扳倒！

徐階是什么樣的狠角色，徐邦寧心知肚明！

“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么？”

徐邦寧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到。

“此事徐邦瑞做得極其隱秘，當年還是我爹任寧波知府時從胡宗憲口中得知，除了胡宗憲外，當沒幾個人知道。”

“俞大猷與戚繼光將軍都是軍中豪杰，自不會理會這等事，二嚴已被處死，旁人也無法從他身上得到線索。”

“現在唯一有可能泄漏此事的，便是身在京城刑部天牢里的胡宗憲。”

嘉靖四十四年三月，也就是幾個月前。

曾經協助胡宗憲抗倭的羅龍文犯罪被抄家，在對羅龍文抄家時，御史意外的發現了胡宗憲被彈劾時寫給羅龍文賄求嚴世蕃作為內援的書信。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在胡宗憲寫的這封信中，附有一道自擬圣旨一道。

假擬圣旨，欺君之罪，便是老天爺也救不了胡宗憲了。

果然，嘉靖老兒聽聞此事后勃然大怒，直接對胡宗憲降旨問罪，捉拿進京。

現在，胡宗憲已經身處京城刑部天牢，身首異處乃是遲早的事。

“你的意思是，胡宗憲可能會瀕死反擊？”

“當初徐邦瑞與二嚴有勾結，現在又與徐階示好，胡宗憲抓住徐邦瑞勾結嚴世蕃，狀告徐階？”

李嗣源想了想，覺得只有這種可能，胡宗憲才有可能暫時保住一條命。

可這時徐邦寧卻是搖了搖頭。

“胡宗憲不會這么做。”

“為什么？”

兩人皆是納悶的看著他。

“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云。”

“胡宗憲一生抗倭，戰功累累，為人雖略顯滑頭，但不可否認他也為國為民，肝腦涂地。”

“若他是這等為求生而胡亂攀咬之人，只怕當年圣上也不會用他。”

對于胡宗憲，徐邦寧再是了解不過。

在大明帝國的幾個名將當中，胡宗憲可謂是最典型的一個。

因為在他主持的抗倭斗爭中，他所表現出的膽略和智謀都可圈可點，甚至可以說功勛卓著，自老朱家自己不打仗后，基本上胡宗憲就是明軍將領的代表。

但是他交結權貴，趨炎附勢，揮霍無度，也使得他的人品飽受爭議。

嘉靖皇帝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他對胡宗憲的定論卻十分的中肯：能重用，但犯了錯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徐邦寧熟讀明史，豈能不知胡宗憲為人？

你說他趨炎附勢也好，揮霍無度也罷，但他絕不會胡亂攀咬誰。

他的圓滑，盡皆為了抗倭。

身在獄中的胡宗憲臨死都未曾攀咬過任何一個人，這是他身為一個儒將的氣度所在。

王承陽與李嗣源聽罷，這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不過，胡宗憲畢竟是知道徐邦瑞勾結二嚴的，即便胡宗憲死了，萬一像當初抄家羅龍文時，再被御史發現點什么東西，那怎么辦？

“恐怕，我們得親自去問問胡宗憲才知道他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了。”

徐邦寧目光一轉，格外堅定。

“你要親自去京城問胡宗憲？”

“現在他可是死囚，你去探監，豈非平白惹人生疑？”

王承陽質疑到。

“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此事事關我魏國公府的生死存亡，我若不親自前去，實在難以放心。”

“再者，若胡宗憲當真留下了什么東西，那便是我對付徐邦瑞的最佳利器！”

說著，徐邦寧的眼睛里頓時閃過一道鋒芒。

有關徐邦瑞勾結嚴世蕃的證據，雖能夠置魏國公府于死地，但同樣，若是能讓徐邦寧緊握在手中，那必然也是對付徐邦瑞的不二法寶。

有了那東西在手，即便徐邦瑞有通天的本事，搞定他也輕而易舉。

王承陽與李嗣源聞聲皆是點頭，但臉上多少還是帶著些疑慮，畢竟胡宗憲一事太過敏感，現在基本上已經沒人再替他說話。

就是徐階，此時也已經選擇了沉默。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

“你們都回去準備準備，今年秋闈，我們兄弟三人必須包攬前三甲！”

“到時候你們兩個衣錦還鄉也能一洗紈绔子弟的污點不是？”

徐邦寧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起紈绔，他徐邦寧認第一，誰人敢認第二？

“徐兄言之有理，旁人都只道我們三人紈绔，卻不知我們三人心中一樣懷有大鵬。”

“今年秋闈必要狠狠給那些人一個耳光才是！”

王承陽對紈绔一詞，格外的有感受，畢竟這些年不少人在他爹耳邊嚼舌根，有些話早都已經聽膩了。

“那今晚？”

“好不容易考試完畢，還等啥呢？自然是百花樓！”

徐邦寧聲音落下，王承陽與李嗣源頓時一拍手心，朝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遲到的秋風沿著秦淮河掠過，濃郁的胭脂香味順著鶯鶯燕燕的歌聲緩緩飄散，今晚注定又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