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張勝走去，腳步踏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咚咚”作響，在寬敞無人的大堂上，腳步聲顯得頗為沉重，像敲打在張勝的心頭上。讓張勝忐忑不安。

張衛在離張勝五步遠的時候站定，意味深長地對張勝說道：“上谷城不像神都洛陽那般繁華熱鬧，當年你從洛陽來到上谷城，你祖父和我唯恐你忍受不了上谷城的清冷。但事實證明我們的擔心是多余的。你的溫良恭儉謙讓，讓父親和我都十分欣喜。但自從父親西征以來，你日益貪玩胡鬧，不務學業，我也年輕過，深知人不風流枉少年，頑皮乃少年天性，所以你之前所為我都沒計較，不過你今日撒了個彌天大謊去陷害一個無辜之人，去毀掉一個和你年齡相仿的少年郎的前程。我且問你，這是一個未來上谷伯該做的事嗎？”

張勝側過臉去不置可否，一雙眸子盯著立在大堂兩側的柱子沉默不言，張衛被張勝不以為然的態度給激怒：“混帳東西，你可是欺我膝下無兒，只能把爵位傳予與你。”張雪在旁嬌軀微顫，如果自己是男兒身，父親也許就沒有那么多煩惱了。

張勝見張衛動了真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侄兒不敢。”張衛稍稍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壓低聲音對張勝說道：“你父親將你送回上谷城，欲將你過繼予我，好讓上谷伯爵后繼有人，但你近日的所作所為卻令我失望，你且記住，上谷張家子弟可不止你一人。”

張勝謙卑地將頭壓得更低，從臉上還淌下了鱷魚眼淚。張衛見張勝有了悔改之意，將跪在地上的他扶起來說道：“以后切記勿以惡小而為之。”張勝點頭道：“侄兒謹記在心。”

“記住就好，你先退下吧。”張勝緩步退出，沒走幾步遠，張衛將他叫住說道：“你身邊那個叫玉蓮的那個丫鬟留不得了，明日由王媽子照顧你生活起居。”張勝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豫之色，但強穩心神說道:“侄兒明白。”

張勝走后，張衛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溺愛的眼神落在了張雪身上，臉上泛起慈愛的笑容，輕聲喚道：“雪兒你過來，到為父身邊來。”

張雪乖巧地走上前半跪在父親膝前，螓首輕昂，蛾眉微蹙地望著父親，嬌聲問道：“父親有何事，可是要責備于我啊。”張衛見女兒俏皮模樣，忍俊不禁。

張雪嘟著嘴，扯著父親的衣袖說道：“父親快說話啊，兒等下還有急事要辦了？”張衛佯裝怒道：“一個姑娘家的有什么急事。”張雪撒嬌道：“事情可多著了，下午約好了和祖母一起在內院品香茗、賞臘梅、吟詩詞了。”“撒謊，你撒謊別人看不出來，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這般著急，恐怕是為了要追上那少年郎說上幾句話吧。”張雪似乎被張衛猜破了心事，俏臉微紅地說道：“爹…兒才沒有那心思了。”

張衛看著女兒嘟著嘴，像極了小時候受了委屈的模樣，不由憐愛的用手刮了刮她鼻子，說道：“雪兒你今年，是該考慮婚姻大事了，上谷郡勛貴少年郎你可有看上眼的，若嫁在上谷，娘家人對你還有個照應。”

張雪輕搖螓首示意沒有，張衛問道：“遼西郡伯爵家的小公子陳信如何，前年你們兩人初次見面就在一起玩投壺，倆人感覺挺投緣的。”

張雪皺眉說道：“爹，當時咱們都還小了，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張衛沉著臉說道：“那你莫非還真的喜歡上那個塞外小子啦。”

張雪不高興地說道：“女兒誰都不喜歡，誰都不嫁，就陪著父親和母親過一輩子。”

“傻話。”張衛看著張雪不由黯然神傷道：“雪兒，爹知你天資聰穎，腹中有錦繡，但可惜是女兒身，你若是男兒該多好。”

張雪站起來，驕傲地說道：“女兒身怎么啦，朔方木家不就出現過女伯爵嗎？兒雖不能像木蘭伯爵一樣提槍上沙場，但是自負可以在后運籌帷幄，掌握全局的能力卻是不遜于她的。”

張衛失聲啞笑道：“那你可曾知道木蘭伯爵為之付出了多少，我不想讓你活的這般累，權謀沙場交給男兒，女兒家的還是相夫家子為好。你此生生于勛貴家，沒得選擇，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但你放心，爹一定替你物色一個好人家，斷不可委屈了你。。”

張雪聞言對著張衛福了一福說道：“父親所言甚是，那女兒就向母親學習相夫教子的本領去了，靜待父親大人替我尋覓到一個好郎君。”

張衛望著俏皮可愛的女兒生氣離去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

話說張斌被兩位猛男驃騎士押出了上谷伯府后，在街上，張五常的貼心侍從沈三暗暗跟隨著張斌，在一僻靜處將張斌攔住，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子丟給張斌說道：“這是張管事大人讓我給你的，張管事讓你切記，今日你在上谷伯府所見所聞皆不可外傳，若你傳出不利于勝公子的謠言，一旦讓我們得知，你在上谷城就別再想呆下去了。”

張斌右手掂量了一下錢袋的份量，叮當悅耳之聲傳到他的耳中，他估摸里面約有十兩銀子。張斌從中拿出一塊碎銀子丟給沈三說道：“大哥幸苦了，你交待的話我會記在心上，我就權當做了一場噩夢，夢里面被一群惡狗給咬了。你將我的話帶給那位張管事，他的銀子我收下了，剩下的一百九十兩銀子卻不知他何時歸還，現在不還，將來我可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你剛才說張斌那小子收下了你的十兩銀子了。”張五常正在給他心愛的八哥喂吃食，回頭瞟了一眼恭立在房間的沈三問道。沈三老老實實地說道：“正是，而且他還給了小人兩錢碎銀子作為小人的辛苦費。”

張五常不禁莞爾，心道：“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

沈三繼續說道：“張斌最后還讓我捎句話給您，問您什么時候歸還剩下的一百九十兩銀子，若不然，他可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張五常楞了一下，明白過來后沉下臉冷哼一聲道：“他還記著仇了，哼，若是讓他知道了他生身父親的真相，豈不是要……”

遂放下手中鳥兒的吃食，交待沈三拿出筆墨紙張，張五常揮毫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恭喜屠龍大人不日榮升騎都尉，張五常雜務繁多就不來親自拜訪致賀了，現托人奉上紋銀百兩權當賀儀，當年遺留在你的物件請你暫且保管，五年之后請歸還于某。還有一事不吐不快，你家少年郎在上谷城惹事生非，招人厭惡，務必將他早日帶回塞外，萬一出了意外，某可擔負不起這個罪名。”

張五常叮囑沈三：“這封信件在他看完之后，務必要他當著你的面燒了。”

沈三拿著信和百兩紋銀趕到了天雄塞，但天有不測風云，第二日，上谷郡突降雪災，暴風雪將沈三正好困在了回家的途中，五日后，沈三神色疲倦地回到了上谷伯府，帶回了屠龍的回信，屠龍的回信簡單明了,就八個字“多謝提攜如你所愿”

張五常舒心地坐在太師椅上，喝上一杯香茗，心中稍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