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生你作伴

相杏山的夜依舊是熱得讓人睡不著覺，自從離了菩提鏡我就愛上了爬屋頂。

這相杏山生在東邊，而昆侖山卻在西邊，為何戲玄會派人送來雪蓮，那沙柄不愿意答我，容我猜想幾分，卻也只有，戲玄是需要什么神兵利器吧。

可是他整日酒水為伴，要這些東西來做什么？我不解。想來，和他已經多年未見，他的模樣，我都快要想不起來了吧。

“逐鹿大人怎么還不睡？”

我聽這清脆的聲音來得極高，抬頭望了望，竟見沙柄坐在那樹枝枝頭，一輪圓月在她身后，將她襯得極小。

“你這破地方太熱，我睡不著。你在這里做什么？”

她笑了笑，“自然是等著明早的太陽，為般若造妖身啊。”

“是么……那可要多謝你了！”

沙柄搖了搖頭，“若是與凡人相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凡人只有短短百年，而你卻有幾千，幾萬歲的時光，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老去，看著他死在你面前而你無能為力……所以，你才會想著讓他變成妖怪？哪怕他本該斷掉情絲，修身成佛？”

我局促的笑起來，“你錯了，般若他，并非我的愛人。”

我自始至終就愛過一個讓我痛至骨髓的人。那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妻，他怕是已經不知道我的姓名了。

沙柄垂下頭來瞧我，“那為何？”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低頭瞧了瞧站在屋外的般若，他一身雪白的衣服，被相杏山通紅的地映照著，是美，還是妖孽？

般若又道，“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但我想，終有一天你會愛上我。所以我等，幾千年幾萬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

“哎呀，般若你真是，沒見這里還有旁人么，說這些話自己不臉紅么？”沙柄咯咯的笑起。

般若聽了，果真臉都紅到脖子根兒去了。

我抬頭看了看今晚的月色。或許明天，一切就都會不同了罷。

這日一早，沙柄便帶著般若去了那叢林深處，而我卻是尋了一處湖泊。打算洗個澡先。這相杏山的好處，莫過于所有的湖泊都是溫水了吧。

我褪掉衣物進到水里，享受著這愜意的片刻，這湖泊的邊緣生著一刻的杏花樹，這分不清時節的相杏山上，杏花竟然是開了，白色的花瓣飄零在湖里為我擋住滿身春光，正在我悠然自得的時候，卻朦朦朧朧的聞到了一陣酒香，睜眼看去，才見這池子上煙霧彌漫，恍忽間，卻有一雙大手將我的腰緊緊摟住，那人將我抱在懷里，我心中大驚卻渾身使不上力氣。

“我不許你把妖氣給他！”

什么？我疑惑，這低低的男子的嗓音頗為耳熟，我像是在哪里聽過，卻又想不起來。什么冰冷的東西忽而覆在了我的唇上，我爭扎不得，只能任他親吻，喘息間，竟聽這少年又道，“憑什么，他們都能與你那般親近，而你都不肯與我多說句話？”

我努力想看清這人的面容，卻始終只是徒勞。我悄悄的凝氣于掌心，想給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對我下藥的家伙一個教訓，那人依舊癡迷于我的唇，似乎并未察覺我恢復的妖力。

隔著他的衣物的似乎摸到了什么東西，應該是他隨身的物品，我將那東西從他懷中取下，一掌打到他的心口，少年觸不及防的中了我一掌，立刻口吐鮮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我卻是瞧見了，正待我想取他的性命，卻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湖泊上的煙霧漸漸散去，這水還是那水，花還是那花。若不是手中的這枚暖玉，我倒要以為是我恬不知恥的做了什么春夢了。

“西兒！西兒！”

那般若固執的不肯叫我逐鹿，也怕叫梁西暴露了我的身份，這便開始喚我西兒。我立刻穿上衣服好整以暇的站在那杏樹下。

果不其然，真是他，只是就算是成了妖，這跑步的樣子依舊像是一只兔子。

我掩嘴淺笑，“你來了。”

他忽然止住了步子，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將我看著，我不明所以的瞧著他，“怎么啦？”

他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好久沒見你的臉了，趁機會想好好看看。”

我正要應承他，那邊卻見沙柄也一蹦一跳的過來了，立刻將鹿頭帶上，般若不甚歡喜的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的瞧了沙柄一眼。

剛剛來的沙柄也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么，竟然被這只溫順的小綿羊討厭了，轉頭疑惑的看著我，我聳了聳肩。

“你將般若變成妖了？”

“那是！”沙柄得意的道，“按照你的想法么，七分白雪三分日光，外加，你三成的妖氣……哎呀呀，老頭子我是羨慕得不得了呢！”

我聽了這個稱呼，不禁看了看天，你這副模樣到底哪里是個老頭子了，嘖嘖嘖，真是委屈了這小姑娘要被這個變態老頭子糟蹋了。

沙柄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對我道，“我這身子可是那小姑娘自愿給我的哈，當時我正棲息在一棵絳珠仙草里，那姑娘愛慕于我，為了與我結合，竟在我面前自裁……”

得得得，這故事怎么越說越惡心，越說越懸乎，感情這姑娘是愛上了他一株老草？不對不對，這怎么越聽越像別的故事。不理會沙柄的長篇大論，我將袖中那枚暖玉拿了出來，“你瞧瞧，這是什么？”

沙柄一見這暖玉，立刻雙眼放光，原本想伸手來奪，卻因為個子太矮，只撲了個空。我將那東西晃了晃，“你快老實交代，到底是什么，否則我！咳咳……”

般若見我咳嗽立刻過來扶住我，“西兒，你？”

“沒事。”

“逐鹿賞了你三層妖氣，現在身子虛得很，你快好好伺候著吧！”沙柄不滿意的撇撇嘴。

“你快說這是什么？”我冷聲道。

沙柄討好的問，“我若是說了，你就把這東西給我？”

我彎起眼睛笑起來，“給你？莫不是我家般若的首次試刀就要從你這相杏山開始？”

沙柄立刻擺了擺手，“我說還不行，你這家伙果然不好惹！”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你這玉啊，名叫七竅玲瓏玉，掌管四海風雨所用。細想來，應該是北海海巫司徒洛聞上神之物，真不知你哪里弄來的……”

司、徒、洛、聞！

虧這廝還是個上神，都對我做過多少罪大惡極的事情了？不是將我擄走就是偷看我洗澡，現在竟然還！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瞧了瞧手里這東西，“你說這是掌管四海風雨的東西？”

沙柄點點頭，“四海龍王掌管人間，風調雨順都得求他們，而海巫統管四海風雨，他們又得求他，你說這東西厲不厲害？哼哼，我就懷疑你和那上神……”

我斜睨了她一眼，沙柄立刻識趣的住了嘴。我又轉頭對般若道，“我們這就回去吧，去看看白緋把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般若點點頭，“我去取馬車，你在這里等等我。”

待般若走遠了，沙柄又出聲問道，“怎么，你還認識幽冥白緋？”

我微微挑眉，“你不知道？那孔雀翎不是他送來相求與你的？”

沙柄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說什么啊，那是司徒上神親自送來的！”

司徒？“哪個司徒？”

“還有哪個，自然是北海那位！還讓我好好伺候著你，否則就……”，沙柄做了個抹脖子的怕怕動作。

我哈哈一笑，這司徒洛聞還真是沒有一點上神的樣子，到這里來又威脅起人來了。

“西兒，上車吧！”

我應了般若一聲，見他站在那火燒的地上竟然什么事也沒有，不禁笑道，“他是真的，開始變強了吧。”

我抬步向般若走去，身后的沙柄突然道，“逐鹿大人。”

我回頭，“什么？”

“昆侖老祖要我為他造一座塔，名為囚，他怕是，在做墳墓吧……你若是認識他，還是勸勸那人為好。”

我心中一驚，墳墓？他這是，要死？

“西兒！”

我轉身向般若跑去，“來了來了，別喊了。”

般若璀璨一笑，輕輕松松將我抱起來，讓我坐上了車。

馬車騰空而起，在夜空里奔跑起來。

“梁西。”

“嗯？”

“讓我陪你一生吧。”

我頓了頓，“好。”

回了萬妖林，這鹿臺竟然在短短的兩天的時間內建了一半，不愧是白緋，我贊許的點了點頭。白緋見了我和般若，走了過來，“成功了？”

般若嗯了一聲。“多虧了西兒……”

我笑笑，“靠我一人自然是不行的，還得多虧了白緋的孔雀翎！”

“孔雀翎？”，白緋震驚。

我點了點頭，“是啊，你說，那日你去追司徒洛聞是不是被騙去了孔雀翎，你可知道，他將你那寶貝贈給了沙柄……雖說是為了般若，但是你也是犧牲太大了吧！”

白緋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哪里是為了般若，他只是想讓你高興……

我見白緋不語，也不好再說什么，“邀請函你都發出去了？”

“嗯，半月后在鹿臺比武，勝者可得一把古劍，不過這古劍只是個幌子，想要拜入您麾下才是真的！”

我點了點頭，見莫屠有模有樣的指揮著鹿臺的搭建，不禁有些恍惚，他和婆娑是兄弟吧，生得真是相像。只是我那婆娑膽子小，除了會替我抗鐮刀，別的什么都不會。然而，僅僅是這樣，楚華遙，還是取了他的性命。

婆娑和水蘭被楚華遙一劍取命的情景突然清晰的浮現在了我眼前，我頓感眼前一片猩紅，腳下不穩便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