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傳奇永恒（中）

章之允并非不知王飛的勢力。

早在他還在菜市場和街邊攤位賣野菜的時候，就聽說過商販間流傳的一首打油詩。

誰說虎在林中跑，市里自有山中王。

莫提鯊魚不離海，一俞在水人光光。

說的是本市的兩大家族王家和俞家，這兩家相互勾結壟斷一方。

排擠那些敢于涉足自己領域的人，把持了本市的房地產和海鮮業。

那天天剛蒙蒙亮，章之允正把自己散種的野菜整整齊齊地碼在攤位上，耐心地擇掉混在其中的野草，認認真真寫好菜名和單價，正要打掃衛生，突然被一陣喧鬧聲吸引。

循聲望去，是海鮮區起了沖突。

一個帶著破草帽面容憂慮的漁夫被一群壯漢推倒在地上。

老漢常年受烈日暴曬海風打磨，面色紅紫，皮膚皸裂。

絡腮胡已經很久沒有清洗，泛著油光，團在一起，形成一綹一綹胡結，上面還有幾片閃著銀光的魚鱗，應該是搬運貨物時沾上的。

一身的衣服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已經看不出是什么顏色什么材質，灰塵和魚的血水混合在一起，一遍一遍滲透進去，雖然相隔很遠，章之允已經能想象那種味道。

老漢顯然沒遇到過這樣兇神惡煞的人，他一生都在和海洋搏斗，卻不知人的貪婪和欲望比海洋更為險惡。

原來這個老人是近期才來到本市的，他之前也是靠打漁賣魚為生，在離本市近十公里的一個偏僻漁村生活。

聽說本市漁場條件更好、人們對魚的需求更大，就收拾了鋪蓋和家伙到這兒來謀生，他不知道的是，這里的海鮮業已經被俞家壟斷，容不下哪怕一個人的參與。

幾次警告甚至上門威脅都被無視后，俞家決定動手，強行把他驅逐出去。

這次俞家派來了十個人，每一個都身著黑色短袖黑色長褲，光頭，手里要么拿著橡皮棍，要么拿著銀晃晃的大鐵棍。

“老東西，跟你說了你不聽，非要我們動手，這碗飯是你這種雜碎能吃的嗎！給我砸！”為首的一聲令下，手下人立刻沖上前去，把老漢扔在一旁，拿起棍子對著老漢捕來的魚蝦一通亂搗，被砸個稀爛。

一人看到地上還掉出來一條，不想彎腰去錘，用腳一踩，不想魚體光滑，身體一仰，滑倒在地。

一屁股坐在魚醬上，周圍一陣哄笑，他兇神惡煞地站起來，拿棍子指著圍觀人道：“笑，笑什么笑，把嘴給你們抽腫了！”

同伙看他屁股上一大灘腥味十足肉色的魚醬也投來厭惡的目光，讓他回去趕緊換掉。

“光天化日，打砸合法商販，還想回去？”

本來低聲譴責的群眾回頭一看，一個神色沉毅的青年人一身正氣地盯著這幫歹人。

圍觀者誰也不敢說話，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黑衣人們互相看看，嘲諷道：“嚯，還真有不知死活的？來，今天爺爺們教教你什么叫王法！想出頭是吧？把他給我一起收拾了！”

話音剛落，手下九人舉起棍子就撲了過來。

章之允深知自己不可能同時和九個人對打，見他們沖了過來，他也沖了過去，對面九個一驚。

正在想他要搞什么名堂。

他看到九人中間體格最結實的那個看起來腦子最不好使，趁他發愣的時候，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按倒在攤位上。

攥起拳頭就朝他下巴打去，只一下他就昏了過去，章之允并沒有撒手去打別人，而是繼續錘擊手中已經暈倒的那個。

每一拳都打在鼻梁上，雖然力道不大，但是鼻血汩汩流出，看著令人心驚膽戰。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這是章之允單挑的心法。

那些人見他已經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都以為出了人命，紛紛四散逃跑。只有領頭人還算鎮靜，攥著皮棍勉強鎮住場面。

他倒不是害怕這鮮紅的鼻血，他害怕的是章之允那一瞬間透出的殺氣。

章之允抬起眼皮，問道：“大家都是討口飯吃，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你…你是誰”那人強作鎮靜。

“章之允，賣野菜的。告訴你們老大，做生意要講規矩，他如果不懂，隨時到這兒來找我，我來教他。”

那人早就聽說過章之允的大名，現在又被教訓了一頓，沒有上峰的指示不敢擅自行動，抬起不省人事的手下，說道：“允兄一席話必帶給上峰，手下不懂事，還望海涵。”

和手下人的莽撞不同，俞家大佬顯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大族與民爭利”這一惡名，這對于家族的名望以及家族的長遠發展都是不利的。

于是俞家主動讓出一部分海鮮市場份額給那些小戶漁民。

同時把他們部分收編，成為自己公司的外包勞工，漁民們的生活有了一定的保障。

漁民們認為這是俞家害怕章之允才做出的讓步，個個視他為保護神。就算是懵懂孩提的幼子也能哼出：晚風清，海潮生，千里沙灘朵朵浪，浪里有魚謝之允。

這已經是將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沒想到今天又碰到了另一大家族王族的人，世間事何似輪回。

王飛滿臉慍色回到公司，準備叫人前去收拾章之允，正好被剛開完會出來的父親王武隆看到。

王武隆見怪不怪的問道：“你看看你，遇到什么事情，脾氣都寫在臉上，你怎么可能成事。”說著就要轉身回自己辦公室，一邊轉身一邊無奈地叮囑：“別搞出人命，不然誰都保不了你…”

“對，來個五六十個人，老子要砍了他，砍誰？那個賣野菜的老頭，叫什么章之允…”

“啪！”王武隆把他的手機打落在地，由于用力過猛，手掌重重打在了王飛耳朵上，王飛大叫一聲，驚恐地回頭卻看到了父親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捂著耳朵抱怨道：“干嘛啊爸！”

王武隆的表情從難以置信轉變為憤怒，素來以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著稱的他勃然大怒。

太陽穴暴起幾根青筋，他面色通紅，拿食指指著王飛：“你這個敗家玩意兒，你去惹誰了？你惹誰不好惹這個閻王爺？”

王飛不以為意：“一個賣野菜的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