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殺英姿

龍舟的解手間恐怕比王宮都要豪奢，品味也十分奇特：地毯都是上好的白狐皮織就，四壁和墻頂都鑲嵌滿了青花瓷，繪著魚和蓮花的圖案。南海香料的濃郁氣味充盈一室，正中的馬桶是黃金做的。

外面不知道解手間里的情形，但韓英姿在里面卻聽得清楚，拍賣場有人糾纏住那澹臺臉男競價。

天助我也，這樣的話，一次只要對付一個。

韓英姿享受了一番黃金馬桶，用湯瓶洗了手。他從納戒取出機關銅人，打開胸腔，開始從容地填裝黑火靈石。

那匹四王子之馬的歸屬塵埃落定，駱風拍下了黑風獅子。拍賣場上靜了下來，離最后一盞金杯登場，還有一段茶歇。

突然，砰的一聲響起！解手間的門打開，又合上。

“你已經躲的太久了，閻王都要不耐煩了。韓英姿，你無路可逃了！”

那個澹臺臉男冷冷注視著蹲在黃金馬桶上的年輕人，他還戴著滿臉愁苦的小鬼面具。

“你不是澹臺，到底是誰？”

韓英姿的聲音從面具后面傳來。

“讓你死的明白：西河會駱風。”駱風抹去了那張沙土捏成的臉，現出自己濃眉大眼的本來面目。

韓英姿對上了魏崢嶸給的情報：駱風，金丹丁令威之徒，擅長土遁術。

魏崢嶸并沒有掌握駱風的底牌。至少韓英姿剛才確認了，駱風還能用泥土易容，石膚護體，他不知道還會多少土系道術。

“可我不愿殺你，不想觸犯龍舟主人的規矩。如果我防衛過當，不要怨我。”

黃金馬桶上的人摘下了愁苦小鬼的面具，那不是韓英姿的臉，而是一個機關銅人沒有表情的銅頭。五百枚身神符文靈力滿盈，瑩瑩發光。剛才，韓英姿只不過借它之口傳聲！

駱風心中一沉！這是一間封閉密室，再沒有其他出口。韓英姿本人到底去了哪里！駱風的神念掃遍解手間，沒有一處可以隱蔽的地方。

這機關銅人在解手間，那韓英姿離開的那間雅座留下來的是什么？

還有，易昆到底在磨蹭什么？既然雅座沒有機關銅人，易昆就該速速趕來這里！

駱風再來不及想下去。韓英姿的身神倏地從黃金馬桶彈向了他，離膛的炮彈都不足形容這機關銅人的速度和威勢。駱風還全沒有動作，身神的銅頭便撞擊在駱風的腰間，將他這個身子都打嵌進了解手間的墻里。

駱風的嘴角溢出鮮血：果然這機關銅人的身體遠超凡間的一切鋼鐵。

“可惜，你的黑火靈石不足驅使它發揮全部的威力。機關人的身體雖然堅固，力量也就相當圓滿武道煉氣士。”

駱風朝機關銅人的頭部揮出了拳頭，他的聲音一點不像奄奄一息。這一次，反是駱風把身神掄到了對面的墻上，瓷磚悉數碎裂。

駱風的手不再是血肉之軀，晶晶亮亮的石頭覆蓋住了他的拳頭。原來挨了身神一擊的腰部也沒有斷裂，那里凝結起了新的、更堅固的石塊。

只用一個呼吸，駱風的全身再度覆蓋起石頭盔甲。哪怕再勤勉和聰明的道士都無法轉瞬間施展完畢巖石覆體的道術。駱風偏偏能夠，只因他天生就有土精之體，修煉土系道術就像吃飯喝水一樣隨意。

身神的頭搖了下，從對面的墻拔出來。方才駱風的一擊把身神的整個頭都打歪了，它滴溜一轉，又繞回了正面。

韓英姿的聲音再度發出，“那就打個暢快！來瞧瞧，是鋼鐵，還是巖石強！”他的聲音充滿了熱烈的斗志。

駱風也豪邁地應道，“戰個痛快！”

駱風的心里卻在想：易昆，現在是我糾纏住了韓英姿的機關銅人，你可要抓緊找到他羸弱的本體速速擊殺。

身神的鋼鐵之拳掄了過來，駱風的巖石之拳也擊打向它的身體。這兩個對手都不做任何防御，仿佛攀比似的，瘋狂地在更短的時間向對面打出更多的拳頭。每一個落在對方的拳頭都有一枚霹靂雷火彈的威力。

每中一拳，身神的鋼鐵之軀毫發無損，但不免后退，黑火靈石的消耗又多一分，無法補充；每中一拳，駱風的石甲即刻碎裂，但轉瞬又有新的石頭生長和覆蓋他的身體，駱風也后退，他的元氣消耗也多一分，可他馬上從納戒取出黃芽丹，灌入自己的喉頭，補充上來。

并不是每一拳都打實在對面的身上。兩人都是兼修武術，摸到了武道的門檻，可都還沒有在武道上登堂入室。十拳之中，有七拳打在墻上地上，多出無數大大小小的孔洞。

鋪地的狐皮毯子早被打得稀爛，駱風低頭，終于看到了地板上早有一個只夠一人容身的洞，原來被狐皮遮住，如今才顯露出來——他明白過來，韓英姿預先用機關銅人的拳頭打穿了地板，跳入下面一層雅座，然后不知所蹤了。

每一間雅座都隔絕了聲音外泄，里面打得如何乒乓，外面并不知道。

解手間外，又傳來拍賣場法聰的吆喝。春拍的最后一件拍品三足烏金杯登場了。

駱風焦躁起來：一盞茶的時間還沒有分出勝負，這是他平生未嘗有過的事情！易昆到底哪里耽擱了！本來，它早應該割下韓英姿本人的首級，停止這具機關銅人的運作。

可恨！這里人造的樓閣，并不是野外的土地。否則，自己就能召出土靈童子，將這身神囚禁在土丘里了。

駱風忽然靈機一動，他不是還有拍賣來的黑風獅子嗎！

他摘下自己脖子上那枚新鮮拍賣來的獅首玉符，念動了法聰交代的符咒，放出了寄宿在上面的黑風獅子。

駱風道，“韓英姿，你的法寶的價值遠勝過你的性命。今天我只要寶，饒你命。”

獅子化成黑風，卷向了韓英姿的身神。獅子化出的千百風刀傷不了駱風的石頭盔甲，自然也傷不了身神的鋼鐵之軀。但有了主人御使的獅子，也有了更巧妙的變化。

這千百刀風并不求傷害身神，而是死死將機關銅人裹在風里面，緩緩升到半空。機關銅人一旦懸空，無論如何揮舞手腳，始終無處借力，只能徒勞地掙扎，無法向變幻不定的風刀使出一點力氣。

韓英姿最后的聲音從機關銅人口中傳出，“駱風，想不到你濃眉大眼，倒有那么多心腸。”

駱風冷笑，“這件法寶再不屬于你。”

刀風呼嘯，最后變成一聲啊嗚，黑風再度聚成獅子的形體，整具機關銅人被獅子吞進了獅腹，韓英姿的神念和它徹底失去了聯系。

駱風將獅子連機關銅人收盡獅首玉符，望著滿目瘡痍的解手間呆了一會。

他暗思：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遁走。等龍舟主人察覺，不知道有多少麻煩。有了韓英姿的身神，即便沒要韓英姿的性命，九老也不會怪罪。至于易昆去了哪里，他可再不愿去管。是你易昆無能，不要怪我駱風無情。

駱風回想了下龍舟仆人們的面目，抓起一團沙土捏出其中一人的臉，然后打開了解手間的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這時，劈面傳來一聲厲喝：“駱風，你觸犯了龍舟主人的規矩，人贓俱獲，知道后果嗎！”

一個十分俊美的少年倚靠在解手間的門前，仿佛已經等候了駱風許久。他的手上沒有任何兵刃，一點不像要和駱風決戰的樣子。

駱風頭一次親眼見到韓英姿的模樣。

一直東躲西藏的韓英姿居然徑直站到了駱風的面前，駱風清晰地望到這少年的氣，實在貧瘠得可憐，恐怕初習煉氣士就是他畢生的上限了。

駱風反愣了起來。有機關銅人依仗的韓英姿躲藏不出；如今他已經沒了機關銅人，怎么反而跳出來尋死。

“韓英姿，你真不知好歹。”駱風反唇相譏。

他的話猶未已，一只的手掐住駱風的雙腕。這一番駱風竟來不及以石甲護體，雙臂已經凝結起了冰環，猶如戴上了一雙冰枷鎖。

掐住駱風的手，這不是人類的血肉之軀，而是一只黃金骨手。這只手冰寒徹骨，但又閃耀著讓人迷醉的光彩，。

是那個黃金骷髏金丹把駱風抓了個現行。

“焦先生，你已經看到，駱風觸犯了龍舟主人的規矩，向我行兇。”韓英姿禮貌地向那黃金骷髏點頭。

黃金骷髏焦先生森冷地向駱風和韓英姿道，“主人要見你們。”

駱風向焦先生嚷叫起來：“韓英姿并沒有身死，我尚沒有觸犯你家主人的規矩，你憑什么擒拿我！”

韓英姿嘴角一翹，一把扯下駱風脖子上的獅首玉符，不屑道，“你有沒有常識！我的命你沒要成，我的財貨你可是明目張膽地搶劫走的！我來龍舟做客，自己的東西居然被匪徒搶走了，龍舟主人豈能不管！現在，物歸原主吧。”

韓英姿瞟了一派茫然的駱風一眼，取走了自己的身神，順帶，還拿走了駱風花了五十萬拍賣來的黑風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