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媒染法

媒染又稱媒介染色。在植物染料中，除少數幾種外，大多數都對纖維不具有強烈的上染性，不能直接染色。必須借助金屬鹽類媒染劑，使染料分子中的配位基團和金屬鹽發生化學反應，色素才能以絡合物的形式附著在纖維上。古代所用媒染劑見于古籍的有綠礬（皂礬）、明礬、石膽、涅、青礬、白礬、草木灰等。根據其化學組成，大致可分為鐵離子媒染劑和鋁離子媒染劑兩大類。

鐵離子媒染劑主要來源有三種：一是黃鐵煤礦石的漿液或是銹蝕鐵器的漿液；二是用黃鐵煤礦石焙燒的綠礬；三是含鐵的河泥。其中綠礬最為重要，因其能用于染黑，故又稱皂礬。其化學組成為FeSO4·7H2O，易溶于水，可在空氣中逐漸氧化成硫酸鐵，其鐵離子能與媒染染料中的配位基團絡合。在中國古代眾多應用礬中，這種礬的制造工藝是最早出現的，而它的出現很有可能就與染皂有關，甚至有學者認為“那時生產的綠礬實際上主要就是利用它來媒染皂黑”[注]。

鋁離子媒染劑主要來源于明礬，亦即白礬。它系硫酸鉀和硫酸鋁的復鹽，分子式是K2SO4·Al2（SO4）3·24H2O，入水即水解，生成氫氧化鋁膠狀物，其鋁離子能與媒染染料中的配位基團絡合。在自然界中并無明礬，它是人工焙燒白礬石的產物。我國開始焙制明礬的時間，有籍可查的，至少可追溯到漢代，在大約成書于西漢后期的《太清金液神氣經》中的單方里曾明確提到使用明礬。少量來源于含鋁離子植物的草木灰，歷史上于燒灰作媒染劑的植物主要有藜、柃木、山礬、蒿等。據現代科學方法測定，它們之中均含有豐富的鋁元素。

媒染不僅適用于染各種纖維，而且利用不同的媒染劑，同一種染料還可染出不同的顏色。如茜草不用媒染劑所染顏色是淺黃赤色；加入鋁媒染劑，所染顏色是淺橙紅至深紅；加入鐵媒染劑，所染顏色是黃棕色。藎草不用媒染劑所染顏色是黃色；加入鋁媒染劑，所染顏色是艷黃色；加入鐵媒染劑，所染顏色是黝黃色。紫草不用媒染劑織物不能上色；加入鋁媒染劑，所染顏色是紅紫色；加入鐵媒染劑，所染顏色是紫褐色。皂斗不用媒染劑所染顏色是灰色；加入鋁媒染劑則無效果；加入鐵媒染劑，所染顏色是黑色。

就媒染具體工藝而言，又可分：同媒法、預媒法、后媒法和多媒法四種。

同媒法是將織物直接放在加有媒染劑的染液中染色，較有代表性的是《齊民要術》所載用地黃染御黃的方法。

“河東染御黃法：碓搗地黃根令熟，灰汁和之，攪令勻，搦取汁，別器盛。更搗滓，使極熟。又以灰汁和之，如薄粥，泄入不渝釜中，煮生絹數回，轉使勻。舉看有盛水袋子，便是絹熟。杼出著盆中，尋繹舒張。少時捩出，凈搌去滓，曬極干。以別絹濾白淳汁和熟，杼出更就盆染之。急舒展令均，汁冷捩出，曝干則成矣。治釜不渝法：在醴酪條中，大率三升地黃，染得一匹黃，地黃多則好。柞柴、桑薪、蒿灰等物，皆得用之。”

整個工藝流程的構成如圖1-3[注]：

預媒法是將媒染劑溶于水，織物先在這個水溶液浸泡一段時間后取出，再放入染液入染。較有代表性的是紫草染色，這是因為紫草色素的化學成分主要是萘醌衍生物，如紫草醌和乙酰紫草醌，由于這兩種紫草醌的疏水性側鍵比較長，因此水溶性要差一些，采用預媒染的方法可得到較好的染色效果。

后媒法與預媒法正好相反，即先織物在染液中浸染一段時間后取出，再放入有媒染劑的水溶液浸泡。它的特點是先以親和性不很強的染料上染，使染料在纖維上和染浴中達到平衡、勻染，然后用媒染劑使其在纖維表面形成絡合，并可根據需要掌握后媒濃度，以達到適當的色彩。因此，它較之于同媒或預媒的優點在于勻染好，終點準。較有代表性的是槐米染油綠色，其法是先用槐米薄染織物，取出后再用青礬蓋。在《天工開物》所記媒染所得諸色：紫色、金黃、茶褐、大紅官綠、油綠、包頭青色、玄色諸色等皆采用后媒法（見表1-3）。

多媒法是指先用明礬預媒，然后染色，再用青礬后媒的媒染工藝。其原理是先使一些能與染料絡合但得色較淺的媒染劑，如鋁媒染劑，先與纖維以離子鍵結合；然后將預媒后的纖維染色，這樣染料較易上染并與已有的金屬離子絡合；最后由得色較深的媒染劑蓋上，如鐵媒染劑，此金屬離子就與大部分吸附在纖維表面的染料絡合，或是將原來絡合中的鋁離子取而代之，從而獲得較深、較勻、較牢的色澤。較有代表性的是《多能鄙事》卷四記載的“染明茶褐法”和“染荊褐法”，所述兩種方法的染料配方和工藝過程如下：

“染明茶褐：用黃櫨木五兩，挫研碎，白礬二兩研細。將黃櫨依前蘇木法作三次煎。亦將帛先礬了，然后下于顏色汁內染之，淋了時，將顏色汁煨熱，下綠礬末汁內，攪勻，下帛，常要提轉不歇，恐色不勻。其綠礬亦看色深淺旋加?！?/p>

“染荊褐：以荊葉五兩，白礬二兩，皂礬少許。先將荊葉煎濃汁，礬了絹帛，扭干，下汁內。皂礬看深淺旋用之?！?/p>

這兩色的染法均采用了明礬預媒、綠礬后媒的多媒染色工藝。所染出的明茶褐和荊褐，皆系有光澤的褐色。其光澤即是明礬媒染產生的，因為明礬在水溶液中會慢慢水解生成膠狀堿式硫酸鋁或氫氧化鋁，既可物理吸附某些染料分子，又可與含有螯合基團的有機染料分子生成深亮色沉淀色料。其褐色則是由綠礬媒染產生的，因為綠礬含有鐵離子，與單寧化合會生成黑色鞣酸鐵，所以綠礬的媒染作用主要是用于鞣質染黑；而且當綠礬水被吸附在纖維上后，經空氣氧化，自身也會轉變成棕黃色的Fe2O3，顯然在此過程中它又兼起著發色作用，故它特別適宜媒染黑色和褐色[注]。不同媒染劑的用量，直接關系到所染絹帛色調是否純正，《多能鄙事》所載表明當時多媒染色工藝水平是相當高的。

在上述幾種媒染染色工藝中，視不同的植物染料，染色效果好壞不一。但就多數媒染染料而言，預媒法得色不牢，終點不準；同媒法不易染勻染準；后媒法速度較慢；相對的多媒法染色工藝更為合理?？傊?，媒染染料較之其他染料的上色率、耐旋光性、耐酸堿性以及上色牢度要好得多，它的染色過程也比其他染法復雜，媒染劑如稍微使用不當，染出的色澤就會大大地偏離原定標準，而且難以改染。必須正確地使用，才能達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