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小屋·飯桌上—

飯桌上，萊拉率先打破沉默：“不過，你們兩個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呢？”

餐具器皿盛著食物從廚房門后飄舞而來，叮叮咣咣地在二人面前站立整齊。

“我們在鎮(zhèn)子上被襲擊了”馬爾喝了一口熱湯，低頭說道。

溫?zé)岬臐鉁珟е逃偷暮駥嵟c柔軟在口中散開，與湯中蛤蜊肉混合在一起，口感豐富。

一股暖流從口腔、順著食道，流入了馬爾的肚子，沖淡了口腔里殘留著的水草糊糊味。

“是一個會丟長矛的人，把我們困在一個幻境里。”一旁的安迪邊吃邊補充道，“我們原本還在商店街，跑出來卻到了這里。”

“啊，長矛和幻境......”萊拉微微瞇起了眼睛，“應(yīng)該是遇到了拉耶婭吧？但是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公會聯(lián)系過了。”

馬爾雖然已經(jīng)預(yù)料到是以太使所為，但心里還是不免感到疑惑：“魔法師公會的成員......又為什么要襲擊我們？”

萊拉皺起眉頭：“公會在新歷之后已經(jīng)分崩離析，不少留下來的同伴都被帝國抓捕。還有其他的一些人......皈依了帝國。”

原來魔法師公會內(nèi)部也產(chǎn)生了分裂。

“那襲擊我們的那個人，也是屬于皈依帝國的以太使嗎？”

“這也是我感到不解的原因，拉耶婭我也知道的不多，但是她一直沒有退出公會，也沒有投靠帝國，這些年來都銷聲匿跡。而且她明明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不知道為什么會襲擊你們......”萊拉嘆了一口氣，“不過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永遠不變，尤其是在變革的時期。”

說罷，萊拉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安迪，似乎已經(jīng)看出了他與馬爾潛在的矛盾。

萊拉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她既然襲擊了你們，就說明她可能也投靠了帝國，為了阻止公會調(diào)查森林的暴動。”

“那到底怎樣才能阻止森林的暴動呢？該不會是我們進去森林里逛幾圈就能夠解決的吧？”安迪提問道。不知怎么的，萊拉的笑總是給安迪一種十分陰森的感覺。

萊拉放下手中的茶杯：“呵呵，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又抬手喝了一小口茶，“森林里面居住著四種元素的妖靈；大地、水源、晨光、和風(fēng)。他們掌握著森林的命脈，也同時是森林的一部分。”

萊拉對著馬爾又是一笑：“所以，如果能夠找到森林中的妖靈，也許就能知道森林暴動的原因了。”

“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安迪再次打斷道。

馬爾雖然覺得安迪一直這樣問有些失禮，但自己心里也有這樣一個疑影。

“如果我還有那個力氣的話，當(dāng)然希望能夠自己去了......”萊拉苦笑道，“只是我年紀已經(jīng)大了，而且......”而且她的同伴也都已經(jīng)不在了。他們也曾并肩戰(zhàn)斗，戰(zhàn)勝過惡龍，但現(xiàn)在魔王消失，對英雄和勇者的歌頌自然再也聽不到了。

“而且我現(xiàn)在不能離開這里”萊拉環(huán)視了一圈屋內(nèi)，“這里有太多的回憶了，如果沒有我在這里守著，這里也會跟以前在這里的人一樣，化作塵土。”

安迪和馬爾沉默不語，心中各有所思。

“我愿意去森林里尋找妖靈，而且現(xiàn)在能做這個事情的也只有我們了。”馬爾看向一旁的安迪。

森林的事件不但與伐木場有關(guān)，更與消失的家主和夫人有關(guān)，安迪隨即點頭：“恩，而且我們還得尋找家主和夫人的下落。”

萊拉看到二人點頭，臉上不禁露出笑容：“那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你們兩個就在這里先跟我學(xué)習(xí)一段時間吧。”

晚飯過后，二人被安置在了小屋二樓的一間客房里。

在山洞中行走的時間不短，再加上二人還沒有完全從上次的襲擊中回復(fù)，二人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兩人分別躺在在雙人床的兩邊，準備進入夢鄉(xiāng)。

山洞內(nèi)，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透入房間的光線會隨著蝴蝶翅膀顏色的變換而改變。

“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以太術(shù)啊，探險的事情。”安迪的聲音突然從床的另一邊傳來。

“......”馬爾沉默不語。

“就是剛剛那些話，想知道關(guān)于過去的事情、學(xué)習(xí)以太什么的。”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所以我很信任安迪......所以”馬爾支支吾吾。

“既然很信任，那為什么不跟我說？”安迪的聲音中帶著委屈和不甘，“難道是因為我不懂那個以太。”

“安迪一直，想要一個安穩(wěn)的家吧......”馬爾停頓片刻繼續(xù)道，“以太術(shù)違反帝國法律。如果安迪跟我一起探尋，注定沒有辦法擁有安定的生活，甚至可能被帝國通緝，四處流浪。”

安迪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復(fù)。

馬爾繼續(xù)道：“所以我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這個是我個人的事情。”既然說到這里了，就不如把剩下的話也說了，免得以后夜長夢多，“這次伐木場事件結(jié)束之后，我也不會回伍德林，所以......”

光線由紅轉(zhuǎn)紫，像是夕陽般灼燒著房間的地板，但其顏色則更加鮮艷、暴烈。

“那我就繼續(xù)跟著你一起旅行。”安迪突然打斷道。用力轉(zhuǎn)身背向馬爾，把被子搶過去一大截：“我睡了！”

“但是安迪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嗎？我想了解大陸舊歷的過去、以太的知識、還有我父母消失的原因。但是安迪呢？安迪不就是想要安穩(wěn)地生活嗎？......這樣的話……”

安迪再次打斷馬爾：“我的夢想就是跟你一起冒險！我不說了，睡了！”

安迪心里卻是一陣說不出的難受。確實，自己并沒有什么夢想或者想做的事情，只是想要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余生。

窗外的蝴蝶由紫轉(zhuǎn)藍，像是夕陽散去后沉浸在黑夜里的天空，給房間的木質(zhì)地板和墻壁打上一層神秘又詭異的色彩。

床另一邊的馬爾心里也是五味雜陳。自己之前確實對安迪隱瞞實情，辜負了他的信任。

但是看向窗外不斷轉(zhuǎn)變的光線，自己心中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只有學(xué)習(xí)到更多的知識、變得更強大，才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他不想作為匹夫草草一生，他渴望自己變得強大、渴望知道過去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父母為什么突然消失、還有那只存在于書本上，和他人口中的舊歷世界。那里，該是多么的美好，自由。

無論是這次南部森林的離奇事件，還是森林的暴走，這些線索的矛頭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

窗外的光由藍邊青，整齊地打入房間，像極了漫漫長夜后清冷的清晨。但時間才短短過去幾分鐘，又怎么會是真正的清晨呢？

馬爾回想起自己在旅店被襲擊，感到危險之余，更多的是興奮。

興奮自己似乎離真相和過去越來越近。那個飛龍翱翔于天際、秘密隱匿于森林的過去，在他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那一刻，近在咫尺。

二人慢慢進入夢鄉(xiāng)，做著各自不同的夢。窗外透入的光線不斷變換著顏色，由紫變藍、再變橙，由明轉(zhuǎn)暗，由暖化冷，不斷循環(huán)。

山洞的小屋里分不清白天與黑夜，大概過了7個鐘頭，門外傳來沉重的敲門聲。

打開門后，門前赫然站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鋼鐵人偶，身著黑甲。雖然人偶身上感覺不到生者的氣息，但是從其站立的姿勢就能知道，其原型必定不是普通人。

窗外依然分不清白天與黑夜，安迪隨手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鋼鐵圓餅，將其翻開。

其中一面內(nèi)部透明，能夠看到里面指針的轉(zhuǎn)動。一旁的馬爾看到鐵餅，臉上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

“什么時候安迪也會用蒸汽器械了！”

安迪白了一眼馬爾：“這個叫懷表，哼！阿姨送給我的，她說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記錄時間用的。”

說著就把懷表遞了過去：“這個給你！”，安迪指了指上面的指針和一個獨立的齒輪，“那個指針指到哪里就是幾點，然后那個齒輪要是黑色，就是夜晚，白天就會變成白色。諾！你看，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是白天。”

“謝謝。”馬爾微笑著接過懷表。原來他一直都有在好好準備冒險的道具......昨晚是自己太過武斷了，得找個時間給他道個歉。

吃過早飯后，馬爾開始跟萊拉在書房里學(xué)習(xí)以太術(shù)；一旁的安迪則被分配與鋼鐵傀儡對練。

萊拉翻開一本書，緩緩道：“世間萬物都由不同的能量組成，而以太，就是對這些能量的總稱。以太使操控元素或者物體中的以太，從而使用各種術(shù)式，這是以太使的基礎(chǔ)。元素的使用沒有特別的限制，而每一個元素或者能量都會對應(yīng)一個神祇。”

“以太使中最優(yōu)秀的那些人，則會被尊稱為‘魔法師’，這也就有了我們這個公會。”

這些馬爾都從媽媽的筆記上讀到過，果然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自己曾經(jīng)私下的猜測，現(xiàn)在一步步與現(xiàn)實接軌，讓馬爾感到無比的興奮。

原來自己之前筆記上的那些咒語，就是對應(yīng)著神祇的名字。為了應(yīng)證自己的猜測，馬爾問道：“那魔法師該怎樣跟神祇建立聯(lián)系呢？”

“術(shù)式的咒語中，前半部分就是對神祇的祈愿，從而使得魔法師與自然世界中的元素建立起聯(lián)系。”

萊拉將書本翻到了下一頁，繼續(xù)道：“魔法使通過自身天賦，和后天學(xué)習(xí)，可以加強自己對某一種以太的掌握和神祇的聯(lián)系。用的越多，與神祇的聯(lián)系就會更加緊密。但......” 萊拉隨即看了一眼馬爾：“神祇只會提供魔法師與元素連接的橋梁，具體術(shù)式的威力還是對以太使本身內(nèi)心的映射。”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馬爾的痛處。自己的光系以太只能在夜晚使用，到了白天就會自動消散。果然是因為自己的內(nèi)心還不夠堅定。

但是，馬爾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夠堅定了？

萊拉從馬爾的表情上已經(jīng)品出了他內(nèi)心的猜測。抿了一口茶繼續(xù)道：“馬爾身上流動著的以太，是光和大地，十分罕見的組合。但這兩種元素都代表著守護......”

“如果使用者沒有真心想要守護的人或者沒有被人真心地守護著，是無法發(fā)出全部力量的。”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馬爾皺起眉頭，看向萊拉。自己的父母很早就已失蹤，自己的朋友也只有安迪，到底怎樣才能做到真心守護他人？

萊拉笑著說道：“那就讓自己的以太來引導(dǎo)你吧，拿出你的以太杖來。試著想象能夠保護的東西吧。”

馬爾隨即照做，從身后拿出以太杖，努力的將周圍的光系以太凝聚在以太杖上，一個微弱的光球隨即在杖尖緩緩凝結(jié)。

萊拉仔細地觀察馬爾以太杖上的圖案，眼里閃過一陣難以言喻的光：“這個是光繭，會根據(jù)施術(shù)者不同擁有不同的形態(tài)。現(xiàn)在，試著想想能夠保護你的東西吧。”

能夠保護自己的東西......馬爾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任何能夠給予自己安全感的東西。

我所追求的事物，大半都被過去所掩埋。只有不斷地去發(fā)掘、去探索，才能解開父母消失的謎團和舊歷神秘的面紗。

是啊，在內(nèi)心的深處，我一直都是孤獨的，沒有人可以傾訴。因為沒有人跟我一樣，沒有人了解我內(nèi)心的渴望。

以太杖上的光繭隨即開始漸漸萎縮、散去。

“啊！！”安迪的叫喊伴隨著金屬碰撞和物體撞倒圍欄的聲音傳入屋內(nèi)，似乎是被傀儡打飛了出去。

哈！那晚上應(yīng)該又要吃很多吧。馬爾雖然閉目凝神，卻也還是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對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了！那個傀儡！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遇到了跟我一樣的以太使了！萊拉跟我一樣！我只要去森林深處找到妖靈族，所有的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了！

馬爾感覺到一股奇異能量從自己內(nèi)心的深處爆發(fā)出來，以太杖上的光繭光芒大盛。

撲棱！撲棱！屋內(nèi)隨即回響著翅膀拍動的聲音。兩只白鸮展開翅膀，從中光繭當(dāng)中誕生。

萊拉眼中大放異彩，不愧是那個人的兒子，沒有讓自己失望：“非常優(yōu)秀！”這孩子居然擁有集群的能力，而且一次就是兩只這么大的白鸮，日后多加歷練，甚至可能會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魔法師！

有了這樣的年輕人，自己復(fù)興魔法師公會的計劃離成功就又近了一步！

萊拉隨即恢復(fù)平常的冷靜，微笑道：“這個是鸮獸，意思是不離不棄的守候。馬爾一定很受歡迎吧？”

馬爾看了看空中的鸮，尷尬地笑道：“您想多了......我能成功，都是因為來到了魔法師公會，遇到了跟我一樣的人。”

萊拉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明顯。

馬爾閉上眼睛，但此刻他卻能夠?qū)⒅車吹萌绱饲逦鞣N顏色的以太閃爍著清晰的微光，如一條條小溪，組成家具和書籍的形狀。

這就是......以太的世界......原來就在我的身邊。

萊拉似乎看出了什么，抿了一口茶。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天才，說不定真的可以做得到，萊拉的眼睛彎成一道慈祥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