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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海軍部

麥克納先生與我以嚴格的禮節交換警衛。早上他來到內政部,我把他介紹給那里的官員。下午我去往海軍部;他向我引見部里的委員和主要軍官以及部門主管,然后告辭離去。我知道他對這次調動很不滿,但沒有人能從他的態度上猜度出來。他一走我立即召開委員會正式會議,會上秘書宣讀任命我為海軍大臣海軍大臣統管海軍部所有事務,下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海務大臣統管海軍軍務。——譯者的特任狀,于是我根據樞密令成為“向國王和議會負責,統管海軍部所有事務的大臣”。我將履行這個職責,并度過我一生最值得懷念的4年。

我毫不遲疑地致力于我認為需要立刻處理的那些頭等重要的海軍問題。第一,主力艦隊作戰計劃,到那時為止,原計劃依據的還是嚴密封鎖的原則。第二,整頓其他艦隊,以提高其迅即作戰力量。第三,在突然遭受攻擊時有全面的防備意外的措施。第四,組建海軍戰時參謀部。第五,建立海軍與陸軍兩個部門的密切合作,協調海軍與陸軍的作戰計劃。第六,進一步提高軍械設計,增加我們各級新戰艦的火炮力量。第七,在艦隊高級司令部和海軍部委員會構成中做一些人事變動。

此外,我發布了某些個人指示,這樣我才能“在床上安穩睡覺”。海軍軍械庫在海軍部直接負責下得到有效的保護。在海軍部除了常駐人員外還要有海軍軍官的連續值班,這樣在周一至周六、周日或節日,白天或黑夜的任何時候,海軍部決不會無人發出警報,任何時候總有一位管軍務的海軍大臣在海軍部大樓里或附近值班以接收警報。在我椅背后墻上,我安放了一個敞開的柜子,在后面的折門里掛著一幅巨大的北海海圖。在這幅海圖上每天由一位參謀官用旗子標明德國艦隊的位置。在戰爭爆發以前這個慣例從未省略過一次;遮住作戰室整個一面的巨大地圖開始發揮作用。每天一進入辦公室,我都首先要看看我的海圖,這已成為規律。我這樣做與其說是為了了解情況,不如說是為了讓自己和周圍的同事對無時不在的危險保持警覺,因為我有許多其他的情報渠道。我們全都以這種精神工作。

現在我必須向讀者介紹兩位偉大的海軍元帥費希爾勛爵和亞瑟·威爾遜爵士,他們的卓絕品質和在軍艦上與海軍部終生的工作,加上查爾斯·貝雷斯福德勛爵充沛的精力與愛國主義的影響,是皇家海軍達到此時鼎盛狀態的主要原因。費希爾與威爾遜兩個名字一定會在本書里經常出現,因為他們在我要敘說的不尋常事件中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

至少在10年中,擴大、改善或更新海軍的最重要措施都是費希爾的功績。水管鍋爐、“所有的巨型炮艦”、潛艇的采用(查爾斯·貝雷斯福德勛爵稱它們為“費希爾玩具”)、普通教育方案、后備艦艇的核心水手制以及以后的——為應對與德國軍艦的對抗——艦隊在本國水域集中、淘汰大量戰斗力很弱的艦艇、1908年和1909年的大海軍計劃、把12英寸大炮改為13.5英寸大炮——所有這一切主要都是他的貢獻。

在實施這些意義深遠的改革的過程中,他在海軍中為自己樹立了一些激烈的反對派,他引以為榮的方法就是激起反對派的強烈敵意,然后予以還擊,他是很樂意回敬對方的。他要大家知道,事實上他曾公開宣布,反對他政策的不論哪級軍官,必定毀滅自己的職業生涯;至于那些賣國賊,也就是那些公開或秘密打擊他的人,“他們的妻子將成寡婦,他們的孩子將成無父孤兒,他們的家將成垃圾堆。”他一再重復這些話。“冷酷、無情和不能有憐憫心”是經常掛在他嘴邊的言辭,許多“在海灘上”悲痛欲絕的海軍將領和艦長的令人生畏的事例說明,他說到做到。他毫不遲疑地用最令人不快的言語來表述他的政策,似乎在向他的敵人和批評者進行挑戰和表示藐視。他在達特茅斯皇家海軍學院的邏輯學課程教材中寫道:“偏愛是高效率的秘訣。”偏愛在他筆下的意思是,不管資歷如何,只以公眾利益為準則對天賦才能進行識別和選擇;但是“偏愛”這個詞一直留在人們的心頭。有人說軍官們生活“在魚池里”——倘若不是這樣他們就運氣不好。他對不同意他的方案的那些人的意見與論點極為蔑視,隨時隨地以言辭和書信狠狠地辱罵他們。

可在皇家海軍有不少具有社會勢力和獨立財源的軍官,他們中許多人對費希爾懷有敵意。他們有接近議會和新聞界的機會。有很大一部分優秀和有才能的海軍軍官同情他們,盡管不贊成他們所有的做事方法。在所有反對他的人中,主要人物有當時海峽艦隊(主力艦隊)總司令查爾斯·貝雷斯福德。皇家海軍出現了可悲的分裂,分裂遍布每一個海軍中隊和每一艘戰艦,分成費希爾的人和貝雷斯福德的人。凡第一海務大臣提出的建議艦隊總司令都反對,在整個海軍中,校級和尉級軍官被迫站在這方或那方。爭論涉及到技術問題和人身攻擊。沒有哪一方有強大力量足以壓垮對方。海軍部在艦隊有它的支持者,艦隊在海軍部里有朋友,因此雙方對于對方陣營中發生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得到準確情報。要不是有很大一部分置身于兩派之外的軍官——他們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都拒絕參與這場斗爭,這種分裂造成的可悲局面很可能破壞海軍的紀律。他們默默地和堅定地干自己的工作直到派系斗爭的風暴過去。對于這些軍官大家應該感激他們。

毫無疑問,費希爾決心做的事情百分之九十是對的。他的偉大改革使皇家海軍在它歷史上最關鍵的時期保持了強大力量。他向海軍敲響了英國陸軍在南非戰爭時期經受過的震驚的警鐘。經歷長期安寧不受挑戰的自滿后,如今能夠聽得到遠處隱隱的雷聲。就是這位費希爾,他高高舉起風暴信號并召喚全體人員恪守崗位。他迫使海軍的每一個部門審查自己所處的位置和存在的問題。他提醒他們,他敲打和誘導他們驚醒起來緊張工作。但正當這樣不停工作之際,海軍成了令人不愉快的地方。納爾遜傳下來的“兄弟幫”(Band of Brothers)傳統,這會兒——只是在這會兒——被拋棄了;在“兄弟幫”頭領們公開表示相互的敵意的背后,到處呈現他們的追隨者的惡意陰謀。

我問自己,是不是所有這一切都無法避免?我們能不能實行費希爾的改革,但不要費希爾的做法?我深信,費希爾被他遇到的困難和阻礙激怒,每走一步都要經過艱苦斗爭,這使他怒不可遏。在有艱巨戰斗任務的政府部門中,必然要有政治權威和專業權威的結合。一位強有力的第一海務大臣要施行充滿活力的政策,必須有海軍大臣的支持,只有后者能夠支持他和保護他,他們聯合起來,權威才能倍增。當他們都是有效率的因素時,每一方都可以向對方提供其他一些十分重要的幫助。兩者工作協調,雙方的效率都能倍增。聯合力量的集中,使得派系爭斗沒有活動的空間和機會。不管是好是壞,他們為海軍利益一起做出的決定必定能被忠實地接受。費希爾工作的后幾年是海軍部由兩位大臣統治的幾年,不幸的是,這兩位都患了嚴重的甚至致命的疾病。盡管考德勛爵和特威德莫思勛爵都是很有能力和很正直的杰出人物,但他們從1904—1908年任海軍大臣時健康狀況就極差。此外,兩人都不是下院議員,未能在議會里顯示才能,也就沒有能力以不容懷疑的語氣宣布海軍部會遵循下院會批準的政策。當1908年麥克納先生接任海軍大臣時,出現了機會。這位大臣擁有驚人的清醒的頭腦和堅定不移的勇氣,年富力強且具有最充沛的體力和精力,并在下院獲得穩固的政治地位,有能力施展立即使局勢穩定的影響。可是對于費希爾來說這個機會來得太遲了。對立面的憤怒追蹤著他;對立與仇恨已經發展得太深重。海軍中的分裂、不和繼續兇猛而公開地表現出來。

這個階段費希爾遇到一件意外小事,即“培根信件”事件,這個事件與他這段生涯的結束緊密相關。培根艦長是海軍中能力最強的軍官之一,是一個強有力的費希爾追隨者。1906年他在查爾斯·貝雷斯福德麾下服役于地中海。費希爾要求他隨時寫信給他,告訴他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遵命寫了些有分量、有價值的信,但這些信會招致別人的譴責,因為信里含有對頂頭上司的批評。這一點本來不會引起注意;但這位第一海務大臣習慣于把有關技術主題的信件、短箋和備忘錄用精心挑選的美麗字體印出來,目的在于教導和鼓勵他的忠實追隨者。費希爾喜歡培根信中提出的論點及說服力,并于1909年叫人把它們付印并在海軍部廣泛傳閱。最后有一份流入對立分子手中,很快它被傳送給倫敦的一份晚報。第一海務大臣被指責鼓勵下屬對他們的頂頭上司不忠。這段插曲是致命的,在1910年初,約翰·費希爾爵士離開海軍部,正如大家所預想的那樣,他最后退役進入了上議院,雖然成就輝煌、滿載榮譽,卻在歡慶聲中遭到了對手的許多攻擊。

當我確定要去海軍部時,便立即派人去請費希爾;他正在國外享受陽光。自從1909年有關海軍預算的爭論后我們彼此未曾見過面。他自認有義務忠實于麥克納先生,但當他知道我與麥克納互換職務的決定和我本人毫無關系時,便急忙回國。我們在賴蓋特小隱修院一起度過了舒適的3天。

我發現費希爾是名副其實的充滿知識與靈感的火山;一旦他知道我的主要目的,便立刻進入了熱情迸發狀態。事實上,對他來說,要他在平靜的盧塞恩湖畔等待和無事可做,幾個星期焦急地注視著久懸不決的阿加迪爾危機,肯定是極度痛苦的,而此時他畢生的杰作,即他心愛的海軍隨時都會經受最大的考驗。一旦他開始說話,幾乎就停不下來。我問他一些問題,他毫不保留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與他談這些重大問題一直是我的享受,但我最感興趣的是他促進艦船設計的所有相關工作。他還眉飛色舞地談論海軍里的將軍們,但對他敘述的將軍間的宿怨,聽的人必須把它打個大折扣。我的意圖是保持天平平衡,在大體上采納費希爾政策的同時,堅持務必停止長期的敵對。

雖然對前文中所述的那些情況我已清清楚楚,但和費希爾開始談話時我并沒有想到要召回他。但到了星期天晚上,這個人的才能與力量已使我深信不疑,此時我已幾乎下定決心做三年后將要做的事情,即讓他再次擔任海軍領導人。我怕的不是悠悠眾口,這時我對此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我怕的是宿怨的復活和繼續;根據他的性情很難避免爭吵是很清楚的。同時我還擔心他的年紀。我不能完全相信71歲的老人能保持心境平靜。第二天上午在返回倫敦的途中,我真的想說“來幫助我吧”,如果他說一句希望回來的話,我肯定會把這句話說出來。但他保持了適度的尊嚴。一個鐘頭后我們到了倫敦。隨后我產生了其他想法,而且聽到了不少意見相反的勸告,幾天后我打定主意到別處尋覓第一海務大臣。

我不知道我是對還是錯。

像費希爾勛爵這樣多年擔任高級官位,干的又是極為機密和至關重要的大事的人,他與人通信的數量大得令人驚奇,而且內容毫無顧忌。當我為寫此書和為滿足寫他傳記的作者的要求,將從這位將軍那里收集到的全部親筆書信打印出來時,排列緊密的打字紙多達300頁。大體上這些信一再重復與其一生有關的海軍的主要思想與信條。雖然很容易指出信中的許多不一致和明顯矛盾,但其主旨未變。這些信還呈現出逗人高興的掩飾,點綴著貼切的并有時深奧的引文、有光彩的短語和比喻,還有諷刺性的笑話和歹毒的個人攻擊。所有這些都是他一想到便倉促寫下的,他有力的筆跟隨他傲慢的思想奔流直下。他常常把想到的事情大膽地振筆疾書,有些思想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他的洶涌浪潮般的發泄引起這么多的敵人在他后面破口大罵,這并不足為怪。真正的怪事是他沒有因此招來太多的災難。是他天賦的樂觀情緒支持他承受住了壓力。事實上,在這些年的過程中,他的書信中大量不謹慎的激烈言語在某種意義上起了保護自己的作用。人們漸漸相信,這是與大海的衛士身份相稱的活潑型的言語,而那位年老的海軍將軍在他多風暴的道路上傲然前進。

在這個準備時期,對于我來說,他的信件成了我快樂的源泉。他書寫得很密的8頁或10頁特大信紙用小珍珠別針別在一起或用絲帶縛在一起,信里面包含著各種消息和決策,有種種憤怒的譴責,也有至高無上的靈感或鼓勵。收到這樣的信令我欣慰。他給我的信件一開始就充滿深情和慈父般的親切。信以“我親愛的溫斯頓”開始,結尾通常有變化,如“成為煤灰也屬于你的”“直到地獄結冰也屬于你的”或“直到木炭發芽也屬于你的”。下面接著又是附言,又寫上兩三頁富有想象力和才華橫溢的文字。我每次重讀這些信件都不能不對他的烈火般的靈魂、火山般的精力、深刻的創造性思想、猛烈的直言不諱的憎惡、對英國的愛產生強烈敬愛的感情。唉!當地獄結冰、木炭抽芽和友誼化作煤灰那一天,當“我親愛的溫斯頓”變成了“大臣,我再也無法與你共事了”見第二卷第十五章。——譯者,我為能記述下我們漫長而親密的關系并未終結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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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海務大臣亞瑟·威爾遜爵士以他平時端莊樸素的風度迎接我。當然,他不會一點不知道派我來海軍部的主要原因。當嚴格保密的對我的任命最初傳到海軍部時,他在與其他海軍大臣的談話中說:“我們將有新的上司;如果他們希望我們為其工作,我們就干下去,不然,他們將找別人繼續工作。”此前我只在帝國國防委員會會議上碰到過他,我對他的看法可分兩方面:一方面,基于所有對他性格的評論,我欽佩他;另一方面,我完全不同意我所了解到的他的戰略見解。他認為組建戰時參謀部毫無必要;而我卻建立了這個機構。他不贊成陸軍部的計劃,即戰爭發生時派陸軍去法國;我認為應完善這些安排直到最小的細節。我認為,他迄今仍是嚴密封鎖德國港口的鼓吹者。在我這個外行或陸軍軍人的眼中,魚雷的使用看來已經使得這種戰略成為不可能。在費希爾勛爵任期中頒發的1909年戰時命令中規定嚴密封鎖德國港口。亞瑟·威爾遜爵士不向任何人透露在新條件下他所做的修改。這些都是巨大而至關重要的分歧。在這方面他也許認為,在阿加迪爾危機中我們陷入不必要的恐慌,認為我們不能正確地理解英國艦隊的力量與機動性,也不能正確地理解英國戰略力量的真正特性。除非他的任期延長,否則他在三四個月內將因年齡原因退役;而在我這方面,我來到海軍部有一個十分明確的意圖,即我要建立由我自己選擇的全新委員會。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的合作必然沒有希望。

然而,此刻還是讓我來描繪一下這位個性突出的海軍人物吧。毫無疑議,他是我曾經遇到或甚至讀到的最大公無私的人。他沒有要求,他無所畏懼——絕對無所畏懼。不管他在指揮英國艦隊還是在修理一輛老舊汽車,他都會同樣熱衷,同樣感興趣,同樣滿足。從重要的職位上進入完全的退休,從完全退休再回到海軍部門的頂峰,這樣的變遷對他穩定的心跳不會有任何影響。每一件工作都是任務。不僅僅是因為沒有其他事情更加重要,根本不存在其他事情。一個人盡其可能做好工作,不管它是大事還是小事,自然他不索要任何回報。這就是他漫長一生生活在艦船上所憑藉的精神,以他的典范作用,他把這種精神灌輸給了所有海軍的官兵。在許多場合,在人們看來他似乎對官兵冷漠無情。命令就是命令,不管是斷送一個軍官的職業生涯還是提升他使他名聲大噪,不管命令涉及最愉快或最討厭的工作,他對所有的訴苦,對各種各樣的情緒和激動,總是咬緊牙齒露出淡漠的笑容。我從未見到他的鎮定受過干擾。他從不毫無拘束地暢所欲言,從不放松自如。直到我倒霉的那一天為止,我從不知道我的工作在他的眼中是否值得贊許。

盡管他冷漠的態度,被人普遍稱為“猛拉”(Tug,因為他總是在工作,即總是在拉、曳、拖)或者稱為“老過分”,但他在艦隊中同樣得到熱情的愛戴。士兵愿意做艱苦和枯燥的工作,即使當時他們懷疑做這個工作是否必要,因為這是他命令他們去做的,這就是“他的作風”。在克里米亞戰爭中他是海軍候補少尉。每個人都知道他獲得維多利亞十字勛章的事跡。當時在蘇丹的塔邁,我們的方陣被擊破,他的加特林機槍的子彈打盡,人們見到他用拳頭一個接一個地打擊德爾維希持矛士兵,揮舞著斷劍的劍柄如同揮舞灰塵撣子。人們還說他對天氣與氣候反應明顯遲鈍。他在北海過隆冬,只穿一件薄薄的緊身短上衣,顯得很舒服,而其他人穿上厚大衣還在發抖。他光著頭站在熱帶太陽光下不會中暑。他有天生富有創造力的頭腦和豐富的機械知識。海軍使用了40年的反水雷系統和一直用到被無線電報取代的桅頂信號,兩者都是他靈巧頭腦的產物。他是經驗豐富和技藝高超的海上艦隊司令官。此外他善于表述,書面文字清晰而細致,他草擬的文件論點確切詳盡,剖析的范圍廣泛全面。從一開始他給我的印象就是具有最高的品格和思想境界,但我認為,他太多地停留在過去的海軍技術上,當條件迅速轉變時接受新思想不夠。當然,他還極度地固執己見和頑固不化。

與他經過幾番初步談話后,我發現我們幾乎不可能達成一致意見,我派人送給他一份組建海軍戰時參謀部的紀要,它惹起了明確無誤的爭議。他對我的意見提出理由有力的和毫無保留的拒絕,于是我決定立刻組建一個新的海軍部委員會。海軍部的大臣持有副大臣級的任命狀,當然有必要將我的建議送呈首相并獲得他的同意。11月5日我通知首相,鑒于亞瑟·威爾遜爵士反對海軍戰時參謀部的整個原則,而且我則認為在1月底之前設立海軍部新委員會是絕對必要的。此后,我在11月16日把全部建議送呈首相:弗朗西斯·布里奇曼爵士為第一海務大臣,巴滕貝格的路易斯親王為第二海務大臣,帕克南海軍上校為第四海務大臣;布里格斯海軍少將留任原職仍為海軍審計署署長兼第三海務大臣。建議海軍副司令海軍中將喬治·卡拉漢接替弗朗西斯·布里奇曼爵士為國內艦隊司令。但最重要的任命是委派約翰·杰利科爵士為海軍副司令。這樣他實際上已凌駕于現役軍官名單上4或5名最重要的高級將領,事實上成為不久的將來被任命為最高指揮官的人選。

這些變動的宣布(11月28日)在當日深夜被議員得知時,在下院引起相當轟動。除一個人外所有的海軍大臣全換了新人。立刻有人質問我:“他們是辭職的還是被免職的?”等等。我簡要地做了必要的解釋。此時我處于強有力的位置,因為凡知曉阿加迪爾危機內情的人大多數都對艦隊狀況擔憂,而派我去海軍部就是要去做一番新的和激烈的努力,這是眾所周知的。

亞瑟·威爾遜爵士與我以友好、禮貌但同時冷淡的言語分手。他對于少許縮短他的任期沒有表示些微怨恨。他像以往一樣好脾氣和冷冰冰。只有一次他表現出最輕微的憤怒痕跡。當時我告訴他,首相有意將他的名字上呈國王請求封爵。他竭力要求不要把他的名字上報。他要這么個頭銜有什么用呢?這個頭銜是可笑的。然而,無論如何國王決定要賜給他功績勛章,他最后被說服接受了。在海軍部的最后一晚,他以真正的“兄弟幫”的方式設宴款待新任海務大臣們,然后退休回諾福克。我情不自禁、難過地想起著名的坦尼爾的漫畫《領航員下船》。畫中描繪沒有經驗和好沖動的德國皇帝漫不經心地注視著令人崇敬的人物俾斯麥從梯子上掉下來。但我的行動以崇高的公眾利益為動機,沒有其他雜念。我以這個理由來鼓舞自己的勇氣。

人們將在合適的地方看到,我還將與亞瑟·威爾遜爵士再次共事。

我來到海軍部幾周后,有人告訴我,在希望來見我的幾個海軍將級軍官中有海軍少將貝蒂。我以前從未見過他,但我對他有如下印象:第一,他是艦隊里最年輕的將級軍官。第二,當我們進攻恩圖曼時,他曾率領白炮艦上溯尼羅河盡可能近地支援第21槍騎兵團。第三,他曾多次見到陸軍在陸地上作戰,因此他有海戰經驗也有陸戰經驗。第四,他出身于騎兵世家;他的父親曾在我自己的團里(第4輕騎兵團)服役,我剛剛參加軍隊時就常聽人談論他。我知道,這位將軍是個非常高明的騎兵,有“戀鄉癖”的外號。第五,在海軍中有許多關于他受到很大壓力的談論。以上這些是這個軍官的名字在我頭腦中留下的印象,關于他,我敘述得很詳細,是因為我有幸做出重用他的決定,這對皇家海軍和對英國武裝力量發揮了很大作用。

可是,在海軍部有人對他的為人給了我絕對相反的忠告。他升遷得太快了,對岸上事務滿懷興趣。據說他的心不是完全貫注在海軍上。在大西洋艦隊里他曾經得到過一個適合他的少將軍銜的職位任命。他謝絕了這個任命——在職位相對于候選人比例顯得極少的時候,這是海軍軍官采取的后果非常嚴重的一步——其結果是今后將不會再有進一步的任命。提供進一步的任命將是違反先例的。他已有18個月沒有職務,有可能長達3年無職務,期滿之后按慣例退役。

我第一次遇到這位將軍時立刻否定了這些不幸的忠告。他立刻成為我的海軍秘書(或如任命書當時稱呼的私人秘書)。從此我們在相通的兩間并排房間里工作,在以后的15個月里,我們連續不斷地討論與德國進行海戰的問題。我越來越明白他察看海軍戰略與戰術問題的角度與一般海軍軍官不同:在我看來,他探討這些問題更像是士兵的做法,他在陸地戰爭的經驗更襯托出他曾接受過海上訓練這個事實。他并不僅僅是工具主義者。他不認為武器裝備本身就是目的,它們只是工具。他認為戰爭問題應從陸、海、空三方面通盤考慮。馬球運動和獵場的形勢使他的思想敏捷而靈活,在尼羅河炮艇上和岸上與敵作戰的不同經歷豐富了他的思維。我與他一會兒從這個角度、一會兒從那個角度討論我們的海軍問題,兩人獲得同樣的愉快與好處。他完全不用技術行話進行評論,他的敏銳和深邃的洞察力越來越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1913年春季戰列巡洋艦中隊指揮官空缺時,我毫不猶豫地在眾多人選中任命他去領導這個無比重要的指揮部,即后來著名的戰列巡洋艦艦隊——皇家海軍戰略機動部隊,它作為指揮核心的速度與力量的高度結合一直受到海軍部的關注。兩年以后(1915年2月3日),當我去“雄獅”號甲板上訪問他時,軍艦仍殘留著從多格淺灘戰斗中新沾上的勝利傷痕,我從他麾下的艦長和將軍嘴里聽到了他們對其領導者尊敬而充滿熱情的陳述。我記得,當我離開軍艦時,那位沉著冷靜的將軍帕克南抓住我的衣袖,“海軍大臣,我想私下跟你說句話”,他說話時聲音中充滿抑制著的激情,“納爾遜又回來了”那些話常常在我心頭浮現。

在我為戰爭準備艦隊的努力中,有許多工作依靠巴騰貝格的路易斯親王的指導和幫助,總的說來,他是我的主要顧問。他從1912年1月到1913年3月任第二海務大臣(當時弗朗西斯·布里奇曼爵士的健康暫時不佳),隨后到1914年10月底任第一海務大臣。這里有必要對這位值得注意的親王、值得注意的英國水手做一些描述。他的出身導致他在大戰一爆發就被罷免,從而終止了自己長期的職業生涯,正因為這一點,更有必要描述他。

路易斯親王是英國海軍的孩子。他從年少時起就由大海撫育。英國軍艦的甲板就是他的家。他的全部興趣集中在英國艦隊上。迄今為止,家庭的崇高地位既幫助也阻礙了他的事業:在到達某一點以前,身世起支持作用,但在此以后它確實又是不利條件。結果便是他40年海上服役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岸上不太愉快的指揮部度過的。人們在馬耳他聽到,他經常率領巡洋艦中隊以高速度在關鍵時刻進入小小的擁擠海港,在離岸剩下的空隙還不到100碼時拋下錨,測量他的錨鏈,然后全速后退,使軍艦安全地進入恰當位置。他對陸海作戰的知識和對歐洲大陸的知識比我認識的大多數其他海軍將軍還要多得多。他的兄弟是保加利亞的國王,在斯利夫尼察戰役中表現出非常高的軍事天賦。他本人精通英國海軍的各方面細節,從理論到實踐。任命他為費希爾勛爵麾下作為我們組織核心的英國海軍情報局的局長不是沒有充分理由的。他是受過完整訓練和有成就的參謀官,具有清楚和通俗易懂的講話才能,以及日耳曼民族那種一絲不茍和勤勉不懈的精神,我們從來不曾低估這種精神。

傳聞有這么一件事情,當時他隨英王愛德華訪問基爾,一位德國高級海軍將軍非難他不該在英國艦隊服務,于是路易斯王子繃起臉回答說:“先生,當我于1868年加入皇家海軍時,德意志帝國還不存在”。

在我經辦的事務中,他發揮的作用可以作為未披露的故事記錄下來。

我們第一件費力的事是建立戰時參謀部。關于此事的所有細節全由路易斯親王制定,由第一海務大臣批準。我還求助于當時在奧爾德肖特負責指揮的道格拉斯·黑格爵士。這位將軍向我提供了一些精辟的論文,論文闡述了參謀組織的軍事原理和在許多方面對現有海軍工作方法提出了令人畏懼的評論。得益于這些不同意見,我于1912年1月發表了一份旨在盡可能消除對海軍偏見的文件,向公眾提出我的結論。

我一直不停地工作,為海軍組建真正的參謀部而努力。

可是這樣的任務需要一代人的努力。魔杖的揮舞不能夠建立高級軍官的思維習慣——依靠這種思維習慣參謀班子才能有效發揮作用。年輕的軍官可以訓練成才,但今后他們必須花費時間才能一步步走上海軍中掌握權力的位置。專業軍官的意見大部分傾向反對。以前沒有參謀部,他們過得也相當不錯。他們不想要一個聲稱比其余人更聰明的特殊軍官階層。在海上工作主要靠資格,其次才是靠技術才能。就這樣,當我去往海軍部時,我發覺那里對海軍軍官的專業訓練一點也不重視,從來沒有一個軍官被責成讀一本簡單的有關海戰的書,或者去參加極為粗淺的海軍史考試。皇家海軍對海軍文獻沒有任何重大貢獻。關于海軍力量的標準著作是由一位美國海軍將軍寫的。馬漢海軍將軍。對英國海戰和海軍戰略的最佳記述是由一位英國平民編寫的。朱利安·科貝特爵士。“沉默的海軍機構”并不是因為它專心致力于思索和研究才不說話,而是由于它被日常工作和許許多多日益復雜的技術壓得喘不過氣來才啞口無言的。我們擁有能干的行政官員、各種專業的杰出專家、無與倫比的領航員、嚴格的紀律執行者、優良的海軍軍官、勇敢和投入的心;但在戰爭開始時,我們的大多數軍官與其說是軍艦艦長不如說是船長。許多麻煩事就是由此產生的。要讓皇家海軍對戰爭問題和戰爭形勢有開闊的觀點,海軍政策至少需要保持15年不變。沒有這種觀點,航海技能、槍炮操作、各種各樣的工具主義以及最忠誠的獻身精神均不能得到應有的發展。

15年!而我們只能有30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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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說過,在阿加迪爾危機期間財政大臣對能為英國態度增加分量的每件事情是如何熱心。但一旦危機過去,他就采取一種迥然不同的行動。他感覺到應該做出努力去消除任何可能使德國難受的痛苦,并就海軍力量與其達成共同諒解。我們知道可怕的德國新《海軍法》正在制定,不久就會頒布。如果德國下定決心要與英國對抗,我們必須接受挑戰;但也許有可能用友好、誠摯和親善的商談避免這種災難的發展。我們對德國殖民擴張不抱敵意,我們甚至可以采取積極措施促成她在這方面的希望。肯定能夠做某些事情打斷因盲目而引起可怕后果的鏈條。如果幫助德國擴大殖民范圍是取得穩定局面的方法,這是我們樂意付出的代價。我完全贊成這個觀點。如果我與財政大臣能攜手合作,并能證明我們竭盡努力以求緩和英、德海軍對抗卻毫無成果,那么除其他一般理由外,我認為我會有更充分的理由要求內閣和下院給予必要的撥款。因此我們聯合與愛德華·格雷爵士商量,然后征得首相同意,請歐內斯特·卡斯爾爵士前往柏林直接覲見德皇。歐內斯特·卡斯爾爵士適合承擔這個任務,他與德皇很熟悉而同時忠誠于英國利益。我們帶去一份簡短但意義重大的備忘錄,馮·貝特曼-霍爾韋格在自己的著作中馮·貝特曼-霍爾韋格,《對世界大戰的反省》(Reflections on the World War),第48頁。比任何人都簡練地概述了它的內容:“接受英國的海上優勢……不擴大德國海軍計劃……盡可能縮小這個計劃……英國方面不阻礙我們的殖民擴張……討論并改善我們的殖民雄心……建議共同宣布,兩國不參加反對彼此的侵略計劃或聯盟。”卡斯爾接受任務后立刻啟程。他在柏林只待了兩天,一回來就即刻來找我。他帶回德皇的一封熱情友好的信和馮·貝特曼-霍爾韋格關于《德國海軍法》的相當詳盡的聲明。我們在海軍部徹夜貪婪地閱讀這份極為寶貴的文件。文件表明,我們考慮了6年的計劃(4、3、4、3、4、3對他們2、2、2、2、2、2),如今必須增加為5、4、5、4、5、4以對付他們預期的3、2、3、2、3、2。這樣我們將在“無畏”級戰艦和“無畏”級巡洋艦方面對德國保持60%的優勢,這樣我們將建造2艘對他們外加3艘中的1艘。由于德國建立第三支巡洋艦中隊,我們將被迫召回在地中海的戰艦,把地中海防務交給法國。為了對付德國在人員上的增加,我們不得不將擬議中兵力增加的數量再翻一番,當年增加4000人,第二年再增加4000人。

我們把這些事項提呈內閣,內閣決定應派一位內閣部長前往柏林,并選定霍爾丹先生擔此重任。經兩國政府初步交換意見后,國防事務大臣在歐內斯特·卡斯爾爵士陪同下于2月6日啟程赴柏林。

幾個星期前我就打算在貝爾法斯特發表演講支持地方自治法案。對這個方案的劇烈敵意,在北愛爾蘭省一觸即發的首府迅速蔓延。因為曾做過公開承諾,我別無選擇只能努力履行我的保證,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刺激,把聚會場所從烏爾斯特會議廳改為該市郊區的大帳篷里。每一方都大聲宣告要以暴力和騷動威脅,接近10000人的軍隊集中在那個地區以維持和平。我的計劃是,如果在貝爾法斯特一切順利,我第二天繼續前往格拉斯哥視察幾處沿克萊德河的造船廠,并就海軍形勢發表演講,我將十分平易地說明我們的根本意圖,旨在對霍爾丹使命做必要的支持。當我在倫敦火車站等候去愛爾蘭的火車時,我在晚報上讀到德國皇帝在國會開幕式上的演講,宣布增加陸軍與海軍撥款的法案。新《海軍法》對英國人和德國國民同樣還是秘密,可是我知道它的規模和特性,并將它與陸軍法案聯系起來看,此刻我產生了一種危險臨近的強烈感覺。有一句充滿德國人自我宣泄情緒的話惹人注目。“保持和加強保衛德國人民的陸上與海上力量是我不變的責任和關注,德國不缺乏適合扛起武器的青年人。”事實上這話是對的。人們想起出生率下降的法國,通過她的堡壘群凝視寬廣的德國土地,默默地沉思著如何對付這些“適合扛起武器的青年人”,而這些青年人在德國的確是“不缺乏”的。我的思緒匆匆地跳過愛爾蘭騷動的一天,暫時忘卻我面臨的演講煩惱,固定在格拉斯哥,好像此地也許能對德國控制歐洲大陸的威脅提供某種反擊的力量。歐洲可能要再次在一個島上找到反抗軍事霸主的護衛者,這個島嶼過去和將來從不“缺乏從他們孩提時代就培育的適合于海上服役的訓練有素和能吃苦耐勞的水手”。

因此,在愛爾蘭磨難過去后,我在格拉斯哥說:


英國海軍力量的目的在本質上是防衛性的。我們不想侵略,也從來沒有任何侵略的思想,我們也不把侵略思想加到其他大國身上。但在英國海軍力量和偉大而友好的德意志帝國——我相信它有可能長久地保持為一個偉大而友好的帝國——海軍力量之間存在分歧。英國海軍,對我們說是必需品,從某種觀點上看,德國海軍對他們來說在本質上更多的是一種奢侈。我們的海軍力量涉及英國的生存。海軍對我們是生存,對他們是擴張……

我們這個國家里有大量的海員儲備。可以采取措施比迄今認為可能的更好地利用我們的儲備;我已指示由我信任的海軍專家仔細研究那個主題。我們的儲備是一項巨大的資源,它源自皇家海軍和商船隊,這個島嶼現在和將來從不缺乏從他們孩提時代就培育的適合于海上服役的訓練有素和能吃苦耐勞的水手

國外不論發生什么情況,這里不會有嗚咽聲,不會發出遇險信號,不會有要求幫助或救濟的呼號。我們將像我們的祖先那樣面對未來,沒有憂慮,沒有狂傲,有的是冷靜的和不屈不撓的決心。我們應是歡迎海軍對抗推遲或緩和的第一支力量。我們不應是用空話而應是用行動迎接任何這樣的緩和……

如果歐洲大陸要加強對抗,我們將不懼困難地迎接對抗,直到這個國家滿意為止。由于海軍競爭更加激烈我們將不單增加我們建造艦只的數量而且要擴大我們海軍力量與其他海軍強國的海軍力量的比率,這樣隨著競爭緊張程度的增加,我們的優勢差距將變得更大而不是較小。因此我們要使大家明白,其他海軍大國不但無法通過增加努力超過我們,反而會由于我們自身采取的措施而遠遠落在我們的后面。


這篇演講在德國引起一陣相當大的喧嚷,而這陣喧嚷立刻激起國內自由黨報紙很大范圍的反響。看來,“luxury”(奢侈,費錢的)這個詞譯成德語時有不良含義。“Luxus Flotte”(奢侈艦隊)在德國成了人們憤怒傳告的一個詞。如我預期的那樣,當我回到倫敦時我發覺我的同事正在生氣。他們對格拉斯哥情況的不滿使他們對貝爾法斯特事態的祝賀話也說不出來。兩天后霍爾丹先生從柏林回來,內閣召開會議聽取他對這次任務的報告。可是與普遍預期相反,國防事務大臣宣稱,我在格拉斯哥的演講不但不是對他談判的阻礙,反而是最大的幫助。事實上他在前一天對馮·貝特曼-霍爾韋格發表了幾乎相同的論點。他告訴這位首相,“倘若德國增加建造第三中隊,我們將不得不在領海內保持5個或甚至6個中隊,也許會從地中海調回艦只加強它們”,要是德國在現有計劃之外增加造艦數量,我們將“立即著手建造2艘軍艦對德國新增加的1艘”;而為了海軍,“人民不會埋怨多付一個先令的所得稅”。他描述他怎樣對德皇和馮·提爾皮茨親自朗讀我演講中最重要的段落,來說明和證實他本人在上幾次討論中所說的話。就我而言,他的話解決了我的問題。這只是說明霍爾丹先生在任何時候和任何有關這個國家準備對德作戰問題中扮演的英勇而忠實角色的另一個例。

霍爾丹先生親自帶回新《德國海軍法》的真實文本。這是德皇在討論過程中遞給他的。這是一份精心制定的技術文件。霍爾丹先生在此文件未經海軍部專家審查之前謹慎地拒絕對它發表任何意見。現在我們要嚴格審查這個文件。結果更多地證實了最初留給我們的不好的印象。

3月9日,我指出,根據海軍部的觀點,與德談判的根本性建議應是:現有的《德國海軍法》不應該增加,如有可能還要減少建造艦只;但情況正好相反,德國肯定有一項新法律要頒布,它將規定不但在1912年而且在今后5年內海軍將有巨大的和不斷的增加。實際上,五分之四的德國海軍將永久性地以戰爭為立足點。德國政府在一年四季將可以動用25艘或29艘全部編入現役的戰艦,但“在目前,英國政府在領海內全部現役的戰艦,即使算上大西洋艦隊,也只有22艘”。

因而在根本性建議上我們遭遇了頑強反對的態度。然而我們也堅持不讓,于是討論轉向反對侵略性計劃的共同宣言問題。關于這點愛德華·格雷爵士提出如下方略:“英國將不會對德國發動無緣無故的攻擊,不對她奉行侵略性的政策。入侵德國并不是英國的目標,英國現已加入的任何條約、諒解或聯盟都不以此為目的,她也不愿成為抱有這種目標的任何組織的成員。”德國政府認為這個方略不夠充分,通過她的大使提出如下附加條款:“因此在德國被迫進行戰爭時英國應至少遵守善意的中立,”或者“因此,理所當然,如果戰爭硬加在德國頭上,英國將保持中立。”

這最后條件可能使我們遠離初衷,據此,在“被迫的”戰爭或在被說成“被硬加在”德國頭上的戰爭中(如由奧地利和俄國爭吵引起的戰爭),我們援助法國的權利很可能被剝奪。這肯定要被看作是協約的終止。此外,即使我們走了這一步,新《德國海軍法》也不會撤銷。最多稍加修改。談判就這樣在最初階段陷入了完全的僵局。然而,我們把至少建立友好精神看得如此重要,我們又是如此希望安撫德國和滿足她的愿望,以至于我們一直堅持努力達成對德國在殖民領域有利的協議。這些談判仍在進行,幾乎達成了確實有利于德國的結局,此時戰爭爆發了。

* * *

3月初,雖然新《德國海軍法》仍未公布,但有必要向下院提出我們的支出預算。當然,讓任何暗示從我口中傳出,說我們已經知道新《德國海軍法》的內容,將破壞向德皇做出的諾言。因此我不得不令我關于海軍問題的第一次演講純粹以假設為基礎:“如果德國艦隊沒有進一步的擴充,這就是我們準備做的。要是我們聽到的傳說不幸成為事實,我將不得不向議會提出補充預算,如此等等。”

在這篇演講中,經過內閣同意,我明確地制定出今后5年我們海軍建設的原則以及主力艦只應達到的火力標準。這個標準規定如下:只要德國堅持現在宣布的計劃,在“無畏”級戰艦上我們要超過她60%,對于建造的每一艘外加軍艦,我們以二比一的比率建造。由英聯邦自治領提供的艦只是額外的,不在我們自己可能建造的數量之內。否則聯邦自治領的努力將不促成我們海軍力量的任何增加,反而可能抑制這種增加的努力。根據這些方針我制定英國建艦6年計劃,數量為4、3、4、3、4、3,以應對德國建艦計劃不變的6個2。這些數字得到下院完全通過。我們沒有把握確定德國人是否遵守向霍爾丹先生提出的削減在他們新《海軍法》上包括的3艘外加軍艦中的1艘。無論如何,這最后成為了未決的問題,但不管怎樣它是霍爾丹先生這次使命帶來的實實在在的結果。在提爾皮茨的記錄中這樣說:“他(霍爾丹)隨后又提出延遲建造3艘軍艦的建議;問我們能否在12年中逐步建造它們?……他要的只是我們準備滿足英國要求的象征性的表示,更多地是為了形式上的緣故……霍爾丹本人建議,‘為了使談判順利進行’,我們應放慢我們增加艦只的速度,或者至少應該撤銷3艘軍艦中的1艘。他自愿地以書面形式概述了我先前心中決定的作為可能讓步的同一原則。因此我犧牲這艘軍艦。”

因此我們“犧牲”了2艘假設的軍艦,而我們本來會是5、4、5、4、5、4的增加計劃最終宣布為4、5、4、4、4、4。馬來亞聯邦輝煌的禮物“馬來亞”號把第一年的建艦數從4提高到5。

這個月晚些時候,在向議會宣布這些決定時,我公開和明確地提出“海軍裁軍期”建議,就英國和德國而言這些建議并無結果,但這個原則此后被世界上以英語為母語的民族所采用:


拿1913年作為我提出供普遍考慮的這個建議的例子。在那一年里,我擔憂德國將建造3艘主力艦,因此我們必須建造5艘。

假如我們兩國都贊同那一年為海軍裁軍期,在誤解之書中插入一張空頁;假設德國那年不建造新艦只,她本身可節省600到700萬英鎊。但這還不是全部。一般情況下在德國開始建造之前我們不會開始建造艦只。德國不建造3艘軍艦從而英國則自動消除不少于5艘潛在的超級“無畏”艦。那將是他們能夠做的超過我所預期的一個光輝的海軍行動。


到4月初,可以肯定與德國實施海軍裁軍期的總安排已不可能。德皇通過歐內斯特·卡斯爾爵士給我一封彬彬有禮的信表示他深深的遺憾,同時補充說,這樣的安排只有在盟國之間才有可能。

* * *

德國海軍的擴充產生不可避免的后果。英國艦隊為了安全的原因必須集中在領海水域。我們被迫從地中海撤回戰艦。只有這個措施才能得到訓練有素的官兵在領海水域內組建裝備齊全的第三戰列艦中隊。內閣決定我們必須在地中海保持強大的海軍力量。最后由4艘戰列巡洋艦和1艘裝甲巡洋艦編成的中隊便以馬耳他為基地留在地中海。內閣進一步決定,到1916年還應在地中海組建一支“無畏”級戰列艦中隊,其實力相當于日益增長的奧地利作戰艦隊。做出這些決定有深思熟慮的目的,那就是重新獲得完全的行動自主。但從地中海撤回戰艦,即使只有幾年,也是值得注意的大事。這將使我們在那些水域似乎要依靠法國艦隊。與此同時,法國人也在重新部署他們的軍力。在德國軍事力量不斷增強的壓力下,英國把她的全部作戰艦隊調到北海,法國把她的全部大型軍艦駛入地中海。兩國海軍間相互依靠的意識急速增強。

令人驚異的是馮·提爾皮茨海軍上將從不擔心他的政策必定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甚至到戰后他還寫道:


我們的艦隊在此時給予積極外交政策一張王牌,為了估計這張王牌的力量,人們必然記得,由于我們的原因,英國將艦隊集中于北海,結果使得英國海軍在地中海和遠東水域的控制實際上已終止。


德國從這個政策上獲得的唯一“王牌”是促使英國與法國日益緊密地團結在一起。從法國和英國艦隊以這種新方式部署之時起,我們共同的海軍利益就變得非常重要。而法國在遭受德國攻擊時要求英國支援的道義上的權利——不管以前我們有過什么相反的規定——已被大大擴展了。事實上,我試圖阻止這種必要的召回,因為我擔心太緊地把我們與法國束縛在一起,會剝奪了我們的選擇自由,而我們阻止戰爭的能力可能要依靠這種自由。

1912年8月,內閣決定在法國海軍部與英國海軍部之間展開對話,就像兩國參謀部從1906年起舉行的商談一樣,就在此時我向首相和外交大臣提出一份紀要,盡可能清楚地表明這個觀點,即我們應盡最大的努力保護我們自己。

1912年8月23日

首相及愛德華·格雷爵士:

我迫切想要捍衛的是,在緊要關頭出現時我們的選擇自由以及由此造成的事先影響法國政策的力量。如果法國能夠說他們的海軍撤出大西洋海岸集中于地中海,是因為他們相信與我們一起做出的海軍新部署,那么我們的選擇自由就會明顯地減少。說這是共同部署,那是不真實的。如果我們不存在,法國人也不能做出比現在更好的部署,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單獨面對德國,更不能同時在兩個戰場上支撐下去,因此他們正確地把海軍集中于地中海,在那里它們可能是安全的,占有優勢,并能確保與非洲的交通。說我們依賴法國以維持我們在地中海的地位,也是不真實的……如果法國不存在,我們也會做出不同的海軍部署。

據我們判斷可能出現這樣的一些情況,即我們會出動全部陸海軍力量援助法國,這對我們來說是合乎希望和正確的。但我們不要求回報。如果德國向我們進攻,法國人讓我們單獨戰斗到底,我們不會因此而指責法國人不守信用。海軍和陸軍的新部署不應使我們處于這樣的境地,即一旦戰爭爆發而我們拒絕參戰,我們將會受到英國人不守信用的指責。

這是我的看法,我確信我與你們在原則上是一致的。具體怎么執行,我并沒有特別的要求;我也不在乎用什么文件予以公布。但(考慮到)如果法國能夠說:“按照你們海軍當局的忠告和部署,我們撤除了北部海岸的防務。我們不可能及時趕回。”那法國掌握的用以迫使我們進行干預的武器將是多么驚人。事實上(我多了一句前后不連貫的話),此刻不管寫下什么都可能具有決定性的意義。每個了解情況的人都知道,我們只有聯盟的義務而沒有聯盟的好處,最重要的是沒有精確的權利和義務的界定。

W.S.丘吉爾


事實證明,這種困難確實存在。海軍的技術性談判只有在如下基礎上進行,即法國艦隊應集中于地中海,如果發生兩國都參加的戰爭,保衛法國西部和北部海岸的責任落在英國艦隊身上。如我預見的那樣,法國人自然提出這一點:要是英國不參加戰爭,他們的北部和西部海岸將完全處于無防衛狀態。但我們在承認這個困難的同時,堅定地拒絕同意讓海軍安排在任何政治意義上束縛我們。最后雙方同意,如果出現戰爭威脅,兩國政府應事先一起商量,協調他們應采取的共同行動。法國人務必接受這個立場,明確地確認海軍商談不牽涉共同行動的任何義務。這是我們為我們自身和他們能夠做的最好方案。只要時機來到,英國愿意做什么就不容懷疑了。

* * *

艦隊組織與陸軍組織全然不同。陸軍只需一小部分軍人服現役。這些士兵組成以營為單位的體系,在和平時期訓練士兵和守衛國土。當發布動員命令時,所有受過訓練但在家過平民生活的男子在需要他們時都要應征入伍;此時或在此之前陸軍都可以打仗。

而海軍則處于全時準備狀態。英國海軍的所有最好軍艦均滿額地永久地配置專職士兵(稱為現役級)。因此從素質上看,海軍的整個力量總是常備不懈、可以使用的。甚至從數量看,幾乎四分之三的軍艦不必召集后備兵員就能參加戰斗。只有最老舊和最過時的軍艦在戰時要配置海軍后備人員,也就是那些已離開海軍恢復平民生活的人。那些過時艦只占全部艦只的一小部分,它們像歐洲陸軍一樣需要“動員”。

因此動員兵力——這是所有強大陸軍的基礎——在艦隊中只發揮很小的作用。每艘真正像樣的軍艦永遠準備著,一旦命令到達立刻開火戰斗。

在我來到海軍部時,英國領海水域艦隊的組織,似乎處在習慣于軍事對稱的心理狀態,尚有許多不足之處。從各中隊組成時的等級來看,不同中隊的準備程度和效率并不具有明顯的分別。在與弗朗西斯·布里奇曼爵士、路易斯親王和新建的戰時參謀部參謀長特魯布里奇將軍商談中,我為艦隊設計了新的對稱的組織。

為國內防務使用的所有艦只分作第一、第二和第三艦隊,一共包括8個戰斗中隊,每個中隊由8艘戰列艦組成,再加上它們的隨從巡洋艦中隊、小艦隊和輔助艦艇。第一艦隊包括1艘艦隊旗艦和由“完全滿員”的艦只組成的4個戰列艦中隊,配置全部現役級官兵,做到隨時待命。為組建這支艦隊有必要調來以前的“大西洋艦隊”,它以國內港口為基地不再駐在直布羅陀,此前駐在地中海的戰列艦以直布羅陀為基地不再以馬耳他為基地。經過這樣的集中,由戰斗力極強的艦只(“愛德華國王”級)組成的一支外加戰列艦中隊在領海水域隨時待命。第二艦隊由2個戰列艦中隊組成,也全面配置現役級官兵,但有約40%官兵在炮兵、魚雷和其他學校學習。這支艦隊被稱為“作戰滿員”艦隊,因為它可在任何時候投入戰斗;但要發揮它最大效率,它就必須靠攏國內港口,從學校召回空缺的水手。在以上所說的6個戰列艦中隊中,包括它們的巡洋艦中隊在內每一艘新式艦和中齡艦,不允許有一個后備役軍人。因此整支海軍不需要動員即可參加戰斗。第三艦隊由我們最老的艦只構成的2個戰列艦中隊和5個巡洋艦中隊組成。這些中隊只配置保養和維修人員,它們在出海前需要召來后備役軍人。為加速第三艦隊主要戰列艦中隊和某些巡洋艦的動員,現在組成一支特殊的后備隊叫做“立即預備隊”,預備隊官兵報酬較高,定期訓練,有義務在總動員之前應召服役。

德國的遠洋艦隊正在增加第三個中隊,因此她的常備力量從17艘增加到25艘。作為回應,我們采取上文所述的措施和因過于專業在這里難以詳述的其他措施,我們的常備艦隊的戰列艦從33艘增加到了49艘,并以類似比例提高其他海軍力量。經過動員,德國的數字可以上升到38艘;英國數字開始時為57艘,最后隨著組織完成將達到65艘。

除非能掌握這個新組織的含義,否則讀者很難懂得有關大戰前夕艦隊完成編制和動員的種種問題。

* * *

1912年春季我們在波特蘭進行海軍大集合。幾十面海軍將軍的軍旗、許多海軍準將的寬廣長條旗和150艘軍艦的三角旗一起飄揚。國王乘皇家大游艇蒞臨,艇前面是海軍部旗,中間是王旗,后桅上是表示國籍的小旗,它停留在水兵之中達4天之久。有一天艦隊作長距離巡航,遇到濃霧,艦只相互間完全隔絕,整個艦隊全都看不見前后左右地一起行駛,依靠不可思議的尾笛鳴響保持編隊位置。似乎不可置信,竟沒有一艘艦只受到損傷,然后突然間濃霧散去、能辨認遠處的目標時,戰列艦排成的整條長線一艘艘地顯現在眼前。突然見到巨大的火焰閃光,軍艦發射炮彈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同時炮彈落海處激起高高的噴泉。艦隊返航——3個戰列艦中隊并駕齊驅,巡洋艦和小艦隊首尾相接地排列。航速提高到20節。每艘艦只的船頭激起有白色泡沫的條紋。陸地近了。寬廣的海灣欣然接受這些迅速移動的巨大艦艇編隊。排成隊形的艦只已經占滿海灣。與我一起站在“魔女”號艦橋上的外國軍官焦急不安地注視著。我們依舊快速行駛。5分多鐘后艦隊的前衛將抵岸。4分鐘、3分鐘。最后,到啦!瞧信號!一條光燦燦的旗幟從“海王星”號的升降索降落。每艘軍艦的錨一起落下;它的鏈索通過錨鏈孔發出響亮的啷啷聲;每一架螺旋槳在艦尾旋轉。在150碼內每艘艦只都固定下來。沿著直線看,這一行幾英里,那一行幾英里,艦只排得像用尺量過一般。外國觀察員驚嘆得直吸氣。

這是一段偉大的日子。從黎明到午夜,一天接一天,人們的整個思想全被蜂擁而至的迷人和新奇的問題所吸引。整日里感到有一種力量促使人們去行動,去創建,去組織;所有海軍中最有能力的軍官已做好了準備,他們忠誠而熱切,他們有論據,有指導,有情報;每個人都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危險與我們擦肩而過;在這種危險回來之前只有極短的喘息時間;下一次我們必須準備得更好。星期六、星期日和任何其他閑暇日子,我總在樸茨茅斯或波特蘭或德文波特的艦隊上,或者在哈里奇的小艦隊里度過。各種級別的軍官都到甲板上吃午餐或晚飯,不斷地討論海戰和海軍管理方面的問題。

海軍部的快艇“魔女”號現在主要成了我的辦公室,也幾乎成了我的家;供我工作供我單獨居住和娛樂,在戰前3年中我在海上一共花了8個月時間。我訪問了不列顛群島和地中海上的每一個造船塢、造船廠和海軍設施,以及每一艘重要的艦只。我親自檢查了每一個戰略要點,每一件海軍部的財產。我必須了解每件東西的模樣,每件東西在什么地方,一件東西如何與另一件東西相配合。到最后我能得到我所要的任何東西,并徹底了解了我們海軍事務的目前狀況。

我回憶起我第一次從樸茨茅斯到艦隊停泊地波特蘭的航行。陰沉沉的下午,天色接近黃昏。就在我第一次見到艦隊從暮霾中露出來時,一個朋友提醒我,“遙遠處連成一線的飽受風吹浪打的軍艦是偉大陸軍從未見過的”,但這些軍艦在他們輝煌的日子里曾“阻擋了拿破侖通往征服世界的道路”。在波特蘭港口,快艇四周停泊著許多軍艦;整個港口因各種大小船只來來往往而充滿活力,等到夜幕降臨,海上和岸邊千萬只電燈突然發光相映生輝,由于艦只和中隊彼此使用燈光交談,每一個桅頂上的信號燈閃閃發光。為這樣的事業服務誰會不做好工作呢?當黑暗中似乎充滿著戰爭逼近的威脅時,誰會不做好工作呢?

想一想這些艦只,它們本身如此龐大,但在海上又如此渺小,如此容易在視線中消失。當時我們充分信任它們,但只有20來艘。它們是我們擁有的全部。如我們想象,在它們身上寄托著大英帝國的力量、威嚴、統治權和國力。我們歷經幾個世紀的漫長歷史,我們在世界各地創立的業績,我們忠實、勤勞、積極的人民所有的生活與安全的手段都依靠它們。如果有一天,英國艦隊在遙遠的英國港口不得不打開海水閥,讓它們沉入海面之下,幾分鐘之內——最多半小時——世界的整個前景就會改觀。大英帝國將如夢幻一般解體;每一個孤獨的社會團體只能各自向前掙扎;英聯邦的中心凝聚力量破碎了;那些強大的省份,它們本身就是一個個帝國,將會失去控制,淪為其他國家的戰利品;歐洲在一陣突然的驚厥之后將落入條頓民族的鐵拳和統治之下,落入條頓制度全部規則的統治之下。只有依靠大西洋彼岸尚未武裝起來、尚無思想準備、也沒有這方面經驗的美國單獨維持人類的法律與自由了。

好好保護他們,海軍將軍和艦長、吃苦耐勞的水手和個子高大的海軍陸戰隊官兵;好好保護他們并忠實地引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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