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云寨 張伯瑞 張一刀
- 賊竊
- 落葉漂飄
- 6021字
- 2020-09-12 20:25:54
下午的黑云寨內部依然縈繞著幾分壓抑的氣氛,晌午時分的事對周家屯眾人是一種良性的折磨,畢竟那對他們來說是為了以后更好的活下去而適當做出的付出,可是對寨中被俘虜的眾土匪來說,那卻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惡性折磨,早已被嚇破膽的他們又被動接受了一次精神上的摧殘,幾近于崩潰,相信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們不敢對山寨的事兒再有什么旁的心思。
周家屯的大部分人已帶著那些人的頭顱和賀長豹一起回周家屯祭奠慘死的親人,之余了將近二十人在山寨里。而此刻,黑云寨的聚義廳中,賀川風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本是以前吳黑馱做的地方,他的面前站著一個中年人,雖近在一步遠就有一張椅子,卻也沒敢如那少年般坐下。
“你,不想和我說些什么嗎,或者說你是覺得不屑于和我這黃口小兒說話?你知道的,這世上總是有些人怕死的,在死亡的威脅面前,總會有些人說些什么的,而你,你確定你現在不準備和我說些什么嗎?或許以后可就沒機會了。”
張伯瑞心中一震,沒錯,眼前之人就是黑云寨的前軍師張伯瑞了。本來他是要被馬六給殺掉的,沒成想馬六最后心神大亂,早已沒心思管他,這樣他反倒活了下來,不過也成了賀川風他們的俘虜。在他被帶來之前,他已經見到好幾個人被帶了出去,聰明如斯的他自然能夠明白他們是被帶去審訊了,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之后,幾個平日里在山寨中稍有地位的人都被相繼帶了出去,也包括他在內,不過他沒想到自己是最后一個被問話的,畢竟山寨活下來的人中就屬他地位最高,而且他也沒想到問話的是這樣一個半大少年,在他想來,起碼也應該是一個能主事之人,眼前之人雖然體格高大,可怎么看也是個嘴上沒毛的黃口小兒呀,所以,他依然沉默。
不過眼前這個少年也很是聰慧,大概猜透了他心中此時的想法,“沒想到當年在河間赫赫有名的張伯瑞張大先生也不過是個以貌取人的俗人而已,難道張大先生覺得和我這未冠少年說話有失身份?亦或是張大先生覺得現在的身份比在下還要來的高貴些?”
張伯瑞心中暗贊一聲,這少年的言辭鋒銳,不太好對付呀,于是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賀川風本來就已經通過被俘虜的人了解了山寨的很多事情,再加上張伯瑞這個山寨前軍師的補充,他對這個山寨已經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簡單來說,連云山脈五大寨,以黃蛇嶺為首,勢力最大,有著近兩千的人,接下來就是飛虎寨和獨龍寨,都有匪兵千字出頭,飛虎寨還與黑云寨有隙,再有就是有著二百來人的草上飛。
連云五大寨,黑云寨的實力最為墊底,只有三百多人幾十匹馬,雖說草上飛的人也不多,可是人家二百來號人也有著二百來匹馬,據說本來是山南道那邊過來的響馬,大當家的花二娘是連云山脈唯一的女大當家的,很有手腕,即便是黃蛇嶺這樣的大寨也不輕易招惹,所以既無人有無馬的黑云寨就墊底了。
連云五大寨表面上還是一團和氣,平日里各干各的買賣,都有各自劃定的勢力范圍,遇到大的買賣也互相合作干一票,黑云寨實力不濟,只能別人吃肉自個兒喝湯,偏偏還占據著老孤山這樣的好地方,那就招人眼了,不僅飛虎寨的人眼饞著,就是黃蛇嶺和獨龍寨也明里暗里有這意思,要不是吳黑馱手底下還有兩把刷子,又有著張伯瑞這樣的軍師,早就被別人吃的渣都不剩。
明白了這些,賀川風這才知道,這黑云寨果真不是一般的爛泥啊,想要扶上墻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眼下內部不穩,外有豺狼,正可謂是內憂外患。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獲,原本黑云寨中對吳黑馱的死忠分子早已經被馬六事先清洗,省去了賀川風他們一番功夫,活下來的人也個個擔驚受怕的,想必只要給他們一些活路,都是愿意繼續留下來效忠這個新寨主的,畢竟他們當土匪也只為了尋一口飯吃,誰能管飽他們的肚子他們自然愿意跟誰,第二個收獲也是最大的收獲,就是眼前之人張伯瑞了。
要說這張伯瑞可是在河間大有名氣之人,早年他本是河間的大才子,那時候年輕氣盛,一篇文章把整個河間官面上的人物得罪了個遍,落得個被陷害入獄的下場,所幸他有一個行走江湖的親弟弟,不惜以身犯險救出了他,兩人逃亡途中又為吳黑馱所救。
吳黑馱本是看上了他兄弟張一刀的功夫才救的人,沒想到最后得了個軍師,而他那弟弟卻因為不喜受人約束又不想離張伯瑞太遠,就在附近的陽山郡做了山寨的眼線。
張伯瑞乃是有大才之人,要不也不能僅憑一己之力就保住黑云寨不被其他寨子吞并,此次被馬六算計也是因為受到吳黑馱的肘制。
賀川風不想殺掉這樣的人才,而張伯瑞似乎也表現的相當識相。
張伯瑞是聰明之人,他能夠看出周圍那些周家屯的獵戶隱隱以這個少年為主,對他吩咐的事情都毫不含糊,而且,是另一件事情堅定了他暫時留在山寨的想法,他竟然從其他人有意無意的談話中知道那中午寨門前的殺戮竟然是這個少年一手導演,于是,大才的張伯瑞被雷到了,再加上賀川風的言辭有犀利,他在之后與賀川風的言辭交鋒里完全處于下風,雖不是被牽著鼻子走,可也把他饒了個七葷八素。
而隨著賀川風對黑云寨情況了解的深入,也不僅有些感嘆做土匪做到這個份上的還真是少見。按照張伯瑞所說,山寨現在現存的銀子不過二千余兩,原有人馬三百四十余人,這次馬六他們的人又殺了將近一百,也就是說偌大個山寨現在僅有二百余人,再出去里邊的老弱,勉強有一百人,即使再加上周家屯的獵戶和孩童,也不過有三百出頭,在這連云山脈實在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勢力,而且能作戰者也著實不多,所幸還有馬六貢獻出來的那將近百來匹的馬,以疤叔的手段,自然是很容易的就從馬六的手下口中問出了他們另外藏匿馬匹的地方,也算是他們額外的收獲吧。
不過山寨的財政確實很窘迫,幾百人整天吃喝拉撒哪樣不要錢,那二千余兩的銀子放到一個尋常百姓家是筆大數目,可是對于幾百人的山寨來說實在太少了。黑云寨平日里的日子也不好過,實力弱,本來搶劫的地段就不怎么好,人數過少,有肥羊也不一定敢動手,只能撿軟柿子捏,軟柿子又沒有多大油水,所以黑云寨的日子也一直緊巴巴的。其他幾個寨也看不起黑云寨,有什么好事兒也輪不到他們頭上,勉強混個溫飽而已,即便是債主吳黑馱的小金庫也只有不到五千兩的存銀。
至于兵器鎧甲之類的就更少了整個黑云寨平樸刀只有百來把,人均不夠一把,弓倒是有不少,可是大都是獵戶們自帶的獵弓,打獵還行,殺人就差遠了,碰到穿甲之人一點作用都沒有,上百把的弓中有殺傷力的長弓不過十二把,還是吳黑馱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來的,至于鎧甲那幾乎就算是沒有了,除了有些獵戶們用獵物的毛皮自制的皮甲之外,就是吳黑馱還有一副鐵甲,平日里還一直珍藏著從不示人。
唉,做土匪做到這個份上可真是丟盡天下土匪的臉,無怪乎馬六毫不猶豫就選擇了黑云寨下手,感情真是落魄到家了,現在,也就馬六貢獻的那上百匹的馬能值些錢,畢竟好的戰馬百兩紋銀都不賣的,可是山寨中此時竟然找不出幾個會騎馬的,讓這本是打劫利器的馬匹反倒顯得有些雞肋了。山寨中原先有馬匹不過三十來匹,能騎出去搶劫的不過十余匹而已,山寨中會騎馬的也不過二十來個,至于周家屯的獵戶,還沒聽說誰會騎馬,不過賀川風可是發現了,他叔一個呼哨那些散亂的馬匹就都回來了,應該是個騎術高手才對,他心中暗暗決定,以后得讓他叔好好教著騎馬才對,昨晚騎馬追馬六時他可是郁悶到家啊,而且周家屯活下來的那些孩子也要學學,他們以后可是能派上大用場的,既然做了,賀川風自然不滿足與一個小小的占山為王的寨主,作為一個穿越人士,不搞出一些大動靜實在對不起他穿越的身份啊,而這些周家屯的孩子就是他以后的資本。
不過說實話,賀川風還是很郁悶的,畢竟好不容易得個寨子竟然是個爛攤子,放到誰身上都不會心里很愉快的,不過這畢竟是自己以后起家的第一個勢力,也是目前自己唯一的一個勢力,他自然要努力把它經營好的,不是還有那幾百匹馬嗎,不是還有周家屯的近七十個獵戶嗎,不是還有周家屯的幾十個孩子嗎,不是還有老疤和他叔賀長豹嗎,最重要的是,還有這個作為穿越者的自己嗎,所以說,機會還是很多滴。
想到這樣,賀川風的心里又稍微好些,再說,老孤山的地勢還是相當好的,起碼不用擔心不明不白的被別人端了老巢,賀川風可不相信這個時代還有人會徒手攀巖這樣的極限運動,你們老孤山實在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老巢,也不知道當初怎么就輪得上黑云寨這樣實力不濟的寨子,現在反倒便宜了自己,自己可不是吳黑馱那僨貨不識數。
而就賀川風還在意淫著黑云寨的前景之時,外邊來人通報說,寨門外有人自稱張一刀的前來求見,說是張伯瑞的兄弟。
賀川風一愣,剛才和張伯瑞談話時他還說道自己有一個兄弟在陽山郡中幫黑云寨收集消息,難道就是外邊那個張一刀?他決定去看看,看看這個敢一個人殺入監獄去救自己大哥的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聚義廳外,張一刀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他雖說長年在江湖上走動,有一身不錯的功夫,膽量也早被歷練了出來,可是還是被寨門前的那二十多具無頭的尸體給鎮住了,那血淋淋的慘景,只要你看上一眼絕對就無法忘懷,只要一閉上眼睛,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體就在他的腦海中縈繞,驅逐不出腦海。
他不是沒殺過人,行走江湖的,又有幾個手上沒有命案,他殺過的人還不在少數,可是那也僅僅限于殺人而已,像這樣把尸體糟踐到如此程度,簡直令人膽寒,所以,即便是膽敢劫了官獄去救自己大哥的張一刀自打學好武藝以來,第一次有了心悸的感覺,而且是那么的深刻,深刻到讓他骨子里發寒。
要說這張一刀,以前也是個大有名氣之人,素有俠名,功夫也算不錯,不過他手上的人命官司不少,再加上幾年前劫了官獄,更為官家所不容,再也露不得頭面,和大哥張伯瑞一起投了吳黑馱之后,又受不了被人約束的鳥氣,就自己接了到陽山郡打探消息的閑職。對于山寨來說,附近城郡額眼線無疑是極為重要的,要負責把城里過路的肥羊的消息都送到山寨。不過對于黑云寨來說,眼線無疑就很雞肋了,寨子實力弱小,完全用不上城里送出來的消息,所以他的任務異常輕松。
也許是知道他大哥在山寨里做軍師,吳黑馱又對他大哥有救命之恩,所以吳黑馱對他很放心,知道他在陽山郡無多大的事兒,于是把山寨的采購大權也交給了他,他也算是有些能力,竟然在陽山郡里辦起一家貨棧,明里幾樣東西,暗地里其實是替山寨銷贓和采購貨物,在他的嚇擺弄下,貨棧竟然還略有盈余,也算是個人才。
而此刻,這個人才正在詫異的看著自己眼前穩如談山的半大少年和在那兒明顯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的他大哥。
他這次本是回來送一批物資和一個挺重要的消息來的,不過他畢竟是久走外奔波之人,見過一些大場面,還沒到山寨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于是安置好自己手下的十幾個弟兄之后,他決定獨自進山探探情況,畢竟他大哥還在里邊,他一個人到還可以獨自一走了之,可是現今他大哥生死未卜,他自然不能丟下不管,于是,他一個人進了山寨。
情況果然不出他所料,又有些出乎意料。山寨發生巨變在他預料之中,畢竟寨門前那二十余具無頭尸體就能讓人聯想到很多事情,可是山寨變化的具體的東西就讓他大吃一驚。
賀川風對于他們兄弟二人的重逢并未有所干涉,而主動回避給他們留下交流的空間和時間,其實也是想借張伯瑞的口讓張一刀知道一些事情,畢竟有些事從別人口里聽到才更有震撼力。
于是,在接下來的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張一刀的路上的神情一變在變,越來越震驚。他知道自己這位大哥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在某些方面著實是個驕傲的人,也有驕傲的實力,他從沒見過大哥在自己擅長的一面如此推崇另外一個人,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大哥對那個半大的少年已經有些服氣了,張一刀不禁有些感慨,不過對他大哥說的話他還是有些懷疑的,不是懷疑他大哥騙自己,而是懷疑他大哥是不是被別人騙了,畢竟那個少年即使長得高高大大,可是那稚嫩的臉孔怎么看也不超過十八歲,他有些不相信這樣小的一個少年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
而且對于他大哥描述的那幾個厲害之人張一刀也有些不相信,他拿他大哥的描述和自己暗暗對比了一下,發現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他可不相信一個小小的周家屯能出了那樣的高手,以前還籍籍無名,他在心中暗暗想到,定然是山寨那些土包子夸大了,他們的描述定然是言過其實,嗯,一定是這樣的,自己大哥有不懂武藝,如何能看出那些人有多厲害。可是這還是解釋不通啊,他在外邊闖蕩過,自然知道那混亂的西北出來之人的厲害,馬六那伙人他雖然沒見過,可是既然是西北出來的,總弱不了多少,不過這就有一個疑問產生了,那些個周家屯的幾十個獵戶們是如何捉住那些西北悍匪的,他可不相信幾十個獵戶就能打得過二十多個西北悍匪,那可是西北出來的人啊,只聽他大哥描述,馬六那伙人四十多個,只死了十一個就干掉了原黑云寨近百的人馬,就知道這伙人的厲害,幾十個小小的獵戶哪夠他們殺的。而且,寨門外那殺人立威的事明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而且還是讓一群孩子先動手殺,那就更不是一般人想的出來的了,如此殘忍之事,他才不相信是那個半大少年想出來的,不僅不相信,就是向他敘述的張伯瑞也不相信是這個少年想的,他寧愿相信是那個大家描述的高手想的建議,如果真是那個少年所想,那他……張伯瑞不敢再往下想,他自然有些明白這樣做法的意義,可是如此小心年紀處事就這樣,一個梟雄怕是匹配不了他,或許這才是亂世生存的王道,只有跟著這樣的人,才能在這人吃人的亂世之中茍延殘喘啊,張伯瑞的心中呀暗暗有了某些決定,不過他尚需觀察一番。
張一刀既然知道那些占了山寨的人不準備為難他們,他大哥又準備留下了,他自然也是不準備走的,他要留下來好好看看那個少年到底有什么本事,也準備見識一下他大哥口中那個高手到底有多高,是不是言過其實名不副實,總之,他準備留下來了,就是不知道那個少年會怎么對待他哥倆。
賀川風此時在干嗎?
他才不管這兩張兄弟在交流什么呢,不外乎是山寨昨今兩日的事,或是在說說自己,說說他叔的功夫,表示一下自己的驚嘆和質疑……他此時正在安慰著杏兒脆弱的心靈。
要說杏兒也著實是個可憐之人,她老爹在她還沒生下來時入山打獵被黑瞎子給禍害了,此次家中的親人死的一個也不剩,心中本來就悲傷無比,中午雖說鼓起勇氣去為家人報仇,可是畢竟還是小孩子,還是女孩子,這殺人的事兒哪是她做得來的,于是,從昨天起就一直強撐著的小姑娘終于倒下了。
說起他倆,那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杏兒剛剛生下來沒幾天,賀長豹就抱著賀川風來到了周家屯,一個大男人養孩子自然是無比的困難,于是就讓杏兒她娘幫著帶,兩人打小就是一塊吃奶長大的。到賀川風打了之后,賀長豹可能是怕鐵匠鋪的煙火熏著賀川風,就讓他晚上一直住在杏兒家里,在賀川風能打獵之后拿回來的獵物也是要在杏兒家留一半的。
兩人打小就睡一張床鋪長大,賀川風一個成人的靈魂自然更加懂事,平日里總是護著她些,小孩子的心思極為簡單,誰對她好他自然對誰好,小孩子又是極為敏感,于是,兩人的關系打小就好。之后,住在杏兒家業方便了賀川風晚上偷偷跑出去鍛煉身體,練功,常常喜歡和賀川風膩在一塊的杏兒自然很快的就察覺了這種事,聰明的她自然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而是當成兩人的一個小秘密。她雖然不知道賀川風去干什么,不知道他為什么老是要在身上綁著那些奇怪的袋子跑來跑去,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兩只手按著地一上一下,可是她知道賀川風這樣做很累,每次回來之后都會熱汗淋漓,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