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手稿本·貳玖

北宋名家以方回①為最次。其詞如歷下②、新城③之詩，非不華瞻，惜少真味。至宋末諸家，僅可譬之腐爛制藝，乃諸家之享重名者且數百年，始知世之幸人不獨曹蜍、李志也④。（“至宋末諸家”以下整段文字在手定稿中刪去）

注解

①方回：賀鑄（1052-1125），字方回，自號慶湖遺老，共州衛城（今河南輝縣）人，北宋文學家。賀鑄詩、詞、文皆善。但從實際成就看，他的詩高于文，而詞又高于詩。其詞剛柔兼濟，風格多樣。賀鑄曾說：“吾筆端驅使李商隱、溫庭筠，常奔命不暇。”（《建康集》卷八《賀鑄傳》）這主要指他善于融化中晚唐詩句入詞。他的許多描寫戀情的詞，風格也是上承溫、李等人，寫得婉轉多姿，饒有情致。代表作《青玉案》中的名句“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為他贏得了“賀梅子”的稱號。

②歷下：李攀龍（1514-1570），字于鱗，號滄溟，歷城（今山東歷城）人。明代“后七子”之一。

③新城：王士禎（1634-1711），字貽上，號阮亭，別號漁陽山人，新城（今山東垣臺）人，出身世家大族，少年時即有詩名，論詩主“神韻說”，為清初詩壇盟主。

④這里說的是《世說新語》中記載的一個典故，庾道季云：“廉頗、藺相如雖千載上死人，懔懔恒如有生氣；曹蜍、李志雖見在，厭厭如九泉下人。”

譯文

北宋著名詩人里，以賀鑄的水平為最低，他的詞如同李攀龍和王士禎的詩，不是詞語不夠華麗，可惜缺少真味。至于宋末諸詞人，僅能將其詞作比為腐朽的八股文。但是這些人數百年來卻一直受人推崇，這才知道世界上幸運的人不僅僅是曹蜍、李志之徒。

賞析

“北宋名家以方回為最次。”這里，前提是名家，然后才是名次。在詞發展至頂峰時期的北宋，大家輩出，可謂星光燦爛，僅以詞而言，賀鑄無法與蘇軾、柳永、歐陽修、周邦彥等等“大人物”相提并論，其名次自然要往后排了。而如果從整個詞史上看，賀鑄的詞還是很有文學價值的，詞壇也應該有他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