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奪身神
書名: 道高一尺作者名: 被ko格斗家元元本章字數: 4445字更新時間: 2020-11-04 22:27:14
第二十七章 奪身神
澹臺明滅死的不能再死。絕不可能出現在鬼市的龍舟。
那么,只有知道澹臺明滅已死,而且和他十分相熟的人才有膽子頂著澹臺明滅的臉跑到這里來。
龍舟里有什么和澹臺明滅有關的東西?只有韓英姿!又有誰和澹臺明滅相熟?只有西河會!
西河會還是來了!那個人散發出的氣猶在澹臺明滅之上,是一個厲害的常住神通煉氣士。
韓英姿腦筋急轉,揣摩那個頂著澹臺臉的西河會黨徒的用意——不知這人是如何曉得我在龍舟上,但他一定還不曉得我具體的雅座,礙于龍舟主人的面子,又不能一間間地搜查,只好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出澹臺的面目,要引起我的注意。
但這樣難道不是打草驚蛇?我先看到了西河會的人,難道不會跑?
韓英姿沉思了會,忽然想到:在拍賣會上的澹臺臉男一定是虛晃一槍,他一定還另有幫手。我要是有了異動,他埋伏的那個幫手就會躡蹤上來,那才是真正的殺招。
龍舟的主人信誓旦旦保證客官的安全,但西河會的人向來不守規矩,韓英姿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龍舟主人上。他不想等自己死了,龍舟主人才來給自己的鬼魂打抱不平。
韓英姿心中冷笑:西河會縱然知道澹臺身死,又不知道澹臺是如何死的,他們是不知道我有身神這件法寶的。這個澹臺臉男和幫手分開,實在是一個敗筆。我就假裝中計,分而擊之。
韓英姿轉過身,向孟獠牙道,“小孟姑娘,你看到那個買馬的澹臺臉男了嗎?澹臺明滅已經死了,不能復生。這人恐怕是那些陰魂不散的西河會黨羽假扮,來尋我的晦氣的。我要出去會會他。這本來不關你的事。但你要小心,他們濫殺無辜,我怕會殃及你。”
他將繳獲的澹臺明滅的隱身斗篷交給孟獠牙,叮囑,“披上。他們要是來了,看不到你,就會走了。”
小孟沒有接隱身斗篷,反訝了一下道,“韓君,龍舟主人保障來客的安全,西河會也不敢造次吧。而且,這匹馬拍賣結束,就輪到那盞金杯了。你……還是待著不要出去,給我參謀參謀如何競拍,好嗎?西河會的事,拍賣結了我們再想。”
韓英姿一笑,“既然你信得過龍舟主人,我更要出去。他如果真保障來客安全,我就在龍舟上和那些西河會的人心平氣和地好說好散。要是下了龍舟,西河會的人恐怕就更加肆無忌憚了。我很快會回來,一定趕上金杯的拍賣。”
他又溫和地叮囑了一遍小孟,“披上斗篷。”
小孟注視了韓英姿一會,道:“你別去他處,徑直去找那個看場的金丹,他會照拂你的。”
韓英姿應下了。小孟才接下斗篷,披了起來。
他推門而出,問雅座門前伺候的仆人,龍舟解手的地方在哪里?
仆人指了個方位,韓英姿走了過去。他并沒有去找那個黃金骷髏模樣的金丹,比起西河會,他的心里其實更有點怕那個怪物。同時,他也在遠離頂著澹臺明滅臉的駱風。
拍賣場上的駱風耳畔響起了嘶嘶的聲音,這是易昆在向他傳音入密。
每一間雅座都布置了符咒,保障其中客人的情形無法泄露出去,即便易昆的嗅覺也無法窺探里面的人。只有他頂著澹臺明滅的臉立在眾目睽睽之下,才能驚動韓英姿。只要韓英姿出來,隱身巡游龍舟樓閣的易昆就能逮住韓英姿的氣味。
他望向了中間一層的一間雅座,易昆的傳音入密指向了從那間雅座出來的一個戴愁苦小鬼面具的少年。
駱風心中立刻明了,面具后這就是那個韓英姿,他終于被引了出來。駱風不會在大庭廣眾殺他,但會找一間密室了結韓英姿的性命。
忽然一條韁繩拋到了駱風的手中,韁繩連著黑風獅子脖上的項圈。那個黃金骷髏已經從黑風獅子背上跳下,呼喚駱風速速試馬。這獅子再度沒了束縛。
駱風聳了聳眉毛,他暫時不能追擊韓英姿——現在,如何制伏這頭黑風獅子反而成了駱風無法心有旁騖的事情。不是制伏這頭黑風獅子再追韓英姿,就是倒在這頭能追上金丹步伐的黑風獅子之下,一切皆休。
黑風獅子輕輕晃動自己的身體。它還記得黃金骷髏抽到自己的枯木劍,不敢一下發狠收拾駱風,但給駱風的教訓是不能少。
獅頭擺動。它的上半截身體又從血肉由實轉虛,變成了咆哮的黑風,將駱風握項圈的整條手臂都卷入了黑風之中。
這黑風如百口刀,攢向駱風的手,只消一眨眼,這條手臂就會被寸斬成無數肉末。
只聽駱風大喝了一聲,沒有血肉從黑風里橫飛四濺出來,反而在黑風中響起了金石相激的聲音。
韓英姿止住了腳步,在解手間門口遠遠眺望那個澹臺臉的男子:他現在相信那人也出了意外,無法脫身。便抓住機會,一面觀察那人抵御黑風獅子的道術,一面回憶著魏崢嶸交給自己的西河會情報。
在時隱時現的黑風縫隙中,韓英姿看到了駱風圈在里面的手臂,那已經不是一條血肉的手臂,而是一條石頭覆蓋的手!無數尖刀般鋒利的黑風只是刮蹭在石頭的表面!里面駱風的軀殼分毫未傷。
那黑風獅子抖擻起了精神,全身都化成了黑風,把駱風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駱風的四肢晶晶發亮,又有無數的石頭從他的肌膚下面生長出來,將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駱風大了一大圈,長成了丈二之高的石頭人。黑風狂舞,只在這石像上割出一道道淺痕。駱風本人卻安全地躲在他的石頭盔甲里。
黑風獅子無可奈何,黑風聚合,又攏成了獅子模樣,向駱風伏下頭來。石頭塊塊崩開,駱風跳出他的盔甲,得意洋洋地騎上獅頭,這一番他降伏了黑風獅子。
駱風的目光這才有空暇轉向了解手間的韓英姿。那里的門剛剛掩上,韓英姿躲進了里面。
駱風正要向黃金骷髏議定十二萬兩銀票的結清事宜,好去料理韓英姿,最上一層的一個雅間,響起一個男子雄渾的聲音:“這一位小友雖然降伏了黑風獅子,但還不能算它的主人。我出十五萬兩,拍這匹馬!”
全場啞然。這等價格已經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是列國君王交易法寶這等軍國重器的價格,那間雅座中到底是哪一路大人物,能拋出這等豪邁的價錢!
駱風的臉色像豬肚一樣難看。他自以為西河會的財貨如同金山銀山,偏偏在這小小的鬼市有人報出了更離譜的價格。他費了好大力氣才降伏這獅子,還耽擱了一會殺韓英姿的時機,一下子居然都不算了。他還有暗殺韓英姿的使命,不能再糾纏于此了!
“十七萬。”駱風干脆報道。
“二十萬。”最上一間的客人再報。
“二十二萬。”駱風追。
“三十萬。”客人報。
駱風沒了人色。哪怕憑他師尊丁公的面子,也無法從西河會支取如此多的銀錢。
法聰笑逐顏開地催促,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功五讀書。兩位貴客,你們不是在拍馬,也是在積累功德。龍舟主人之前就知會了小僧,若是拍馬的價格超出了二十萬,一半的銀錢,龍舟主人都會布施給大梁空門的寺廟,你們做這樣一件好事,大梁無數百姓會受到神佛的庇佑呀!”
駱風上了頭。
他想:這錢轉了一圈,原來還是落到空門手上。那等西河會的師尊們掌了魏國的權,再向空門課重稅剝回來就是。
“五十萬!”駱風一咬牙,報出了新的數目。
五十萬銀錢以上的數目,需要西河會九老合議才能動用。駱風想拍得獅子后,再請丁公說動其他八老,將買獅子的錢計在公用的賬目上,西河會人往后都可以從他們師徒那里借用。這黑風獅子如此好,既是風系兵刃,又是逾越聲響的騎乘,其他長老想必也不會反對。
雅座上的客人一笑,“罷了。”
法聰高唱佛號,“恭賀這位施主抱得黑風獅子而過。五十萬兩銀錢,真是功德無量。”
仿佛心頭一塊大石落下,駱風一時失神,竟然有了一些迷茫。他在這里到底做了什么?他終于拍下了獅子嗎?
唉,這五十萬兩銀錢的馬,和韓英姿的那具機關銅人,哪一個更重要?
隔著中層的雅座的窗,孟姑娘旁觀了拍賣一切。獨處的她已經摘下了眼鏡,她的臉上再沒有絲毫小孟羞澀的神情,而是一幅居高臨下的姿態。
現在這里已經沒有了孟獠牙,只有孟青面。韓英姿交付的隱身斗篷,被她扔在一邊。
不知道何時,雅座的門被人推了開來,又悄悄地合了上去。
并不是韓英姿回來了,孟青面眼前站在一個陌生人。應該說,是一個陌生的蜥蜴妖怪。
這妖怪幾乎撐到了雅座的頂上,十指如同鋼刀,鱗片是閃爍光芒的鐵甲。
孟青面的天眼看到,這是一個圓滿神通煉氣士。
易昆嘶嘶地舌頭,“你就是韓英姿的機關銅人吧。桀桀。你太像一個真娃娃了,比畫上的人都美。桀桀,我們已經支開了你的主人,駱風會對付那只弱雞,我帶你去西河會。桀桀,我對一個機關銅人說這些干嘛?桀桀。”
孟青面用小匙無聊地攪著咖啡,道,“韓英姿把機關銅人帶走了。趁他還沒有給身神裝填好黑火靈石,你現在和駱風匯合,去殺他還來得及。再遲一點,可就難言勝負了。”
易昆笑道,“韓英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另一邊傳遞神念,借這機關銅人之口誆騙我退去,好叫喚龍舟的守衛過來吧。休想蒙混過去!告訴你,我有潛行神術,無人知道我進來。而在雅座里發生什么,外面的人也都不會知道的。這具機關銅人比你的狗命都貴上萬倍,就是錯過了你,我也不會錯過它。”
孟青面無奈地嘆了口氣——韓英姿這小賊的運氣真的很好,她已經給西河會提了穩妥殺死韓英姿的建議,這些蠢材居然充耳不聞。
孟青面的眼神流露出煙霞般的光彩,注視著易昆,道,“不想死,就滾。”
易昆怪笑,眨眼閃到了孟青面的身后,倏地伸出兩張鋼鐵般的爪子,扎進了孟青面柔軟的脖子,“韓英姿,給我閉嘴!”
接著是一陣窒息般的抽搐聲。
“放手。”孟青面道。
易昆笑,“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你在自尋死路。”孟青面道。
易昆不屑,“可笑。”
孟青面再不說話。
易昆的頭從他的身體上分離,脫落下來。
易昆無頭的身體栽倒在了雅座的地板上,蜥蜴頭滾到了另一邊。雅座到處是它的血。
它的鋼鐵爪子沒有扎進孟青面的脖子,而是深深地扎進了自己的脖子,最終切開了自己的整個脖頸。畢竟是這蜥蜴的鋼皮堅硬,還是它的爪子鋒利,已經有了答案。
這窒息般的抽搐聲,不是孟青面發出,而是易昆自己的聲音。
“怎么回事……我明明擰上了你的咽喉。為什么,是我自己的……”
這圓滿神通煉氣士妖怪的生命力十分頑強,它的蜥蜴頭還能說話。
孟青面道,“你們這些妖怪身體上的確突出,可在精神上的訓練就十分可憐。在我注視你的時候,已經給你的精神施上一層幻術,又遮斷了你身體的痛覺。你把自己的軀殼認作了我的軀殼,又分辨不出是自己身體在抽搐,最后完成了精彩的自殺。”
她懶懶地道,“見你在自殺,我已經發了三次慈悲,勸你罷手。無奈我的幻術太深,喚醒不了你。像我這樣的善人,天下不多見了。”
易昆仿佛如夢初醒,方才真實的情形全涌現了它的腦中:它看到了,它看到自己的十爪,一寸又一寸地切進自己的脖子。每深一寸,孟青面總是若無其事地提醒自己一下,可自己卻以為她在求饒,偏惡意地又切深了一分。它想欣賞弱者垂死的模樣,終于它看到了,它自己就是弱者。
“……你不是,機關銅人……你,你是魔……不,我不會死……九老會復活我……我會奪舍重生……啊啊啊,別,別進入我的頭腦!”易昆金色的瞳孔在放大。
孟青面的瞳光閃動,她的精神再度突入瀕臨死亡的易昆心中,就像出入千門萬戶一般、眨眼穿梭遍了易昆記憶中的情境。
終于,孟青面的瞳孔中,閃現出知翁召喚澹臺明滅魂魄的那一幕。
“原來如此。不想那金丹也煉成七大邪功中的鬼道經。”孟青面退出了易昆的心靈,她從納戒取出一口葫蘆,道,“你放棄他們復活你的夢吧。”
易昆的魂魄化成一道黑氣,被攝入了葫蘆之中。
易昆的身體涼透了。
孟青面起身,推開雅座之門,厭惡地對龍舟的仆人說,“有兇徒在我的房里自殺,存心攪擾了我拍賣的心情,你們主人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那兩個無知無覺的仆人望著房間里涼透的蜥蜴怪,都嚇呆了。一個比較鎮定的,先回過了神,忙去請那黃金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