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朱落兮關切的：“李兄，得手了么？探聽到什么？這廝所供述其中有無隱藏不實之處？”

李澹擦了擦臉上的汗，有些心虛，搖了搖頭。

爾朱落兮若有所思，登時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對李澹的回答顯然十分滿意。

李澹再看看傅無衣的神色，顯然也極為關切，他們都已經拿到了天行毅的供述狀，已然立了大功，但從他們的神色來看，他們顯然還是有些害怕李澹還能從天行毅的識海中讀取出什么似的。

李澹雖覺有些蹊蹺，卻也沒有深究，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又重新將手搭在天行毅脈門上。

天行毅閉目修心，并不抗拒，任他拿捏。

只是李澹再也不敢閉上眼睛。

他深知自己只要一閉上眼，王后的倩影便會從識海中躍出來誘惑自己。

但他行使身觸之法，睜眼身觸卻遠比閉眼身觸能力要差太多，只能從天行毅的身體里獲取一些駁雜的淺表意識。

他隱隱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天行毅大有古怪。

他的體內訊息似乎夾雜了一些女子的訊息，這個女子是誰，為何會藏在天行毅的體內，他茫然不知。

在天行毅的體內，顯然有一些信息是關于妝容、關于花鈿、關于粉盒的，顯然，這是女子才會關注的領域，這些信息淡淡的，若有若無，都是從天行毅識海深處那個幽閉之所飄逸出來。

這些他感觸到的信息絕不是天行毅的，而是屬于另外一個人。

...............

李澹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怪像，一個人的體內藏著他無法窺探，而又似乎是兩個人的訊息，他的識海不斷向天行毅的識海深處進行探測，但都無功而返。

他一次次的用自己的身觸法試探天行毅體內的幽閉之所，那里肯定藏著這個天行毅的真實身份，但他每次都如泥牛入海，毫無消息。

自己如今正是不能睡，不能讓人造夢，怕王后又入夢來，竟然碰見了這般一樁奇事。

饒是李澹平素不愛管閑事，此時也好奇心上來了，意欲一探究竟。

天行毅體內識海之中，那聲音幽幽道：“你的身觸法我不會，但是就憑你這一顆心亂如麻，你為什么不去解決你自己的問題，何苦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你已經不是一個修道之士了，你已經被靈山放棄，你還在這堅持何苦來哉？”

這話那人也不過是尋常說說，但是對李澹而言卻幾乎是振聾發聵。

對啊，為什么自己從來沒這么想過，靈山可能已經放棄了自己，自己從此不再是一個修道之士。

不再是修道之士，那么自己自然是可以結婚生子的。

可是，為什么自己這么抗拒呢，是多年來的生活作息和修道在自己心中鑄造的執念，迫使自己認為和王后所做的事情是罪惡的么？

他腦海中立刻幻化起昨夜種種，那事兒分明并無罪惡之感。

他這樣想時，只覺得了卻了一樁大心思。

從此之后，也不用夜夜來面對如何抵抗不能入睡，倒是對能夠進入夢中有些許期盼。

只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夢，又不知道王后到底能不能夠接納他。

圍觀的眾人這時候見李澹只顧牽著天行毅的手，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早覺無聊。

爾朱落兮靠著墻都快睡著了，師傅傅無衣已然離開。

李澹伸了伸懶腰，放開搭著天行毅的手，站了起來，走到爾朱落兮的身邊，拍了拍爾朱落兮的肩膀，爾朱落兮從睡眼朦朧中醒了過來，錯愕道：“怎么怎么，你是不是探查到什么新東西了？”

李澹笑了笑：“沒有，沒有，天行毅交代給你的供述狀已經十分完備。我這一夜在他識海之中，并未有新的發現。”

爾朱落兮道：“那便好。供述狀交給你，你去呈遞給我叔叔，另外，記得幫我們申請一下，我們押解眾鏡刀和天行毅前去覲見他老人家的具體時間。”

李澹點了點頭。

天行毅也站了起來，望了望李澹，笑道：“我倒是要迫不及待再會會這個權傾天下的大將軍了，就勞煩李兄了。”

李澹與眾人一一告辭。

.............

這里是五官中郎將府邸外的一所別院，與五官中郎將府邸有一座復道橫空接連。頗有杜牧《阿房宮賦》所謂的復道當空不霽何虹的意境。

江畔青就住在這里。

這里距離爾朱落兮的府邸不過是一箭之地，一來是有事商量至近，二來是眾鏡刀如今在江畔青手上，爾朱落兮也怕江畔青攜刀逃走。

此時，晨光熹微中，院子里，江畔青拿著眾鏡，正反復的端詳，顯得有些愛不釋手。

爾朱落兮從復道上步下臺階走了過來，見他拿著刀比劃著，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可惜這把刀立刻便要呈送我叔叔了。”

江畔青將眾鏡在手里摩挲：“天行毅呢，也一并解送。”

話音未落，天行毅已經從屏風后轉了出來，笑了笑，道：“自然是一并解送。”

爾朱落兮陡然見到天行毅從屏風后閃出來，不由得嚇了一跳。道：“你們兩個，嚇死我了。我真怕李澹搭手從你們的腦海里探查出什么東西。”

但是，李澹明明沒有接觸江畔青。

江畔青只是淡淡的笑。

天行毅望了望江畔青，他們好像已經很熟稔，他淡淡的道：“有江兄這個妙人在，李澹自然查不出什么。”

他此刻顯然非常自由，完全不像是一個被俘之人。

他的手上腳上毫無手鐐腳銬的痕跡，而爾朱落兮的神色看上去也不像是曾經抓捕天行毅之人。

爾朱落兮有些擔心：“史光遠、李澹都還在盯著我們，你還是不要這般囂張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