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只墮落者剛倒下去，更多的墮落者跳上了尸堆，張牙舞爪向著羅恩撲去。一階到三階的墮落者混雜在一塊，所有的理智都已從他們身上剝離，剩下的唯有最原始的獸性。

“隊長！”蓋普雷和幾個隊友同時沿著繩索從總部大樓的樓頂滑下，向著羅恩跑去，一邊奔跑一邊將所剩無幾的子彈傾瀉進羅恩身旁成群的墮落者中。

此時的羅恩已經丟掉了耗盡彈藥的槍械，轉而用兩把匕首和墮落者進行近距離廝殺。漫天的雪花剛落在他身上，立即就被熾熱的身軀融化成水滴，繼而蒸發成氣態。爆炸性的力量在他的體內橫沖直撞，他的雙手每一次揮舞，就會將臨近的數只墮落者切割成碎片。

但是羅恩知道，他的力量無法持續太久。等到這股力量消退之時，他恐怕會瞬間癱倒在地上。所以他殺戮著，以最瘋狂的力量和速度殺戮著，任何進入他周身三米內的墮落者都會在半秒鐘內被分割成尸塊。他經歷過無數的戰斗，但從來沒有一次戰斗能讓他殺得如此暢快淋漓。每殺死一個目標，他的靈魂就仿佛得到了一絲解脫。

周圍的士兵甚至都停止了射擊，或是把槍口轉向了別的方向。圍墻的大門處，盡管只有羅恩一人在殺戮，卻沒有任何一個墮落者可以將帶著完整的身體跑過來。

不過人們并沒有產生憑借羅恩一人就能夠殺光所有墮落者的幻想，還在總部大樓頂端的士兵已經發現，密密麻麻如蟻群一樣的墮落者距離這處最后的陣地已不足一公里。士兵們顫抖，絕望，最后變成了徹底的瘋狂。

一個，兩個，幾十個，數百個，所有的士兵都瘋狂了。和羅恩一樣，他們在用盡了所有的子彈后，全都拿著匕首沖響了墮落者。鵝毛大雪飛落到地上，比雪花更密集地降落到地上的是被匕首撕裂的血肉。鮮血浸透，眾人踐踏，松軟的雪地片刻之內就化為了堅硬的血地。

力量，更多的力量，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是此刻的羅恩想要的，這是鮮血與死亡的煉獄中所有的士兵想要的。

似乎是受到了無盡殺戮的刺激，似乎是感應到了宿主強烈的渴望，似乎是不甘于隨著宿主被墮落者吃掉，共生體在同一時刻回應了眾人的需求。浴血奮戰的士兵驚訝地發現，體內的共生體激烈顫動著，一股新的力量突然涌現于身體的每一條血脈、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中。這股力量如同橫掃荒原的暴風雪，瞬間充斥了整個身軀，賦予了眾人繼續戰斗的勇氣。

所有人都明白，這不是上帝突然將力量撒落在了他們身上，而是共生體加快了燃燒他們的生命。

羅恩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自然的褶皺，皺紋和白發提前駐扎到了他身上。他比這些士兵更早開始燃燒生命，也更早走向生命的終點。在他的周圍，蓋普雷、曼克希和華斯也和其他士兵一樣，突然間擁有了無窮的力量。

“哈哈哈！”一個士兵被墮落者咬去了手臂上的一整塊皮肉，他不但沒有痛呼，反而瘋狂地大笑起來。他一腳踹飛了那個墮落者，緊跟著撲了上去，匕首插進對方的胸膛，牙齒咬上對方的脖子。

墮落者倒了下去，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傷口中噴射出來，將士兵染成了一個血人。在臨死之前，墮落者的爪子狠狠刺入了士兵的肩膀，將他按在了雪地上。周圍立即有更多的墮落者撲了上去，將尖爪和利齒伸向士兵的全身各處。

“轟隆！”一枚手雷鉆進了堆疊起來的墮落者中，將他們炸得支離破碎，同時也讓士兵得到了徹底的解脫。

羅恩依然在越來越密集的墮落者之間穿梭著，匕首的寒芒閃過，集群的墮落者中間就會出現一塊空地。剛才那枚手雷本來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后禮物，但幾番抉擇后，他還是將其送給了那個士兵。或許他會在死亡的前一刻清晰地體會到被這些墮落者撕裂成無數碎塊的感覺，但那樣，也不失為一種悲壯的離別方式。至少，那是大部分人類得到的葬禮。

手中的匕首在切斷了無數的骨頭后鈍得如同一塊廢鐵片，于是羅恩丟掉了武器，僅憑一對拳頭將一個個墮落者砸得四分五裂。此刻他仍可以感覺到力量不停地涌出，共生體興奮地尖叫著，似乎在催促他繼續殺戮。

當大門口的殺戮進行到最高峰時，后續趕來的成千上萬的墮落者終于出現在了圍墻之外。墮落者如洶涌的海浪拍擊在圍墻之上，瞬間就在早已不穩固的圍墻上沖開幾個口子。附近幾個正陷入瘋狂殺戮的士兵剛發現圍墻倒塌，就被墮落者匯成的洪流完全吞沒。

“都回去！到大樓門口防守！”羅恩發出一聲怒吼，喚醒了沉浸于殺戮中的士兵。他撞飛一路的墮落者，率先回到了大樓入口處。在這里面還有一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如果一切注定都要毀滅，至少讓自己走在這些人之前吧。

士兵們緊跟著回到了總部大樓，在門口排成了一行行隊伍。沖進圍墻的墮落者少部分沿著大樓的外墻向上爬去，但剛爬上幾米就被樓頂的士兵給打落了下去；更多的墮落者則徑直沖向入口的大門，打算一鼓作氣沖垮最后這道防線。

天空中的鉛云越聚越厚，飄落的大雪從鵝毛發展成了巴掌大小。現在連下午三點都沒到，外面的陽光卻已差不多全部消失。雪地上散射的暗紅幽光籠罩著整個加納城，供電設備還在運作，但總部大樓上的探照燈已沒幾個亮著。

沒有任何話語，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和鮮血底下絕望又興奮的笑臉，士兵們做好了最后的準備，準備著最后的殺戮。

來吧，無知的野獸們！殺戮的渴望，血肉的誘惑，亦或是暗地中某些事物的支配，不管你們被什么因素驅使，不管你們想要吞沒多少個靈魂，但既然來了這里，就用你們的生命來填補你們的欲望吧！即使燃盡了身上的最后一個細胞，即使湮滅了靈魂中的最后一絲火花，加納城的士兵也絕不會讓你們從這里得到任何一點勝利的喜悅！

墮落者匯成的黑色洪流和士兵們筑成的人墻撞擊在一起，鮮血和破碎的肢體頓時從撞擊的夾縫中拋射出來，將原本鐵灰色的大門染得赤紅。匕首和鐵拳在空中劃過，骨頭碎裂聲和墮落者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最后的兩百多個士兵成功擋住了上萬墮落者的第一次沖擊，代價是又有二十多個士兵被墮落者的利爪拖走，在灑盡了最后一滴鮮血后被埋在了成堆的尸體下。

“很好！堅持住！這些家伙根本就不堪一擊！”一個被墮落者撕去將近半邊小腹的士兵一邊捂著腹部一邊繼續揮舞著匕首作戰。他的生命之火已如風中殘燭，僅剩最后一點火花還在黑色洪流的沖擊下掙扎燃燒著。但他眼中的赤紅火焰卻越來越旺，那兩道火焰似乎很快就能噴涌而出，將眼前的一切焚為灰燼。

人墻的最前面，羅恩舞動雙拳擊散著涌入的墮落者。每一拳揮出，空氣中就爆開一陣驚雷聲，近十個墮落者就會如脆弱的稻草人般向后飛去，他們倒在地上后再也沒有了爬起來的力量。

曼克希幾人則緊跟在羅恩的左右，用匕首切割著撲上來的墮落者。他們的身上被撕開無數的傷口，鮮血已分不清到底是墮落者的還是自己的亦或是隊友的。面對著越來越多的敵人和越來越近的死亡，他們臉上的笑容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燦爛。

人們常說瘋狂是毀滅的前兆，那么，就讓這瘋狂來得更加猛烈吧！

不消幾分鐘，大樓的門口就堆起了成百上千的尸體。外面的墮落者一邊啃食著同類的殘肢一邊將尸體扒到一邊，繼續向大樓內爬去。和士兵們的興奮、瘋狂不同，他們感到十分疲憊，甚至開始畏懼。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這些墮落者中的大部分寧肯在荒原上找幾只變異生物吃個飽，然后躲進暖和的老巢里等待寒冬的離去。比起正常的人類，他們對死亡的威脅更加敏感，因此也更加畏懼死亡。但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們的腦海中盤旋，一股靈魂上的壓力迫使每一個墮落者盡全力去沖垮剩余的士兵。直接死亡，或者在吃掉幾個士兵后死亡，他們選擇了后者。

“都向我靠攏！退到地下一層的入口去！”墮落者仍在不斷涌入，堅守的士兵在一個個減少。羅恩擋住了進攻隊伍的最尖端，引導著其他士兵走向地下一層。至于還在樓上的那些士兵，恐怕只能讓他們先走一步了。

進入地下一層有兩條途徑，一是大廳左側走道盡頭處的電梯，二是電梯旁的階梯。在將所有人轉移進地下更深處后，電梯就已經被鎖死，眾人最后要做的，就是守住這個階梯口。

來到地下的入口處后，士兵承受的攻擊立即少了許多，但他們的退路也少了許多。墮落者沖進大廳，沖進大樓的每一個房間，撕咬著每一個留在上面的士兵。爆炸和震動不時傳來，一樓大廳的天花板也被震塌了一半。至此，外面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士兵了。

“繼續殺啊！每人殺夠一百個，殺光這群雜種！”士兵瘋狂地吶喊著，拳頭將墮落者狠狠砸到地板上。

近十米寬的走道此刻卻顯得這樣狹窄，前排只有六個士兵頂上，卻將數千的墮落者擋在了外面。一個士兵突然發出一聲震破耳膜的狂笑，他揮出了最后一拳，將身前的十幾個墮落者砸成了肉餅，然后身軀迅速枯萎，無力地倒了下去，他的生命已經燃燒到了盡頭。

周圍的墮落者瞬間將這個士兵拖了過去，其中一個一口咬在士兵的脖子上，卻又立即把撕咬下去的皮肉吐了出來。燃盡了生命后，士兵的身軀僵硬得如同一截枯死的老樹，其中再也沒有了一絲養分。

后面的士兵第一時間頂上了空位，繼續瘋狂地擊殺著圍上來的墮落者。只要還有一個人在，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這條路上，就永遠不會有墮落者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