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傳奇永恒（下）

王武隆腦海里浮現的是俞家大佬俞天寧后悔莫及的表情。

原來，俞家讓步并不是故事的結束。

漁民們早已受夠了俞家，他們知道單憑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根本無法與俞家對抗。

而且，俞家看似讓出了部分利益。

其實是金錢收買了一部分立場不那么堅定的漁民，分化了漁民勢力。

這一局面顯然維持不了多久，短暫的平靜之后是更為狂烈的風暴。

這天一個漁民找到章之允，說那些被俞家收買了的家伙又開始搶攤位了。

章之允大吃一驚，趕忙跟他一起去看，來到市場，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動。

那個之前邋遢骯臟的老漁夫換掉了腥臭的衣服，把胡子修得整潔得體，仿佛一個滄桑成熟的成功人士，穿上了西服，蹬著一雙名牌皮鞋，指揮著手下把別的漁夫的攤位掀翻了。

從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塊潔白的手絹，捏著鼻子說：“一群臟貨，給我滾出去，這里是我的地盤。”

別的漁夫在章之允耳畔低聲說，他還靠這身衣裝去泡了不少女人，那些城市里的女人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一個個投懷送抱。

章之允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走錯了，他再英勇、有再多的格斗技巧也不肯能贏。

它的敵人不是這個或者那個家丁，他的對手是整個俞家。

他明白個人的努力根本不足以和俞家對抗，只有成為俞家才能打倒俞家。“你們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們。”章之允深深地看了那個漁夫一眼，不置一詞。

第二天，他來到了市場管理局。局長剛吃完飯，把兩條腿搭在桌子上，背靠椅背，正閉著眼剔牙，嗦得嘖嘖響。

“局長好威風。”章之允冷冷地說。

局長睜開眼，偏了偏頭，又瞇上了“呦，之允啊，稀客，你來干什么啊？”

“我想買攤位。”

一聽到“買”字，局長來了精神。

原本懶洋洋瞇著的眼睛也睜開了一只，從矮桌上拈起一根耳挖勺，開始掏耳朵，一邊掏一邊問：“蔬菜區一共就那幾個，一個十萬，你要多少，就放這兒多少。”

說著把耳屎敲在桌上，似乎也是在示意章之允把錢放哪兒。

“我不要蔬菜區的。”

“不要？嘶…”剛才太用力了，耳挖勺碰到了鼓膜，“那你要哪兒的？肉區二十萬，禽區二十五，加工區三十…”

“我要海鮮區。”

“哦，海鮮區，海鮮區一個六十萬，你要幾個啊？”他“呼”的一聲把耳屎吹了出去，接著又細心地把落在胸前的耳屎屑彈飛。

“我全都要，一共四十個，兩千四百萬。”他把銀行卡往桌上一扔。

“誒呦！”局長一驚，耳挖勺把耳道刮破了。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之允啊，你什么意思？那…那三十幾個是誰家的你不知道？你在逗我玩嗎？”

“我就是要俞家的攤位。”章之允神情淡然。

“你開玩笑吧？他家什么勢力你不知道？”

章之允拿出又拿出一張卡，往桌上一扔，“這里面有兩千萬。”

局長不說話。

章之允又拿出一張，“啪”扔在桌上。“兩千萬。”

局長趕緊把腳放了下去。

加下來章之允面無表情一張接一張往桌上扔了幾百張銀行卡，每一張里都是兩千萬。

銀行卡堆成一座小山。

局長的臉色從慵懶到為難，再從為難到貪婪，最后兩眼放光，撲在這一堆卡上。一張一張地親吻。

章之允飄然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第二天俞家的所有攤位都被被趕了出來。緊接著俞家大佬俞天寧因為涉黑被捕，各方審查隨即跟進，不可一世的俞家從此退出歷史舞臺。

俞家被趕出去之后，章之允將攤位平價賣給平民，并派專人組成了市場的糾察隊，負責維護市場的商業秩序。

后來王武隆才知道，在幕后主導這一切的正是當年的“野菜少年”章之允。

從此他處處避讓，每年都給章氏送去大量的禮物，同時嚴格約束家人，不允許和任何黑道扯上關系，這才風平浪靜地度過了這幾十年。

萬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一輩子，今天自己的兒子居然主動出擊去惹章之允，再不阻止家族必亡！

“來人！”王武隆喊來主管。

“把這個兔崽子給我看好了，在我回來之前不準他離開公司一步，把他的手機給我砸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以后一個都不準見！”

王武隆看著一臉迷茫的王飛：“如果你還想每天有飯吃，就給我乖乖帶著，惹章之允，死無葬身之地！”

后面的事令所有人驚訝，王武隆身著便衣來到章之允家，一開門便跪在章之允面前。

大聲向他道歉，一口一個章公恕罪，一口一個教子無方。

一個富可敵國的家族大佬就這樣跪地求饒。

這當然在章之允意料之外，他本以為王飛會叫來一幫人與自己對抗，看來王武隆還記得俞家的下場。

他拉起跪在地上就差磕頭的王武隆，抓住手的一瞬年他感覺到了王武隆的顫抖，看來這個人對于當年的內幕知道不少，那個局長應該都對他說了。

“他還是個小孩子，你多教育教育，就好了。”

王武隆千恩萬謝地站了起來。

在短短二十年時間內，他先后打敗了本市兩大家族，俞家大佬被抓。

俞家直接四分五裂成為歷史，王家戰戰兢兢不敢做出任何觸犯章之允利益的事情。

章之允也絕非取霸王之位而代之，他嚴格限制了本市的市場競爭，盡量確保普通商家的利益，讓他們有立足之地不至于被豪門擠壓。

他傳名于此卻也殞命于此。

因為他的過失，那么多的學生在病房里痛苦掙扎，這讓他的良心備受煎熬。

這對于一個八十一歲的老人而言，無異于一場酷刑，自己的道德評判、市民的譴責不滿以及可能到來的法律制裁。

他雖見慣風雨，少時獨處深山也不曾畏懼。

可是這一次，他挺不過來了，他的內心無比痛苦，他需要解脫，唯一的解脫就是離開。

在離開之前他覺得還要給王旭留下點什么。他氣若游絲地讓王旭靠近一點，王旭淚眼朦朧。

“商人，賺錢重要，良心比賺錢更重要，你會比我更強，第一外賣就托付給你了。”

說完，章之允永遠閉上了雙眼，享年八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