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若為妖

這日清晨醒來，竟見門口端端躺著個人，細(xì)細(xì)看去，竟是白緋那不爭氣的家伙。也不知這夢游癥需發(fā)得多厲害才能從他那屋子里跑到這里來。嘖嘖，真是病得不輕。

“白緋，白緋你醒醒！”

少年酣睡的模樣卻是可愛，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夢，笑得酒窩都深成了這般。我正想著，般若卻是備好了馬車來接我了，他瞧了眼地上的白緋，驚道，“這是怎么了？白緋做了什么，何以你如此對他？”

我對天翻了個白眼，感情我在般若心里就是這種人？我攏了攏身上的衣袍，抬步走到白緋身邊，便是一腳踹到了少年的纖腰上，白緋吃痛的從地上爬起來，捂住剛剛被我踢中的地方對我咆哮道，“梁西你干嘛？吃多了不消化啊！”

我扶額淺笑，“到不知道白緋你是不是吃多了不消化夢游到我門前來睡覺了？”

白緋清了清嗓子，瞧了瞧四下，“分明我昨晚是見到了司徒……而后……我為何會在這里？”

我和般若互看一眼，不知情的聳聳肩，那人，竟當(dāng)真是司徒洛聞？

般若為我掀開了馬車的車簾，我抬步坐了進(jìn)去，對白緋道，“這幾日你命人將鹿臺建好，我和般若去相杏山一趟。”

他微微額首，“你真要建鹿臺？”

我笑著點點頭，這鹿臺自古便有求神之說，而我梁西不求神，只求魔。我要這天下的妖魔統(tǒng)統(tǒng)歸順于我，要滅了那天庭，報我魍魎族之仇。因此，這鹿臺，是自然要建的。

不再與白緋多言，我和般若匆匆駕著天馬往相杏山飛去，從前都是自己駕云奔騰，如今戴著這個鹿頭不是很方便，我便也不太喜歡自己在外張揚，這馬車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如今一身魔性不喜白天，便是選了個傍晚出門。今日出門時便見云霞滿天，想必如今離著日頭近了，更是有一番美景，遂，我信手掀開了這車簾。果不其然，那夕陽西下火紅的一片，云彩泛著金光的模樣，我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有見過了。

正在我興致勃勃的賞美景之時，卻有個煞風(fēng)景的家伙飛進(jìn)了這晚霞里，細(xì)細(xì)看去，這駕鶴悠悠的人，當(dāng)真是司徒洛聞。

他與我迎面而來，見了我，一雙星目死死將我看著，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卻至始至終都只是沉默。我與他擦肩而過，般若突然問了聲，“梁西，方才那位駕鶴的神仙你認(rèn)識？”

我想了想，“那是北海的海巫大人，我這等人，算不得認(rèn)識他。”

般若聽了這話，竟是傻傻的笑起來，我不禁微微挑眉，“你這是笑什么？”

“認(rèn)識你這般久，聽你抬舉人，還是第一次。”

“哦？是么？”

說罷，我便放下了車簾，不想再多言什么，我對那人算不得抬舉，只是他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人，褻瀆不得，也深交不得。

畢竟，他終歸是天界之人。

這相杏山卻不似我想得那般杏花滿天，春意盎然。到了此處一看，才發(fā)現(xiàn)整座山都燙的跟塊燒紅的鐵一般模樣。心中不禁感嘆道，不愧是個鐵匠，果真是會尋覓住處。

這地燙成這般模樣，般若是連地也不敢下，我嫌棄的瞧了瞧他，指著那未曾燒得通紅的地界說，“你便踩在這上面吧，是寒石。燙不到你。”

他聽了這話，才松開了自己緊緊皺起的眉頭，從馬車上下來小心翼翼跟在我身后的走著，說來這相杏山我也未曾來過，這沙柄住在何處我是當(dāng)真不知，這山也不小，若真要這么找下去還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時候。

正在我苦惱之際，卻見一個玲瓏可愛的小姑娘背著個藥簍一蹦一跳的走在這滾燙的山道上，口中還歡快的哼著什么歌謠，我如獲至寶一般的跑上前去，對那姑娘問了一聲好，“姑娘可知道沙柄住在何處？”

她歪著頭瞧了瞧我頭上戴著的東西，突然掩嘴笑了起來。趕上來的般若見她這般甚是不滿，不禁道，“你笑什么？”

小姑娘瞧了般若一眼，又看向我，笑道，“沒什么，只是不曾想這鹿妖就這么死了，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還剛剛在幽冥的一個林子里成了王呢！”

我微微挑眉，“你見過他？”

“當(dāng)然”，她又道，“這家伙在妖界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呢，愛慕他的女子不少，大人就這樣取了他的首級還明目張膽的戴著，可真是要小心了！”

對這個說法，我甚是不屑一顧，那些女子若是有能耐要的了我的命，也不至于連這個男人的心都抓不住罷。想到這里，我卻又是一愣，我又有什么資格說她們呢。

小姑娘見我發(fā)愣，又瞧了瞧我身邊的般若，“你這人，生得一身好皮囊，可否贈給我？”

我聽了這話，心生戒備，莫非這姑娘也是個喜好食人的妖？般若這小綿羊立刻退了幾步躲到我的身后，怯生生的瞧著那小姑娘問，“你想干嘛？”

小姑娘掩嘴笑起來，“你們不是要找沙柄么？”

“是啊，你知道他在哪？”

小姑娘點了點頭，“尋我何事啊？”

尋你？我頗有疑慮，我雖是孤陋寡聞了些，可這沙柄我還是見過的，那不是一個行將入木的老頭子么，眼前這個我見猶憐的小姑娘怎么會是他？

她又咯咯的笑了起來，“嚇到了吧，這些年我得了個好法子，將自己的魂魄寄宿在新的宿體里，這樣我就能想有什么樣的模樣，就有什么樣的模樣了，哈哈哈，是不是很厲害？”

我附和的點了點頭，厲害是厲害，卻將我嚇了一跳，頓感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這老頭子竟然有這般重口的愛好，我還是第一次知曉，看來我在菩提鏡里關(guān)了的這些年還是真是錯過了太多的東西。

沙柄轉(zhuǎn)過身慢悠悠的走起來，“而且，我知道你們找我做什么。”

我和般若一前一后的跟著她，“你知道？”

沙柄停住腳步，蹲在一塊巨大的巖石旁，那巖石被火燒得厲害，已經(jīng)是一片通紅。那明亮又深層的紅色印在小姑娘漂亮的五官上顯得特別的詭異。

“是想要你身邊的那個家伙變成妖怪吧？”

我瞇起眼，“你怎么知道？”

“這你就別管了，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沙柄抬起頭來看我，“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我見她那藥簍里露出一截綠色的東西，細(xì)看去，竟然是一只孔雀翎。想來想去，能生出這般珍惜的孔雀翎的家伙，非白緋莫屬了。沒曾想這小子還是有點夠意思，竟然已經(jīng)提前來沙柄這里拜訪過，并且送上了這般珍貴的東西。

“什么條件？”

小姑娘的玉手一指，正巧指著我身旁的般若。般若受了驚嚇般吞了吞口水，“如何？”

沙柄笑靨如花，“把你的肉體凡胎贈給我！”

我瞧了瞧般若，確實是生得如花似玉，有時候我都想要摸上兩把。只是這孩子還沒發(fā)育完全，長得不算高大，纖弱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從相杏山刮回萬妖林去。

想來這個條件也算不得多過分，般若若是成了妖，這肉體凡胎也是要不得。

“他這身子若是給了你，那你用什么來替他造妖身？”我問。

沙柄又咯咯的笑了兩聲，“大人還需擔(dān)心這個，且同我來。”

我拉起般若的手，帶著他緊緊跟在沙柄身后，行了不多時，便見眼前有個怪物的頭顱所做的屋子，原來這家伙和我一樣有這般不討喜的愛好。

我正想著，她已經(jīng)開了門，示意我們進(jìn)去，“這里都是我的寶貝，你想讓這家伙用什么做妖身，我便用什么做！”

我垂眉淺笑，不愧是沙柄，口氣的確是不小。

我這廂便帶了般若進(jìn)去，竟見這屋子里瓶瓶罐罐是裝了不少東西，只是這些妖怪的尸體略顯猙獰，我怎么好將般若一塊純凈如璞玉的魂魄放到這些東西里，我見般若也是皺起了眉頭，知道這些東西都是頂不服他的胃口。

又四下瞧了瞧，卻見那屋子的一方圓桌上放著一朵雪蓮，便搖手一指，沙柄見了，對我豎起大拇指，“逐鹿大人當(dāng)真見識廣，一眼就看上了這屋子里最好的東西。這雪蓮可是昆侖老祖戲玄所贈……”

戲玄……

“非也，我并非是要這蓮花”，我頓了頓，“而是這蓮花上的昆侖雪……再加上，你這里日日最早趕上太陽東升的三分日光！”

沙柄聽了，兩只大眼睛瞪著我，“你是說，給他造個白雪流光身？”

我笑，“是。”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沙柄走到般若旁邊，“你今日卻只是個普通的家伙，明日起，就是那萬妖林皆畏懼的大妖了！可要好好謝謝你這個妖主。”

般若不明所以的瞧了我一眼，我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安心。

這白雪流光身，兩種相克之物混合的確是厲害，不過也成不了什么大妖，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是個小妖怪里的小妖怪。而沙柄說般若要成為大妖怪了，那自然是因為這白雪流光本來是無妖氣的，放眼跟前，唯一會渡與般若妖氣，便只有我。

沙柄雖是看不見我的面容，但卻知我名號，那魍魎逐鹿曾經(jīng)可是與我祖父起名的家伙，更何況，她現(xiàn)今見我一身戾氣，說出這番話，也不足為奇。

沙柄拿了個玉凈瓶將雪蓮上的昆侖雪取下，“這日光可要明早才有，大人就在我這里歇息一夜吧。”

我點了點頭，“話說……戲玄為何要送你這雪蓮啊？”

沙柄抬頭瞧了我一眼，又大笑起來，“大人啊，你真不愧是頂著逐鹿名號的家伙，萬妖林的鹿妖你敢殺，幽冥的五毒婦你敢滅，現(xiàn)今，這昆侖老祖的名號你也是隨口就喊？”

我聽了這話，微微皺眉，“什么叫做頂著逐鹿名號的家伙？”

她詭異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般若像是累極了，原本坐在我身邊，卻緩緩的靠了過來，頭枕在我的腿上，安心的睡起來。沙柄又是一愣，忽而瞧著般若的臉道，“這家伙仙氣繚繞，本該成佛，不該入魔啊，不該，不該！”

他是該成魔，還是該成佛，我自然是不知道，只是，我就狡猾的當(dāng)作這都是他的選擇，便心安理得的將他留在我身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