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含怨而死

“嗬……嗬……嗬……”

午夜的密林中，段離笙拎著厚重的裙擺在其中艱難地穿行著，她口中喘著粗氣，時不時向后看去的眼神中，飽藏著驚恐，身后密密麻麻的火光和喊打喊殺的聲音，打擊著她緊繃的神經。

“救命……救救我……”

前方，驟然出現一個昏暗的白色燈籠，這是段離笙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忍著劇痛向燈光跑去，卻在看見那個男人的臉之后，臉上的恐懼全部變成了絕望，劇痛的腿腳也因為一瞬間的無力失去平衡，整個人栽倒在地。

“啊——”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裝滿了雪亮刀片的大網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段離笙逃脫無路，只能束手就擒，扎進血肉里的刀片一片又一片，她只要微微一動，便會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一句冰冷的女聲從那個男人的身后傳了出來，瞬間禁錮了她的所有掙扎：“去死吧，你這個鳩占鵲巢的小野種！”

“段離思！齊常晉！段離思！齊常晉！段離思！齊常晉……”爬滿毒蟲的土坑里，段離笙低聲嘶吼著兩個名字，每喊出一個名字，她的身上就會多痛一分，臉上也會多一分猙獰。

那些被她渾身的鮮血所吸引過來的毒蟲，正在一點一點地啃食著她的血肉，而她口中的那兩人，卻是啃噬了她的靈魂！

在她的大婚之日，她用自己的一生，用自己的一切換回來的錦繡前程，全都被那兩個蛇蝎惡魔給取而代之！更可笑的是，她在得到現在的下場之后才知道，原來她曾經所遭遇的一切屈辱，那些被污清白，那些拋頭露面，還有各種莫須有的罵名，全部都是他們精心策劃的一場陰謀！

她在前方為了他的前程四處奔波，他卻在背后和她的庶姐暗通曲款！

現如今，更是為了她那庶姐肚子里不知真假的孩子小產了，在答應給她重新舉辦的成婚典禮上，對她痛下殺手！還說是什么，為了他那還未出世的孩子報仇？報仇？哈哈哈哈……想她為了他多年來兢兢業業，到頭來卻落得個如此莫須有的罪名，她怎么能夠甘心？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段離思，齊常晉，我死后，定要化作厲鬼，讓你們永世不得安寧！”

在她用最后的力氣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條花蛇正好咬住了她的脖子，一瞬間，致命的毒素瞬間席卷了全身，剎那間斷絕了生氣。

積怨成恨，魂魄難消。

渾渾噩噩當中，段離笙只覺得眼前時長閃過一片血光，其中人影綽綽，似是在誅人滿門，這些畫面里的事物她看不清晰，只有其中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她能見到的每一處畫面中。

那人一襲白衣，終日坐在輪椅上，臉上似乎還綁著一條布帶，時常隨風飄揚，縱然鮮血四濺，他也不染分毫。

他所去過的地方，有承載了她一切的丞相府，有她不甚熟悉的皇宮，還有大雪紛飛的邊關。在她畫面中倒下去的人不計其數，直到最后，她的視線當中，只剩下唯一一道灰白色的影子。

只見那人緩緩向她伸出手來，似乎是在為她整理儀容，隨后，他靠得越來越近，直到她的世界被一片灰白色填滿為止，畫面驟然失去所有的光彩，重回黑暗。

“二妹妹，你說母親怎么就這般離我們而去了？從今往后，我們便再也吃不到母親給我們做的點心，也不會再有她親手繡的衣服了。”

“二妹妹，你說，母親在那邊會不會覺得冷呀？你看這寒冬臘月的，連湖水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要不是怕姨娘傷心，我真想就這么跳下去追隨母親去了！”

“二妹妹，你好苦啊，母親自從你年幼起，就體弱多病，我好歹還有個姨娘在身邊，可你卻……如今母親又去了，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可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段離笙突然停下腳步，看著眼前只差一步之遙的湖面微微出神，小聲地念著這幾個字。

她抬頭眺望遠方，突如其來的場景讓她有些無法適應，身后那一句句誅心的話語，讓她不禁悲從中來，可，那個聲音，卻是讓她永遠無法忘懷！

“段離思！”段離笙卡著喉嚨喊出了這個令她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的名字。

后方，段離思看著突然停下的段離笙，心中狠狠地咯噔了一下，隨即惱怒地跺了跺腳，眼看著馬上就要成功弄死這個小賤人了，可她卻突然停了下來，自己還被莫名其妙地吼了一聲！

這叫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四周，發現并沒有人關注這里之后，盯著段離笙背后的眼睛里瞬間迸射出惡毒的光芒，旋即伸出手就朝著她的背上狠狠推了一把！

跟前，段離笙壓下喉嚨的腥甜，就要回頭去質問對方，自己到底有哪里對不起她，要她這樣對待自己！可卻只看到一雙手朝自己推來！

“你！”段離笙沒想到她們重新見面，對方就對自己下如此狠手，加上曾經的背叛，心中恨意頓起，在掉下去的瞬間回首拉住段離思的衣袖，將她一塊兒拖了下去！

段離思，血債血償天經地義！那你就去死吧！

“啊——救命！救……”段離思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措手不及，一下子就丟了分寸，開始手忙腳亂地掙扎起來，卻把自己越弄越沉，心中不斷地生起了恐懼和悔意。

她就不該猶豫，在對方回頭之前就把人推下去才對！

寒冬臘月，破冰的湖水冰冷刺骨，身上的襖子在泡了水之后像是千斤重的石頭一般，重重地壓在自己的身上。

湖水中，段離笙看著不斷掙扎的段離思，恨意高漲，這個竊取了自己一切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求生無門，求死，倒有她的一臂之力！

心中如此想著，段離笙的手也開始有了動作，她抓住對方胡亂掙扎的手就將人往湖底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