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早已結束的命運
- 暗星獵場
- 黑夜訪者
- 4038字
- 2020-01-17 16:36:40
看著一臉笑容的昆汀,站在門口的三個人覺得自己似乎碰上了一個傻子,亦或是這個滿頭白發的老頭還有什么隱藏的殺招?眾人不由提高了警惕,手中的槍握得更緊了些。
“別緊張,年輕人。這么多年過去了,加納城的士兵卻一直沒有變過啊!”昆汀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仿佛是他來找別人的麻煩,而不是別人來端了他的老巢。他的雙腿因年老體衰而微微顫抖,腰背的疼痛使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異常辛苦。
然而還未等他站穩,一柄匕首飛躍了十幾米的距離,筆直地插入了他的左肩。昆汀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再次躺倒在了木椅上。鮮血順著傷口流出,僅僅幾秒鐘就將純白的禮服染得通紅。
“老頭!看你手腳也不麻利了,還是乖乖躺在那兒說話吧!”扔出匕首的是杰拉米,匕首插入的地方和他左肩受傷的位置一模一樣,很顯然這是對昆汀手下傷到他的報復。
昆汀試著去拔出匕首,劇烈的疼痛和激流的鮮血使他不得不停下了動作。他急促地呼吸著,平復失血帶來的眩暈感。“果然還是這樣直接果斷啊,本來還想干干凈凈地離開,看來我是沒有那個福分了。”昆汀氣息不暢地說著,“是阿瑟讓你們來的么?他現在過得怎么樣?”
“喲,老頭兒,沒想到你還認識阿瑟長官!你想知道阿瑟長官過得怎么樣么?嘿嘿,比起你現在的狀況,阿瑟長官簡直就是活在天堂之中!”杰拉米用怪異的腔調對著昆汀說道,他的臉上滿是嘲諷的表情。
“天堂么?如果還有天堂的話,那一定是個沒有救贖的天堂吧……”昆汀用顫抖的聲音低語著。
“行了老頭,還有氣的話就趕緊叫你那群手下束手就擒,老子心情一好說不定就放了他們!當然,你也會死得舒服一點。”杰拉米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昆汀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他顯得越來越暴躁,仿佛在這里多呆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幾聲槍響傳來,瑞特又擊斃了趕來救助昆汀的幾個士兵,走道的拐角處已經成了一個血池。
昆汀艱難地伸出右手,按下了桌子上的一個綠色按鈕,一股嘈雜的噪音頓時從桌上的一個通訊器中傳來。“亞林!亞林!能聽到我說話么?”昆汀清了清嗓子,對著通訊器喊道。
“隱蔽!注意隱蔽!該死!他在那兒!全部火力對準那邊!”通訊器中傳來嗒嗒嗒的槍擊聲和各種人員的吶喊,似乎馬修和伯尼的攻擊給K-08的守衛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過了一會兒,通訊器中終于傳出了清晰的回話:“頭兒,有什么要吩咐的?我這兒情況有點糟糕,您最好盡快撤離到安全的地方!”
昆汀沉默了一會兒,聽著通訊器中不斷傳來的槍聲,看著門口對著自己的槍口,再次對著通訊器說道:“亞林,叫所有人馬上停手。帶著你的人離開這里,有多遠走多遠,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喂!老頭兒!是叫他們束手就擒,不是讓他們逃跑!你不知道束手就擒什么意思么!”杰拉米憤怒地對著昆汀咆哮,槍口瞄準了昆汀的眉心。眼看著他就要扣下扳機,克里木卻阻止了他的行動。
“走就走吧,反正那幾個厲害的已經被我們干掉了。剩下的那些士兵不過是些普通人,荒原上自會有別的東西收拾他們。”克里木對著杰拉米說。當然,他說的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要有一絲活的希望,那些人就不會想著弄個大爆炸來和敵人同歸于盡,這才是克里木考慮的。如果到最后整個據點成了廢墟,那他們的收獲會大打折扣。
“頭兒,你說什么?我現在可沒空聽您開玩笑啊!”通訊器中又傳來了嘈雜的回話,那一邊的亞林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什么。
“亞林,這不是玩笑!那些人是加納城的士兵,別再做無用的犧牲了,走吧,帶著所有人趕緊走!”昆汀對著亞林吼道,話語中盡是懇求的語氣。
通訊器靜默了數秒,之后傳來了最后的回話:“頭兒,保重!”
“嘖嘖,真是感人的離別啊!”杰拉米一邊冷嘲熱諷,一邊走向了昆汀。他的軍靴踏上潔白的地板,留下一個個暗紅色的足跡,顯得十分扎眼。他走到昆汀身旁,一屁股坐到了辦公桌上,然后伸出手一點一點慢慢拔出了昆汀肩膀上的匕首。
昆汀再次發出慘叫,他的身體已經衰老,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盡管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但顯然這個世界并不想讓他死得痛快。也許可以說,這個世界從來沒有讓任何人死得痛快。
杰拉米伸出舌頭,舔舐著匕首上的鮮血,又“噗”的一聲將一口唾沫吐在純白的地板上。“老家伙,沒想到你還真是個絕緣者。真是讓人驚訝啊,一個絕緣者居然能建起這樣一個據點,還能讓這么多人替你賣命!”在杰拉米看來,這個世界上連稍弱點的適格者也只能替別人賣命。而毫無力量的絕緣者,除了在城市建設中出賣一點苦力以及成為各種變異生物的糧食,再也沒有別的用處了。
“老頭兒,還有什么遺言要交代的?我再給你一分鐘時間。”杰拉米玩弄著匕首,輕松愉快地對著昆汀說。
“等你們拿走需要的東西后,放過這個據點吧,這里的設備每天都可以為你們提供足夠的食物和水。如果你們有朋友或者親人,也可以將他們送到這兒來。”昆汀似乎早就想好了最后要交代的東西,利索地說了出來。
“朋友?親人?老頭,你是人老了腦子糊涂了還是這輩子都活在夢里面了?那種東西怎么可能還存在于這片荒原上?不過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們也不會破壞這里。多么美妙的地方啊,以后每過幾天我都可以來這里度假。”杰拉米又摸摸自己的腹部,接著說道:“等我把這個該死的炸彈取出來,就可以在這里常住了,我怎么舍得毀壞這里的一切?”他似乎已經忘了任務的獎勵只是一個月的所有權,而他以他的能力若想取出體內的炸彈,估計沒個三五年的時間是不可能了。
“那么,就結束這一切吧。”昆汀說出了最后一句話,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后一刻的降臨。只是他似乎還留有什么遺憾,一滴淚水忍不住從他的眼角留下,掉落在地板上,濺起一小朵水花。
“嘖嘖,真是可憐的老頭啊。算了,我就當一回好人,結束你凄慘的人生,送你去地獄享樂吧!”杰拉米微笑著將匕首刺入了昆汀的心臟。他的動作是那樣的緩慢,就如同是舊時代那些電影中的慢鏡頭。昆汀在他的手下掙扎、慘叫,使他笑得更加開心,更加猙獰。當整把匕首都沒入昆汀的心臟時,他又狠狠地攪動了幾下,這才讓昆汀停止了呼吸。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使他看上去越發可怕。
“夠了,杰拉米。我們沒多少時間在這里磨蹭了,要是路上再遇到點麻煩后果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可不想半路上被炸彈炸爛了肚子!”克里木對杰拉米說。
杰拉米對著死去的昆汀露出最后一個扭曲的笑臉,然后一刀割下了昆汀的頭顱,裝入早已準備好的鐵盒中。
在他們談話的期間,瑞特又干掉了十多個沖進來的士兵。看來盡管昆汀下達了撤退的指令,盡管知道對手無比強大,盡管一切都將徒勞無獲,還是有些人愿意犧牲生命去拯救昆汀。這些世界最底層的人群,這些比變異生物還要弱小的人群,卻依然保留著一些舊時代才擁有的東西。
據點外,馬修已經打掉了近二百發子彈,他并沒有去計算有多少個人死在他的槍下。每奪走一條普通人的性命,他的心中就會多一絲壓抑。他想起了曾經那個偏僻村子里的那些老人,他想起了工地上出賣苦力的那些囚徒。世界拋棄了這些人,他們是優勝劣汰的犧牲品。
但如果有選擇的話,馬修不希望看著這些人就這樣死去,這個世界不應該只是一群運氣稍好的人踐踏著一群運氣稍差者。世界將兩個選項擺在馬修的面前,他卻無力選擇另一個他更喜歡的選項。做出那個選擇需要太高的代價,而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此刻的馬修正坐在一堵斷墻之后,修整著槍械。伯尼蹲在一旁,嘴里叼著一根煙,不時地向據點中的最高樓望幾眼。馬修的身上除了多了一些灰塵再也沒有別的變化,而伯尼的身上已滿是血漿,大部分是敵人的,少部分是自己的。他身上的戰術口袋都已經空癟癟的,所有能用的武器都已被他用完。
幾分鐘前,那些前赴后繼趕著送死的士兵突然全都退了回去,緊接著他們散了開來,往各個方向逃向了荒原。顯然是潛入內部的幾個隊員已經得手,馬修和伯尼終于可以停下來休息片刻。
“嘿,馬修,不來一根么?”伯尼問馬修。他抽完了嘴里的煙后,再次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
“謝謝,不過我并不抽煙。”馬修婉拒了伯尼的好意,實際上這已是他第三十二次婉拒伯尼遞過的香煙,但每一次伯尼還是會問他相同的話。比起香煙,馬修更愿意用積分去換取一支營養劑。前者只能給他嗆人的感覺,后者卻能在關鍵時刻救他一條命。
“真羨慕你這樣的年輕人啊,既不用借煙消愁,又充滿了用不完的活力。如果我也能像你這樣,如果我還有用不完的進化潛力,貝蒂和戴文或許會生活得輕松很多吧……”伯尼取出一根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在肺里憋了幾秒后,緩緩吐了出來。惆悵慢慢爬上了他那滿是胡子和灰塵的臉頰。許多年過去了,伯尼的各項能力一直停留在二階,似乎有一道天塹隔斷了他在進化的道路上再進一步的希望。
就像并不是每個人都能融合共生體一樣,每個適格者也不是只要戰斗就能不斷的進化。不同適格者進化的速度和進化的盡頭都不盡相同,有人或許能夠一年之內從普通人連續進化到四階,但他可能一輩子就只有四階;也有人或許五六年才進化了一階,但只要他堅持下去,進化到傳說中的十二階也不是沒可能。誰也不知道是什么因素決定了進化的規則,就像誰也不知道共生體因何而來一樣。
伯尼是小隊里年紀最大的人,也是最瘋狂的人。每一次任務他總會帶足各種各樣的武器,每一次任務他總會沖到最前面,消滅最多的敵人。但所有的隊員都知道,伯尼是最愛惜自己生命的人。因為在加納城,他還有妻子,還有孩子。
成為士兵沒多久,伯尼就結識了貝蒂,一年后他們又有了戴文。為了給家人得到留在加納城的合法身份,伯尼花去了積攢數年的積分。為了維持這個身份,他每個月還得花去一大筆積分。
盡管每個月伯尼都會完成許多任務,但他的收入也只是勉強和支出相抵。除去不用每晚睡在陰冷惡臭的囚籠里,他的家人的生活并不比囚徒富足多少。
馬修是在兩個月前看見了六七歲就在工地上幫忙干活的戴文后才知曉了伯尼一家的狀況,之后他就將每次任務的收獲多讓了兩成給伯尼。伯尼并沒有接受馬修的饋贈,于是馬修只好每次多換些食物偷偷塞給戴文。
適格者的后代并不一定是適格者,但戴文很幸運地在出身時就繼承了伯尼的共生體。幾周前他剛剛進化出了一階的肌體強化,這使得伯尼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還很奢侈地花了一筆積分請隊里的每個人喝了一整個通宵。
但是現在,伯尼的臉上已經無法找到一絲快樂的痕跡,留下的唯有鮮血和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