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逢初見君

天明。

無數侍女魚貫而入，替她梳洗更衣。

楚云秞看著銅鏡中那張蒼白的不成人樣的臉，微微一笑。

她伸手撫上自己額角的傷痕，似乎想要將邊緣凸起的東西給抹平，可是不管她在如何努力，那傷疤就是雷打不動的在那擺著。

只是想起那人的時候……

她捏緊了手中的梳篦，手背上青筋凸起，似乎要從手背中爆裂出來一般，宮人見了剛準備勸上兩句，就見梳篦竟然從楚云秞手中折斷，血蹦了一地。

“縣主！”琇瑩一下子就伏在了地面上，“你有什么氣性，朝奴婢們使就是了，何必要作賤自己？”

“無事。”楚云秞還是那般簡單的一句話，“今兒替我梳一個簡單些的發髻吧。”

琇瑩準備站起來的身子頓了頓：“縣主，今兒是大小姐歸寧的日子?！?

大小姐？楚云秞神游的想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一個庶女罷了，用得著我錦衣華服的去迎接她嗎？”

末了，又補一句，“又不是什么有臉面的玩意?！?

琇瑩作為楚云秞的貼身侍女，自然是知道自家縣主對那位長姐的輕視，當即便福了福身，沒有再提上一句。縣主雖然半個月前大病初愈，整個人消瘦不少，也不太記得起原先的事，可這個性子，卻是一點都沒有變。

琇瑩嘆氣，提醒：“將軍下了命令，一會兒大小姐回來，縣主是要過去的?！?

“這樣?！背贫x笑著伸手指了指額頭，“喏，拿紗布給我纏上?！?

琇瑩聽話的去拿紗布將她的額頭纏上，按照她的要求，纏了厚厚的一層，瞧著倒是讓人心生出了幾分脆弱和憐惜來。

楚云秞非常滿意的攬鏡一笑，回頭對著她們說道：“走吧，去見見我的這位庶長姐，到底是何許人也?！?

從她的上陵苑到整個將軍府的大堂，其實不算遠。

可架不住她不想去，繞了一條遠路，繞著繞著，楚云秞就發現自己在院子中迷了路。

楚云秞走到廊檐下，望著四周：“這是哪兒？”

“縣主，這是前院，您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嗎？”琇瑩試探性的問道。

楚云秞搖頭，抬頭看向了天邊的太陽，瞇了瞇眼：“不記得，我還以為你會繞個路帶我過去了？如果不能過去，我今兒這副裝扮，不就白弄了嗎？”

說著，她便用手指了指額上纏著的紗布和估計弄的有些蒼白的臉。

本來正是一個裝可憐的好時機，卻不承想竟然被她給弄毀了。性子一上來，楚云秞將手一甩：“算了，回去吧。”

可還不等她抬腳，身后便傳來了一道沉穩的男聲：“木兮，你在那做什么？今兒你大妹回門，你為何不去？”

楚云秞轉身看過去，只見有兩人立在了假山旁，似乎是準備朝這里走，不過是因為見了她，才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叫住她的那人，是顧木兮嫡親的兄長，名喚顧木聲，現在也已經是小有名聲的將軍。

而另一個人則是……楚云秞靜靜地看著他，目光蒼涼似穿越了遠古而來，無人知她此刻心中到底有多躁動不安。

原來，她是真的回來了，真的可以再次光明正大的瞧著他，而且這人就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真好啊

楚云秞瞧著，微微一笑。

見著楚云秞不吱聲，站在假山旁的顧木聲有些不愉的擰了擰眉，回身對著裴靳作揖之后，才大步往這里走來。

“木兮，你在這里做什么？”走近，顧木聲又再次問道，此次他的語氣已然不似剛才那邊和煦平靜，反而帶了些隱忍的怒氣。

楚云秞仰頭看他，不言不語，只是那眼神卻漠然的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對于這個認知，顧木聲眉頭不但沒有半分舒展，反而又擰巴的更緊，不過這次他的眼神卻是落在了伺候楚云秞的琇瑩身上：“縣主是怎么回事？”

琇瑩屈膝跪下：“縣主上次隨夫人去伶仃寺燒香，去后院賞杏花的時候，被人砸傷了頭，醒來之后，已經有許些事情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顧木聲的眼神在楚云秞纏著紗布的腦袋上繞了一圈，“木兮，你知道我是誰嗎？”

楚云秞搖頭，反而指向了遠處的裴靳，緩緩一笑：“琇瑩，他是不是就是我兄長？”

站在假山邊上正在賞景的裴靳聽見她的聲音，眉眼含笑的轉身：“抱歉，裴某并非姑娘的兄長?！?

楚云秞臉上顯現出幾分失落之意，壓下了嘴角的笑意，悶悶的應著，沒說話。

看著一向驕縱活潑的妹妹，變成這般安靜的樣子，一時之間顧木聲竟然還有些不習慣，他伸手將人扯到身前：“去宮里請太醫了嗎？”

“請了?！爆L瑩道，“太醫說，等縣主養好傷后，說不定哪天就能想起來了?！?

顧木聲點頭：“今兒是大小姐回門的日子，你們怎么在這？”

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子，縱然以前有任何的不是，如今瞧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心中也衍生出了幾分憐惜來：“若是身子不爽，不去便是，出來做什么？”

“迷路了?！边@次楚云秞倒是沒有和顧木聲嗆聲，語氣細弱的說道。

沒了以往的理直氣壯，倒是顯出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來。

顧木聲一下子就皺緊了眉頭：“可否請裴世子稍等片刻？”

“無礙。”裴靳上前，目光溫和的看著這兄妹二人，“恰巧無事，裴某陪大公子走一趟便是?！?

“勞煩世子了。”

等顧木聲將她送過去的時候，大堂里頭已經充滿了歡聲笑語。

她走過去，婆子便將門推開了些：“縣主來了?！?

婆子的聲音不大，可里面的人卻也不是什么聾子。

楚云秞雖然驕縱了些，但向來會在長輩面前裝乖，一張嘴就像是抹了蜜似的，顧老夫人最喜歡的也是楚云秞這個孫女。

不過如今的將軍府，是顧家分了家之后的，所以倒也避免了每日都要早起去給顧老夫人請安的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