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你真的帶回了靈河之沙。”江月掙扎著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溫柔的微笑。韓塵趕緊走了過去，把她扶起來，坐在那個咯吱咯吱的破舊的床上。

“我……其實我也有些奇怪，進入靈河之后我好像聽到一個聲音，一直在問我是誰。好像是歌聲，然后我看到了靈河之沙就在河底，但是我拿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好像暈了過去，之后莫名其妙就帶回來了這些。”韓塵面露疑惑。

“歌聲……嗎，你竟然碰到了靈河女妖。”江月幾乎不敢置信。靈河女妖是什么東西？她們是生活在靈河之中最可怕的生物，經歷了靈河水的洗滌，她們的歌聲能夠很快消滅人抵抗的意志，然后面對已經沉睡的人類，她們會吸取人類的靈魂。但是靈河女妖很少見，她們每唱一次靈魂頌歌，要耗費很久來恢復，才能再次開口，一般人的靈魂是不足以讓靈河女妖開口的，這么說來，韓塵的靈魂一定有不似常人之處。

“女妖？”韓塵聽完江月給他的講述，不禁有些后怕，卻也有些奇怪，為什么寒老之前不和他說這件事呢？而且自己當時完全失去了抵抗，但是為什么女妖沒有帶走他的靈魂呢？不僅如此，自己還成功帶回了靈河之沙……

不論怎樣，他已經成功了，現在要快點接觸江月沾染靈河之水的不良效果。他看了一眼江月，江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去想為什么韓塵能夠成功，但是這件事她本來不抱希望，現在看來，韓塵不只只是一個沒有覺醒的c級偽裝師這么簡單。

“幫我把這些沙子按五芒星的樣子擺好”江月對韓塵說。

“好。”韓塵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金色沙粒擺在地上，伴隨著最后一粒的沙粒落下，漆黑的幽光頓時蓋過了沙粒本身金色的光芒，顯得有些神秘，卻不會覺得有邪惡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奇怪的和諧之感。

法陣之上，江月脫掉鞋，緩步走進五芒星的中央，漆黑的幽光蓋住了她的身影。她雙手緊握，放在胸前，閉上了眼睛，芳唇傾吐，呢喃的咒語像是流淌在時空的河流，她浮在空中，身邊開始滲出一絲一縷藍色的河水，讓她的衣衫都被浸濕了少許。韓塵看的有些呆了，江月的表情那樣虔誠，輕輕顫動的睫毛像是在韓塵心上騷動他本來就已經加速的心，濕漉漉的衣服包裹著嬌嫩的身軀，絕美的容顏像是江上空明的皎月，不食人間煙火。

可惜美景易逝，韓塵很快就看不到了。江月的衣服很快變干，本來有些狼狽的蒼白的俏臉也變得重新紅潤起來，腳下的細沙，很快都消失了。伴隨著光芒的消散，江月也緩緩落在了地上。她睜開眼睛，澄澈的雙眸盯著怔楞的韓塵，露出月亮那彎彎的笑顏。

“怎么，看呆了？”江月說完話，也有點發呆，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平日里有人敢于覬覦她，那下場多半是被她丟進夢靈的夢境之中永遠難以逃脫束縛。

她的臉有一點紅，不過很快恢復了清冷的模樣。韓塵他這個人很奇怪，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讓江月和他相處總能露出一些藏在她偽裝之下的輕松。這不符合江月的習慣。但是那種似乎源自心底的熟悉感，完全讓一切都順理成章。

“還看？”江月終于忍不住了，纖手敲到韓塵腦袋上。韓塵這才知道自己的失態，只是剛才那一幕，似乎他早已看過，但是那種源自心底的滿足，完全讓他忘記了什么叫禮貌。

“哦，哦抱歉”韓塵感到很尷尬，不知道說什么好。“你，你……不會再有事了吧？”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江月看著眼前笨拙又有點臉紅的青年，她也沒發現，自己嘴邊揚起的嘴角，一直都難以消失。“沒事了，我們要快點和寒老匯合，靈河很快就要開啟。羅剎這里很快就會被靈河淹沒，我們要去事務所的店鋪。之前我不能過去，因為一旦我暴露了自己正在遭受時空交錯，恐怕很快就會被人當做目標。現在我們快些過去，寒老應該已經在等我們了。”江月背起自己的包，看到里面只剩半根的時之匙，心里悄悄升起一絲溫暖。

“好的。”韓塵從江月背上，從江月背上把包拿過來背上，訕訕地笑了。江月走在前面，還是沒忍住，噗嗤地笑了。可惜韓塵沒看到。

“喲，二位慢走啊!”猥瑣的小老頭看著他們眼睛滴溜溜地轉，像是明白了什么。對他而言，他才不管有幾個人，這幾個人有啥關系，住他店里，只要有錢，一切都是小事。

于是在他字母c般的彎腰鞠躬中，二人走出這間店。

“老板，還有房子嗎？”又進來一個衣著有些破爛的青年，一看就是剛剛知道自己是混亂者的菜鳥。老頭眼睛都沒抬“沒有，滾”。趕走了窮困的青年，他收拾好東西，包里慢慢是訛詐來的時晶，他準備跑了。

這些，韓塵和江月是看不到了。他們走出屋外，韓塵驚奇地看著四周。參差不齊的小樓密密地擠在一起，像是豆腐塊一般，竟然每棟樓都不是規矩而符合物理定律的正方形，有的是一片詭異的曲面，有的甚至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現實的奇怪結構，像是樓梯從上面下來，轉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上面。每座樓都是灰色的中世紀風格，一家雜貨鋪的玻璃的櫥窗里，擺著各類沙漏，水晶球，小木偶，還有很多說不上名字的日常生活品的組合，望遠鏡地球儀和塑料眼珠!是時間探測器!另一家里面滿是不斷流動的液體籠子，里面關著一些小動物，狐貍，兔子，老鼠什么的，都寫著什么標牌，韓塵完全看不懂。窄窄的街道旁邊，小小的布告欄上面貼滿了小廣告，什么時間之沙跳樓甩賣，什么時間靈狐揮淚出售，韓塵跟在江月后面，幾乎目不暇接四處張望。但是整個一條街，除了店鋪里面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街上只有偶爾才能看到一個行人行色匆匆的離去。而蜷縮在街角的乞丐，臟亂的頭發垂下，看不清他們的臉。

“人都去哪了？”韓塵問到。

“逃走了，這里會被靈河淹沒的。知道消息的人早都跑了，留下一些不知道的，為了那些所謂的高報酬，抱著僥幸心理在這里等死，當然，還有甚至連時之弧都沒有覺醒的人，都只能在這里等死。”江月加快了腳步，淡淡地回答道。

“什么？”韓塵看著店鋪中的一臉菜色的人，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混亂者的世界嗎？

“弱肉強食不只是正常時間線里面的法則。在這種混亂的時間線，沒有法制，更是只有赤裸裸的叢林法則，我想這一點，陳楚和夏修應該告訴過你。我們要快點了。”

韓塵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還是默默地跟著江月。這些人就只能這樣凄慘地被靈河淹沒，遭遇時空交錯，被偽裝者殘忍的殺死，然后，它們就開始享用自己的美餐。他們究竟做錯了什么呢？他們為什么會陷入這種慘劇之中？呵，他苦笑了一下，難道自己不也是陷入這種慘劇的可憐鬼嗎，竟然還有時間同情他人……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很可笑了。

“羅剎不是經常被淹沒的，他們也算是時運不濟，趕上了這一次，稱為混亂者。”江月自顧自的走著，走了很久，直到走到了這街道的盡頭。面前，是一面厚實的墻，這墻很詭異，韓塵從遠處看到它，它很低，似乎很容易被翻越，而如果你站在正面看它，它卻幾乎遮蓋了后面隱藏的一切。青色的石磚很是具有時代感，但是這一切似乎都和整條羅剎街區的格調格格不入。江月走到墻前，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韓塵。

“我們到了。”

“這里？這不是一面墻嗎？”韓塵疑惑地問道。

“在混亂的時間里，一切都不是絕對的。”江月手中，青色的煙霧再次從虛空中出現，正是夢靈。她在青磚的幾個位置依次點擊，那些青磚竟緩緩消失，越來越多的磚消失，最后，這面墻變成了一面鏡子。

看著韓塵目瞪口呆的樣子，江月很無奈，“難道你還沒習慣嗎”

“我只是有些，接受新鮮事物的速度，呃，有點慢。”韓塵支支吾吾地說著。

“這面鏡子，稱為真實之鏡，是第一代司長為我們遺留下來的寶物。一切的偽裝都會被看破，如果是對事務所心懷不軌的人，是看不到這面鏡子的。”江月站在鏡子面前，映出她的模樣。還是那樣的美麗。鏡子里的她伸出手，牽住鏡外的她，而江月就這樣，被拉進了鏡子。“這……”韓塵有點懵，鏡子里傳來江月的聲音“走過來啊”

這也太詭異了吧。韓塵站在鏡子面前，映在鏡子上的他戴著黑框的眼鏡，清秀而平常，但是似乎有一些不一樣，眼鏡緩緩消失了，而鏡子上的人，瞳色慢慢從漆黑的深邃變成了寶石般的酒紅色，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他伸出手，將驚愕地來不及反應的韓塵，拉進了鏡子。

而韓塵沒有看到的，是他手上的白色羽毛痕跡，正閃動著光芒。

走進鏡子，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奇怪的地方。看看身后，這里，天空和地面是一樣的，就像是地平線是一面鏡子，很美麗，也有些詭異。前面是一個巨大的庭院，擋在面前的是漆黑的大門。江月在旁邊站著，纖手一揮，青色的煙霧變幻成一把鑰匙鉆進鑰匙孔，打開了大門。

江月看著韓塵欲言又止，走進去說“怎么了？”

“不，沒什么。”韓塵還在奇怪剛才為什么在真實之鏡所看到的那個自己和自己不同。也許這是一些獨特的特點？他決定還是不要問江月了。顯得自己總是大驚小怪。他也踏進了大門。

“走吧，寒老他們在會客廳。”韓塵聽到江月的話，打量了一下這巨大的庭院。四周青綠的翠竹蒼翠欲滴，生機勃勃，中央的象牙石噴泉正往外汩汩地冒著水。亭臺樓閣，中間小榭，一派園林風光。而這樣的天地居然隱藏在那種漆黑的大門里面，強烈的反差讓人不得不腹誹事務所的審美觀。

“哦，忘記說了，你還是不要吐槽這里的好。這里當初是黑棘設計的。”江月像是無心一般，提了一句，讓韓塵冷汗一流。幸好沒有惹到那個女魔頭。

走進內室，正位，古舊的木椅上坐著寒老。而旁邊坐著的，是江雪和陳楚。靠在椅子上一襲黑色緊身皮衣皮褲的黑棘正盯著韓塵，手里一根樹枝一翹一翹。林木倒是很正常，和夏修在喝茶。

“沒想到啊。你小子竟然真的救出了江月。寒老一個勁攔著我們不讓我們去，還不錯，你沒讓我失望。”黑棘快人快語，口無遮攔。

“江月，沒事吧？”寒老關切的話語還沒到，江雪就哭哭啼啼地眼睛一亮，跑過來抱住她姐的腰。而江月，拍著小蘿莉的背，一臉寵溺。

“沒事。”江月看看韓塵，笑了笑。韓塵摸摸腦袋，小蘿莉帶著淚花，看著韓塵“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但是偽裝師都是壞蛋!你，勉強算是壞蛋里面好一點的好了……雪兒可以分給你蛋糕吃。”

“江月，為什么你會被騙喝下靈河之水？”寒老忽然嚴肅地開口問道。

江月拍拍小蘿莉，示意她先去坐著，然后神色一肅。“月妍背叛了我。”

“請你記住，一切不是我們事務所內部的人，都不值得相信。”

“我會記住的。”

“我知道，月妍背叛你這件事確實很難理解，她畢竟是……”

“我明白，您不用說　”江月打斷了寒老。

“哎，這孩子也許也有苦衷，你還是別恨她。”寒易將視線從江月身上剛剛移開，卻看到韓塵垂下的手背上，那個白色的羽毛印記。

他渾濁的瞳孔猛地一縮。果然如此……他真的是他!但是，寒易很快神色恢復了正常。

空千明，沒想到我這老家伙還記得你吧……這樣說來，他現在b級偽裝師的能力恐怕也是因此而來。看來，我要幫他一次了。

“各位，大家趕來也很累了。靈河還有三天爆發，期間我們不會輕松。先散了吧。藍色之影小隊明天就到。等她們到了我就部署我們這一次的計劃。”寒老擺擺手，站起身來，走向了長廊。

“哦，韓塵，你跟我過來。”寒老忽然像是記起了什么，叫了一下不知所措的韓塵。