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告密
- 中土世界英雄記
- 束星南
- 2751字
- 2020-09-13 00:46:29
此刻,大將軍爾朱榮府邸。
府中正有人彈奏名琴,琴音自琴上便如從莫何有之鄉傳了過來,飄飄蕩蕩洋溢在天地之間。
琴聲聽之在前,忽焉在后;聽之在左,忽焉在右。在剎那間,變成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了。聲音時而激揚,時而頓挫,帶來了海風、蝴蝶、香車、寶馬、無窮無盡的春意和魅力,人們都迷醉了,醉到不知周圍,不知人事,連自我也漸漸迷失在這動人的音樂之中。
忽然,琴聲錚錚一響,似有隱隱不樂,便如一個美妙少女看見了一個登徒浪子,驚慌失措,倉皇躲避。那彈琴的少年將琴緩緩推開。
爾朱榮見狀,問道:“桓譚,如此音律,世間難得,何以輟音?”
那叫做桓譚的少年撫琴而起,道:“琴音為外物擾,似有殺氣血腥。”
那叫做桓譚的少年今年正是二十六歲,在大將軍府中掌樂官,鳴琴鼓樂之術已臻化境。奏道:“琴聲錚錚不安,府外似有異動,只怕有血腥肅殺之事。雅意已卻,不能復鳴。”
爾朱榮撫掌道:“琴之感應有如是之妙耶?”
桓譚的話音才落,將軍府大總管奏報,有人敲登聞鼓鳴冤,爾朱榮喝道:“帶上來。”
那鳴冤之人往這邊飛奔而來,看見眾多人等,翻身跪倒,大聲道:“小人有天大事體要報告爾朱大將軍知曉。”
眾人看時,那人衣衫不整,滿面驚恐,仿佛剛從地獄中撿了一條命回來也似,伏地連連叩頭,磕的山響。口中只道:“救我,救我,有人要謀反,要大逆,要害爾朱大將軍。”
那人正是九姨太勾搭的那名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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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驟然緊張,晨曦之中,蜀京城內盔明甲亮,刀戟插天。到處是士兵蹄跨蹄跨的腳步和集結的聲音。
北軍屯騎、步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等七校尉全體出動,全城進行大搜捕。
爾朱落兮匆匆出去了一趟,便又再回來。
九夫人仍然枯坐,她已經哭得不能動了,沉浸在深深的后悔中,為什么要阻止爾朱落兮殺了那奸夫?
他已然向爾朱榮告密出首。
這時候,爾朱落兮還是陰沉沉的坐在床沿上,憤怒,失去理智……
九夫人幾乎要拿刀殺了自己,是她,在端顫栗快樂的時候忍不住把爾朱榮就要倒大霉的事情告訴了平庸,是她,告訴平庸這小子,爾朱落兮現在正在密謀對付爾朱榮;
是她,為了自己的身體的快樂在爾朱落兮外出的期間勾引了平庸。
平庸這小子一手畫畫的好,那天把她纖毫畢現的給畫了,他說,用人體來作畫,是作畫的最高境界,她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的去了衫襪,任他作畫。
她的肌膚在他筆下依舊吹彈得破,他說她肌膚仍像少女一般。
她自然不信,這小子道:“不但觀感如少女,觸手也如少女,畫家的手就是感應器。”
她就這般讓他摸了一把,然后就把她摸上了榻,就把她忽悠了,男人一藝若在手,不泡良家誓不休。若逢良家四十歲,讓她如同在青樓。
有藝之人絕對不一定是有品之人。
多少女人以為才藝等于人品?
這時候,她才發現爾朱落兮這么重要,重要到她的心會痛,這是她第一次人生有痛的感覺,原來這種痛不能抵擋,無法抵擋,就像一把無形的刀直接穿過人體刺穿了心臟。
她不能形容,只感覺破碎、撕裂,傷傷傷傷傷傷傷。
爾朱落兮是與她歡好,還時常在乎她感受的男人。
爾朱落兮為了她,真的是豁出去了,膽大包天,竟然敢于行刺權傾朝野的大將軍,當然,這其中,爾朱落兮自己也有些許野心,但這里面,也有為了她。
他們好的時候,他的顫栗是真的。
爾朱落兮有時候取笑她:“最喜歡看她穿上衣服裝正經,脫下衣服不正經。”
往事千般已矣。
這世間原來還有這樣美妙苦澀的一種痛。
她只感覺自己一生白活了,這種痛苦從未經歷。
可是才經歷又會失去。
她把他緊緊抱在懷里,用臉不停地蹭他的臉頰,那臉頰冷冷的,她的眼淚鼻涕流了他一臉,他厭煩的把他推開,她告訴他奸夫已經到爾朱大將軍那兒告密去了。
現在她覺得氣氛非常緊張,她勸他逃,爾朱落兮嘿嘿冷笑,說話了:“老子活夠了,不逃也不走。”
整個西蜀國都在爾朱榮控制之下,他委實也無處可逃。
只因為你太傷我,那我愛你愛到恨死你,也會傷透你,讓你看著我死卻無可奈何,我偏不逃也不走,我恨你,我要看到你看到我被鋼刀架在頭頸上帶走的眼中那抹絕望,我要看你悲痛欲絕,傷我吧?傷我吧?看看誰能傷誰更深?
九夫人跪在地上,哀求。
爾朱落兮只是冷笑,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種復仇的平靜?為什么發生了這一切?為何跟這個老女人在一起?他的腦中過電一樣,以往種種,譬如昨日死。
他開始站起來,爾朱榮一定會派人捉拿他,讓他供述罪狀,他做好臨死前的各種準備。本來,他早就準備好了毒藥,準備事情一旦泄露就服毒自盡,免受監獄躲貓貓的折磨,免受他們各種非人道的人身侮辱。
但是現在他改變了主意。這樣他死的并無意義,麻木的人還在麻木,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覺?不知道人生的意義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心被撕裂的感受?
他要在她面前被逮捕,讓她崩潰。
她不崩潰而后重生,她的人生無意義,她不會知道珍惜。
..........
他平靜的梳洗完畢,把頭發梳得油光賊亮,穿上了新袍子,泡上一杯茶,靜靜的品了兩口。
九夫人膽怯的偷偷看他幾眼,在他眼中,她早已消失了蹤影,便仿佛世間從來不曾有這個人。那一刻,她心灰若死。
他拿起書,隨便翻了兩章:“飯疏食飲酒,曲肱而枕之,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他擊掌,寫的真好,慢慢的品了一口茶,繼續往下翻。
男人傷起人來,不要命。
他傷你的時候,曾經愛你的聲音都會變得沒有你;
他傷你的時候曾經愛你的眼神早已經將你殺死在眼波中,讓你尸沉波底,再也不會在他眼波中泛起;
他傷你的時候愛你的身影里你也找不到任何曾經留戀的蛛絲馬跡,刪除,不可恢復的刪除。再也不能復制,不能粘貼了。
門外,有士兵用刀環摳門,爾朱落兮自己上前把門打開。
一排排士兵在門口,盔明甲亮,如臨大敵。
爾朱落兮莞爾一笑,道:“落兮孤身一人犯法,何必勞動這么多人?”
那士兵不聽他羅嗦,鐵鏈一揮,鋃鐺系頸,兩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脖子上,后面有士兵用火來照他臉,驗明正身。
另外的一群士兵沖進府邸,收集謀反證據。
爾朱落兮回首,看著九夫人,冷冷一笑,這一笑,眼神空空洞洞,什么也沒有。
我愛你,命都不要。我傷你,命都不要。
那只螳螂,君還記否?
與此同時,江畔青居所,天行毅、傅無衣等人接到奏報,聚集在一起,事發突然,眾人都是狼狽不堪,爾朱落兮即將被逮捕,他們,是否在劫難逃?
就在爾朱落兮撞破長公主奸情的清晨。
爾朱落兮事后匆匆奔還,告訴眾人計劃已經有所泄露,然后他重新又回到精舍,等待抓捕。
史光遠本來便早已經派兵潛伏在爾朱落兮的宅邸之旁,一接到爾朱落兮意圖謀反的告密,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將爾朱落兮緝捕歸案,押解著爾朱落兮的馬隊緩緩從江畔青的住處門前走過。
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驟。
差不多所有人都嚇傻了,臉色即刻煞白。
只有天行毅神色極其鎮定。
江畔青看著鎮定而行若無事的天行毅,不由得佩服不已,心中尋思這人不愧是武官學校第一太學生,他仿佛胸有成竹一般。他看著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層水蒙蒙的東西。
他曾經變化成他,遨游過他的識海,知道他是個光明磊落的男子。
眼下,他該怎么辦?他已經為了行刺做出了莫大的犧牲。
但這場告密突如其來,變生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