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識破
- 烽火溫柔鄉(xiāng)
- 鹿撞
- 3683字
- 2020-10-24 01:19:00
馬為白馬,全身純白如雪;亦是神駿,當今天下第一。
名為半世,白離之坐騎。
半世意指半個天下,得此馬便相當于得了半個天下,而另外半個天下便是屬于坐在馬上的男子,白離。
白離與半世,就是整個天下。
半世乃為當今天下第一神駿,自是極通人性,非英雄無法近其身,而一旦被它認定為主人,不棄不離,生死相依。
白離端坐于半世背上,白馬銀甲,目色含雪,雪白披風微微擺動,似是融入到了冰雪之中,又像是將冰雪馭控于手中,當真有些天神下凡的震撼。
凝柔停立雪中,目光呆滯,一則因白離的出現(xiàn)而感到吃驚,二則也是被白離天神下凡的模樣所吸引,無法將目光從白離的身上移走。
即使半世往前踏動了幾步,凝柔仍然目不轉睛。
要是別家姑娘,說不定早就撲了上去。
噠噠…嗖!
先前不過緩慢踏步的半世忽然在電光火石之間猶如一枝離弦的羽箭,嗖地一聲,一道白光從厚厚的積雪上劃過,似是可以蹄不沾地,半世完全沒有因為厚厚的積雪而減緩飛奔的速度。
一道驚叫響起,停立雪中的凝柔已是狼狽地坐到了馬背之上。
剛剛放倒兩名親衛(wèi)的凝柔此刻卻就像是一只瘦弱的小雞被白離一把提上馬背,毫無掙扎之力。
半世飛奔,寒風凜冽,似刀片刮于面頰,生疼難忍。
而就在這時,一個溫暖的胸膛突然貼近了凝柔的身軀,雙手環(huán)抱,握住韁繩,白離的下巴輕輕地點在凝柔的腦袋上,像極了凝柔丟棄下的狐裘。
白離的狐裘一直溫暖著凝柔的身軀。
狐裘不見了,白離卻來了,溫暖更甚,心跳愈烈。
凝柔的面頰霎時間就盛開了一片粉紅的桃花林,寒風不再凜冽,花瓣紛飛之間佳人含羞。
冬的冷變成了春的暖。
凝柔怔住了一瞬后便清醒了過來,連忙扭動著身體想要掙扎著離開白離的環(huán)抱,卻無奈力氣比白離小得許多,無法掙開。
白離感受到懷中佳人的掙扎,右手忽而放開韁繩,捏住凝柔發(fā)燙的香腮,言道:“你再亂動,我可就不客氣了,你的唇,好美。”
白離的鼻息吹拂在凝柔的頸間耳邊,癢癢的,讓凝柔的耳根愈加發(fā)燙,在這寒冷冬間,偏偏凝柔卻燥熱異常。
雖被白離捏住香腮,紅唇嘟起,無法反駁,但在白離放手之后凝柔還是選擇了乖乖地聽從白離的吩咐,免得白離真的不客氣。
半世神駿,在積雪上飛奔的速度就連離弦的羽箭都似有不及,可坐在其上的凝柔卻感覺不到一絲的顛簸,仿若是坐在一架緩緩行駛于平地的奢華馬車之上。
漸漸,密林小道甩于身后;漸漸,昭豐城墻消沒不見。
漸漸,白離將凝柔抱得更緊了些。
漸漸,凝柔再次驚叫。
驚叫過后,風定馬停,可白離的擁抱卻沒有一絲松開的意思。
身處白離懷中的身軀微微顫抖,兩手死死地抱著半世的脖子,感受到寒風呼嘯的聲音消失于耳邊后,凝柔方才緩緩睜開了因為驚恐而緊閉的雙目。
雙目緊閉之前,半世飛跨了一道寬闊的崖壑。
眼簾微掀,云氣翻涌,雖無寒風,寒氣更甚,目光所及之處是云里霧里的天際。
清眸微垂,一座恢弘的城池浸入眼波之中,漾起圈圈驚奇的漣漪,環(huán)望兩側,原是佇立于一處山崖之上。
崖間有棵松,松上鋪滿雪,雪里有馬亦有人。
馬為一匹,人有一雙。
“昭豐?”
“是。”
“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來?”
“想讓你看看。”
“看什么?看看覆滅長川的灼華國是多么的強盛?看看促使長川百姓家破人亡的灼華國是多么的幸福?”
“以后你可以把這里當成你的家。”
“絕無可能。”
神駿佇立崖上,四周鋪就白雪,將軍嫁女擁坐馬上,望著灼華,念著長川,說著他們。
“你是故意的嗎?”凝柔無法看著白離,只好半擰著頭問道。
“故意什么?”白離淡然而道。
凝柔提出入宮之時白離沒有絲毫的猶豫便當即答應了下來,在送凝柔前往昭豐王宮的時候卻又僅僅派出了兩名親衛(wèi)。
那兩名親衛(wèi)的本領雖強,但想必在將軍府的一眾親衛(wèi)中還要排在下位,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容易地就被行動不便的凝柔逃了出來。
況且白離的身邊明明有著兩名僅比烽火三煙塵低上一線的大將,青蒼與紫羅。
最為重要的是,白離沒有親自來送她。
所以,白離是故意的,故意讓梅凝柔逃走,而他卻早就等在了梅凝柔逃跑的路上,就是為了此刻。
“為什么?”凝柔沒有理睬白離的裝傻,直接問道。
“因為我想看看你的心在何處,”白離仍然平靜說道。
“現(xiàn)在你看到了?”
“看到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
“不怎么辦。”
“什么叫不怎么辦?”凝柔沒好氣地說道:“要么把我放了,要么把我殺了,鼎鼎大名的灼華名將豈可如婆娘一般優(yōu)柔寡斷?”
“我不放你,也不殺你。”
“因為我是英政王的嬪妃,所以沒有得到英政王的同意你不敢?”凝柔試探道。
“我說了,大王并不想娶你,所以也不是我不敢。”
“那又是為何?”
凝柔愈加氣憤,語氣再度重上幾分,眼眶中隱隱有著淚光閃爍,不知是因為太過委屈,還是因為太過憤恨。
崖頂有風拂過,穿松而繞。
松響,雪落,半世的雪白馬尾隨之搖動幾下,白離擁著梅凝柔,目光望向天際,許久未言,似在沉思。
“其實,”白離終于開口:“是我讓大王提出和親的。”
“你?那么以假和親之計騙得長川軍士松懈,進而突襲容羽的命令也是你下的?”凝柔的眼眶愈加紅了,眼淚于其中打轉,仿佛下一瞬便會決堤涌出。
長川覆滅了,即便凝柔不關心國家大事,但她卻心疼長川的百姓,想念長川的好友,思念自己的公子。
“是大王下的命令,我不得已而從之,”白離并沒有刻意解釋,只是在用敘述一件事實的平靜語氣說道,即使他心中也有些愧疚。
“既然此計不是你所為,那和親又是為何?”
凝柔按捺住心中的氣憤,將自己的疑惑再次提出來,因為只有弄清楚前因后果,方能再謀計策。
白離的目光從天際收回,望向凝柔的秀發(fā),先前抬起的下巴再次點到凝柔的腦袋上,惹得凝柔又是一番掙扎,只不過仍是徒勞。
“你當真不認識我?”
“烽火三煙塵,溫世五公子,大名鼎鼎的灼華名將,天下無人可敵的白離,誰敢不認識?”凝柔怪聲怪氣地說道。
“我說得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我,你不認識我了嗎?”白離的語氣變得有些焦急和無奈,似乎因凝柔不認識他而感到難過。
可凝柔卻愈加糊涂了起來。
你,你不就是白離嗎?白離不就是烽火三煙塵,溫世五公子,大名鼎鼎的灼華名將嗎?我怎么不認識你了?
因為不解其意,所以凝柔沒再言語,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白離話鋒又是一轉,問了一個簡單到讓凝柔不相信白離會去問的問題。
不過凝柔不知道為什么,還是回答了:“我叫樂彩兒。”
“我問的是你的名字,不是長川公主的名字。”
“我就是長川公主。”
“長川公主隨樂卿一道逃了。”
稍頓一下,白離似是在等待著凝柔的回答,可見白離道破了自己假冒長川公主的事情,凝柔一時之間呆滯住了,自是沒有了言語。
“膚如凝脂,手如柔荑,梅腮柳眼,絕世佳人。”
“你叫梅凝柔,對嗎?”
白離笑了,淺淺一笑,像是在慶祝自己猜對了眼前人兒的名字,但此刻要是被灼華國的軍士百姓看見,殊不知會產(chǎn)生多么大的驚訝。
當今天下,又有幾人值得白離問起名字,更別說去猜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凝柔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不知生出了何種情緒,面頰更是染上了幾分緋紅,似是因白離所說的那十六個字。
妙的是那十六個字將‘梅凝柔’的名字囊括了其中。
凝柔當是聽了出來。
因而含羞。
“從我讓大王向僖獻王提出和親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來的一定是你梅凝柔,而不是長川公主樂彩兒。”
白離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可梅凝柔的面頰卻愈加發(fā)燙。
不是因為含羞更甚,而是因為想到了些什么,所以心發(fā)慌了。
凝柔之所以能夠在白離的面前如此淡定地對話,便是因為有著長川公主以及英政王新納嬪妃的身份,即便白離直言英政王根本沒有想要娶她的意愿,和親之事也是白離所建議的,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在名義上,梅凝柔就是英政王的新納嬪妃。
以假和親之計起兵突襲容羽,覆滅長川國,已是讓天下其他諸侯國的君主百姓詬病不已,若是連和親的嫁女長川公主都不放過的話,灼華國定會臭名昭著,這不是一個智者該做出的決定,所以凝柔堅信自己很安全。
可白離識破了她的身份,雖然她不知道白離是如何識破的,但總歸識破了。
一旦白離昭告天下,就算灼華國對她千刀萬剮,世人也不會多加注意,更不要說為之氣憤甚至討伐灼華了,她不過是樂卿身邊一個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女侍衛(wèi)。
那么她,便會有危險了?
那么她,見不到公子了?
凝柔再不復先前淡定從容的模樣,氣血涌上心頭,面頰上的緋紅剎那間變成深紅,呼吸緩緩急促,心跳陡然加緊,崖間偶刮的寒風在她的耳畔狂呼猛嘯,似是一口可以吞下她的餓鬼。
感受著凝柔霎時的變化,白離的嘴角淺淺一笑,覺得更有趣了些。
懷抱中佳人的身體仿佛變得更加僵硬了些,竟是連先前偶爾會做出的反抗都不再感受得到,像是忘記了反抗,因為有著更為重要的事情在凝柔的腦海中回響,那便是活著去見公子。
團團寒氣從凝柔的嘴邊吐出,將凝柔本就鮮艷的紅唇染得愈加濃烈,像是一朵紅花。
冬間,雪上,竟是開出了一朵紅花。
惹得白離頗為驚嘆。
懷抱中的佳人好美,尤其是那鮮艷似花的紅唇,讓人不自覺地口干舌燥。
白離抱住凝柔的雙手緊了一些,鼻息也已探碰到了凝柔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之上,寒風拂起的發(fā)絲刮在了耳鬢之間,很是舒服。
待凝柔察覺到時,白離已是俯身而至,唇與唇之間只剩下不過幾根發(fā)絲的縫隙距離。
崖間,松旁,雪上。
才郎佳人相擁坐于神駿之背,唇唇將印未印,目光中溫柔蕩漾,面頰上桃花盛開,豈不羨煞旁人。
可如此絕美的一副畫卷卻被一聲驚叫攪了筆墨,于是畫毀,絕美不成。
再定睛看時,凝柔已是躺在了白離的懷中。
準確地說,是昏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