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噩夢重重

他伸手暗暗抓住她的胳膊，控制著她想要奔上前去的步伐，在她轉頭朝他投去不解的目光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接著，段離笙又扭頭看向段凌遠，期望著將娘親放在心尖上疼愛的父親，能夠發現娘親的不對。

然而段凌遠雖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看著娘親的下顎，眉頭緊蹙，雙唇微抿，卻遲遲不見他開口阻止！

她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明知娘親是被害死的，卻閉口不言，為什么顧庭棠也知道內幕，卻要阻止她將發現說出口。

也許是因為死前看到的種種，她深信，這個從小與她便有婚約，卻因為后來她被人算計而不得不解除婚約的未婚夫，不會害她。

也為了讓娘親的死因真相大白，以免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而打草驚蛇，段離笙只好死死咬住自己嘴唇，將一切咽進肚子里，睜著通紅的雙眼，看著棺蓋一點一點地將娘親封進永遠的黑暗之中。

“放心，我不會讓霜姨枉死的。”顧庭棠任由段離笙將他的手抓得蒼白，小聲地安慰道。

棺木已經釘死，將所有的一切都緊緊地釘在了里面，再不見天日，只待還在外頭的人，憑借著那些蛛絲馬跡，一步步摸到真相。

行至深夜，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住處，除了幾個還要守靈的下人。

屋內，段離笙無力地頹下雙手，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上的白色珍珠，珍珠上面還隱隱約約印著不太清晰的紋路，像是被不小心磨壞了一樣。

那是娘親在彌留之際送給她的鞋子，上面的一針一線，全部都傾注了她對自己的愛，希望這雙鞋子能夠代替她陪在自己身邊，保佑自己平安喜樂。

曾經她將娘親的死推到這雙鞋子上頭，認為娘親都是因為夜以繼日地繡這雙鞋子，才會早早地離自己而去，所以特別不愿意看到它，但又舍不得將娘親的心血扔掉，于是在娘親殞沒的那天夜里，她就將鞋子壓進了箱子的最深處。

還是后來，她無意間看到段離思將它制作成了耳環戴在身上，借著它作威作福的樣子才明白，娘親給她的東西，并不簡單。

只是她還來不及弄清楚真相，就因為發現了段離思和齊常晉的奸情而被殺人滅口！

可笑那時她還只當是姐姐過來看望妹妹，碰巧遇到妹夫寒暄幾句罷了！

如今看來，是那兩人心虛了吧！

想著，段離笙伸手便拿起一把剪子將這兩顆珍珠給剪了下來。

“小姐！”在一旁收拾東西的舒云見此嚇得驚呼一聲，她還以為自家小姐還是沒能走出夫人去世的悲慟，想要自尋短見了！

她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跑到段離笙面前，才發現自家小姐只是將鞋面上的兩顆珍珠剪下來罷了，頓時輕拍著自己的胸膛吁了口氣。

“小姐，您這是做什么呀？”舒云一邊詢問著，一邊有些后怕地從段離笙手中接過剪子，遠遠地放到一邊，“這不是夫人特意為你趕制的嗎，怎么的要將它剪了？”

話說到一半，舒云瞧見小姐臉上郁郁寡歡的神色，也就閉了口，默默嘆了口氣，寬慰著：“小姐，想來那天大小姐也是因為傷心過度才會說些什么，‘恨不得隨了母親去了了’的渾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呀？”

今日湖邊的鬧劇，特意被支開的舒云不是很清楚，只模糊地聽說小姐胡鬧，還和大小姐吵了一架。

她有些不相信，要知道在以往，大小姐和她小姐可是感情最要好的了，大小姐也是處處讓著比她小了兩歲的小姐，也因此小姐對她向來敬愛有加，又怎么會同大小姐吵架呢？

“你是不是也覺得是我錯了？”段離笙低著頭將珍珠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荷包里，同里面的一塊小東西碰撞在一起而發出清脆的響聲，“在母親的釘棺之日，我卻還拉著大姐姐一同落水。”

“怎么會呢？小姐只是思念自己的娘親罷了，一時失神罷了。”舒云站起身將段離笙抱進自己的懷里，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緊閉上雙眼，以免洶涌而出的淚水從眼眶里掉下來。

她是個棄嬰，被當時還未嫁入將軍府的夫人撿回來的，夫人待她很好，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就算是小姐出生之后，也沒有忽視她，甚至還想收她做名正言順的義女。

是她自己拒絕的。

她從小就跟著夫人，且從睜眼起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感念上天給自己的天賦，也心疼夫人如此溫厚的女子竟然如此年輕就身患重病。

將軍府眼看著太平，但遮掩不了虎狼環伺的境況，她要替夫人保護好小姐，就不能當一個小姐，有些事情，只有丫鬟來做才更方便。

不過她也感覺到，自從今早的胡鬧過后，小姐似乎比以往穩重了不少，卻也沉悶了許多。

其實小時候的段離笙身體十分羸弱，是她娘親用了各種辦法才將她的身子骨慢慢調理回來的，現如今也算是大鬧了一場，又拖到了大半夜，心中還藏了無數的事情，段離笙早就累壞了。

她趴在舒云的懷里，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注定是不安穩的。

睡夢中，她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自己被困在一處平地上，身上還有數不盡的毒蟲在她身上四處攀爬，甚至有幾只，還爬到了她的臉上！

可無論她如何掙扎，也無法醒過來。

有一瞬間，她似乎以為自己是回到了被齊常晉和段離思扔進蠆盆里坑殺的時候，又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似乎在一個棺槨之中，被深埋底下，這些毒蟲，全是被她腐爛的身體所吸引過來的。

可是毒蟲越來越多，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給淹沒了，段離笙才終于從夢魘中掙脫開來，在床上直直地坐了起來。

“啊——”她忍不住失聲大叫，但嗓子卻是啞得不行，只發出點點喑啞的嘶吼聲。

“小姐！”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舒云立馬就驚醒了過來，擔憂地圍到她的身邊，幫她擦著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小姐這是做噩夢了嗎？”

段離笙神情呆滯卻又快速地點著腦袋，嘴里磕磕絆絆地說道：“毒蟲，好多毒蟲啊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